131那一抹海棠紅的風致
蒼蒼幾乎想要罵人,這是哪裡來的認知?男子在少年早期長輩就忙着給他安排這種事,怎麼沒見給女子也這樣安排?
她前世今生都對內宅之事很是反感,有些事情懂,但知道得不具體,所以聽墨梧桐這麼說纔有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
感情雪香覬覦墨珩還是理所當然的,日後跟他的妻子鬥也是本分之一?
墨梧桐摸不清蒼蒼的想法思路,見她用力地皺緊眉頭,還以爲是自己說了什麼讓她不高興,一時坐在那裡不敢再輕易開口。
最後蒼蒼似乎自己想通了一點,低低地自言自語:“這不是爲日後的家庭生活埋下不和諧的誘因嗎?男人怎麼可以這麼做……而且墨珩他不該還有……”還有喜歡的人嗎?
蒼蒼記得,墨珩在江南是有認識一個才女的,結果一回家就被迫着娶親,一是娶的妻子房卿蘭不合心意,一是意中人求而不得,結果婚姻和生活越來越不幸福,這些在與他爲敵的那些年裡她查得很清楚。
也正因此,她重生之後很想幫他掃除一切不美滿的障礙,可是現在看來,她是不是多管閒事了?房卿蘭固然不可娶,但雪香卻似無錯的,方纔她已鍾離決的消息做試探,也不見她有任何異常反應,看來不是什麼眼線,只要日後墨珩娶個賢惠大度的,這宅鬥也鬥不起來。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墨珩也從未正式提起過那位江南才女,他自己又是個什麼意思?
繞來繞去蒼蒼覺得自己都快頭大了,最後想想還是決定不管這事了,他自己都不急,自己又急個什麼勁?他若不想要雪香,對感情一心一意。誰也奈何他不得,他若享受於左擁右抱,自己豈非要壞他好事?
用力搖搖頭,她只能低嘆,這到底跟自己沒有切實關係,若未名像墨珩那般由着一個小女子給他搞曖昧,看她不……
想到這裡,她看看四周,也不知道未名現在在哪裡,是不是已經在暗處靜靜守着自己了?
這樣一想她心裡就溫和下來了。拋開所有不重要的思緒,正色問墨梧桐:“你知道墨珩到這裡來準備做什麼嗎?”
墨梧桐就等她說正事,雖然這正事不是她期待的那一樁。但她也很認真地回憶一遍,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覺得他好像要到這裡做某件極重要的事,而且祖父他們必然是知道的。”
“從哪裡看出來?”
“自打那日聽了你的話,我回去後就開始仔細地觀察身邊的人和事。這幾日發現府中氣氛不對,晨昏定省有一回看到祖母臉上似有愁容,繼而是有侍衛頻頻出入府中,都是行色匆匆,好像急着報告什麼事情。然後有一回聽到父親酒醉之後發脾氣,說……”
“說什麼?”
墨梧桐輕咬下脣。學着墨柏的口吻壓低聲音道:“說‘他們又合起夥來商量秘密,就是不讓我參與’,母親趁機問‘他們’是誰。父親說除了祖父二叔還有大哥他們還有誰,母親再問是什麼事,父親就說不上來了。”
蒼蒼頗感興味地彎彎嘴角,這對夫妻還是老樣子,一個自己不中用老埋怨別人。一個拼命地想要探知更多秘密,以從中謀利。
墨梧桐繼續說:“本來這瀟湘樓的賽事。辦得再大再轟動,我們府上也是不會觀看的,可今年卻大張旗鼓一般要過來,還特意要幾個女孩子跟着大哥一起來。跟着大哥麼,本來非五妹青染莫屬,可二嬸好像不願意她出來,母親也不讓二姐跟來,總之好像走這一趟有多危險似的,最後,是我自己求着來的。”最後一句話聲音壓更低了。
蒼蒼奇怪地問:“都知道有危險了,你還來?”
墨梧桐垂下臉,露出脖頸優美白皙的曲線,躊躇了一會兒才又擡頭,這時臉上已盡是堅定的神彩:“我想多看些事,多長點見識,就算有危險也當是歷練膽量。我、我知道要做一個對你有用的人不容易,我只是想更接近你的標準。”
蒼蒼愣住,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默默點頭:“你很好。”她心情好起來,似乎也被墨梧桐的這份鬥志感染,有時候明知前方困難重重卻還義無返顧地前衝真的很不容易,這份勇氣和決心甚至比聰明才智更可貴。
她笑笑,這便想起墨梧桐最在意的事,手指在桌面寫了個“王”字,一邊低聲問道:“知道他在這邊的具體位置嗎?我這次來就是來找他談事情的,如果能成功,就可以把你的心事一併解決掉。”
墨梧桐大感振奮,急忙點頭:“因爲跟來的是我,其實對外的說法是我想偷偷見未來夫婿,託大哥帶我來的,所以這個隔間就是選了個最便宜的。”
蒼蒼的眼睛也亮起來:“你是說,他就在隔壁間?”
