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各自亂
“哎呀什麼萬一,連姨你說什麼呢!”
蒼蒼叫起來,臉上紅得能滴出水來。
連姨萬分嚴肅地搖頭:“這可不是開玩笑,有太多這樣的例子,談婚論嫁的男女在婚前私會,結果擦槍走火,這種事瞞得住還好,如果瞞不住,就會成爲一個圈子裡的醜聞,再嚴重點一樁姻緣就此告吹的也不是沒有。無論是哪種結果,吃虧的永遠是身處弱勢的女方。”
“你和未名雖然沒有那麼多顧忌,但你們畢竟八字還沒一撇,再說他身後有個天下第一強者的師父。都聽說丹陽子眼高於頂,他認不認同你都難說呢,要真犯出個什麼禁忌,你在未名那一派跟前就別想擡頭挺胸。”
這,這倒真是很現實的一個問題。
蒼蒼眯眼,片刻又泄氣,無奈地看着連姨:“知道了,我向你保證你擔心的事永遠不會發生好不好?”
連姨這才滿意:“好了,說了這麼多你也餓了吧,吃點東西。”她端來桌上的食物,毫不意外地是一碗粥,每一次蒼蒼受點傷什麼的,總要吃好幾天的流食。
她認命地接過來,視線無意識一瞥,忽然看到連姨袖子裡露出一截白布,那是包紮傷口才會用到的。
“連姨你的手怎麼了?”
連姨急忙把袖子掩住:“沒什麼,你快吃。”
神情閃躲,不對勁。
蒼蒼放下粥,直直地盯着連姨:“你不給我看我也要想辦法弄清楚。你知道我現在受了傷,腹部腫了好大一塊,不能跑不能跳,不能用力,說話還不能