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邊一個聲音由遠及近地道:“去非兄,一會兒你就能知道這個香糉大賽有多精彩了,說不定你還能在這裡發現一個經商好手呢!”
這聲音年輕而輕佻,隱含興奮,還帶着點類似於酒醉或者熬夜之後的沙啞,但是聽在耳裡並不會難受,反而有一種莫名的性感味道。
墨梧桐卻陡然緊繃起來,盈盈水眸中染上強烈的牴觸,望着蒼蒼嘴脣微動:“就是他。”
緊接着另一道爽朗灑利的聲音笑道:“是嗎,那一會兒我可要睜大眼睛。”
蒼蒼聽得出來,這是商去非的聲音,看來他也來了。
“誒?墨大少?你也來了,不是看我偷懶,趕到這裡來監督我吧?”
“商少說笑了,如今盛京還有幾人敢質疑你的工作風格,簡簡單單一個聚會可也能讓你變成一場商會交流,珩只是陪舍妹來湊湊熱鬧。”墨珩的話響在門口,接着蒼蒼這個隔間的門被推開,墨珩倒沒進來,而是兩個穿着水碧色羅裙的瀟湘樓侍女款款走進來,手上捧着兩個熱氣騰騰的托盤,一股讓人食指大動的糉香隨之飄蕩而來。
“這是我們瀟湘樓後廚精心製作的糉子,貴客請慢用。”侍女之一脆脆說着,放下托盤福身退出去,蒼蒼對她們笑笑,目光追隨着她們的背影,其實是透過打開的門縫看外面的場景。
外面走廊上,靠近她們這邊的是墨珩及華儀的身影,透過他二人的間隙可以看見幾個華影,其中最爲顯眼的當屬一抹豔極的紅色。
那是一個穿着海棠紅錦袍的年輕男子,身材頎長勻稱,光看側影便感覺相貌應當很是不錯,只是他背轉開了臉,好像很不願意往這個隔間裡瞧,蒼蒼在他稍微顯露的嘴角上捕捉到一絲陰冷的嘲諷,也不知是在嘲諷什麼。
不消說,這位便是她要今朝的目標,王修閱了。除了這位花名滿盛京的紈絝公子,大概很少人會將這麼如此鮮豔的顏色往身上披,以及當着墨珩的面冷笑了。
她目光一掠,又看到王修閱身邊的商去非。今日他一身天青色長衫,外披同色調的背子,手裡照樣拿了把紙扇在搖,一張俊臉滿溢微笑,看着明媚而風流,通身雖不如王修閱的海棠紅打眼,風致卻猶勝於他,當真是一等一地好。
蒼蒼看向他的時候,他早已仗着身高優勢不動聲色地將她從頭打量到腳了,暗暗地點頭,兩人視線相觸不過一瞬,他卻又是挑眉又是咧嘴,眼神陡然而亮,算是給她一個極富精神的招呼。
下一刻,墨珩與他們作別,走進來,門又合上,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蒼蒼收回視線,盯着桌面默默思索稍後的事,墨梧桐也是低垂着臉,顯然情致被方纔出現的人給破壞了,間或看蒼蒼一眼。
墨珩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怎麼了,都這麼垂頭喪氣的?”
“哪裡是垂頭喪氣?不是在想比賽何時開始嗎?”蒼蒼抓了個熱乎乎的糉子,轉動四個尖尖的角端詳了兩眼,好像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一邊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墨珩注視着她的動作,眼中不自覺染上一份憐惜。大央不大重視這個端午節,往年侯府裡就算有包糉子數量也很少,根本不會分到繡女手上去,她只怕從沒吃過這種東西。
他拿過她手上的糉子,找到活結輕輕一拉,熟練迅速地剝開來,將棱角分明細膩柔白的糉子肉撥到小瓷碗裡,放到她面前,又抽了一雙竹筷給她:“外面也沒什麼好走的,多的地方去不了,便回來了。”
多的地方?
這是在告訴她,他要探索這座瀟湘樓嗎?
蒼蒼盯住碗裡看了好一會,把目光放到他臉上。墨珩似乎在猶豫,過了一會兒拿出一份燙金對摺的請柬式紙片給蒼蒼:“這是稍後比賽節目錄,第二項是雜耍,那時整座樓外週會降下帷幕,製造昏暗的效果,在那之前我會離開,留華儀幾人給你們,你們就呆在這裡哪也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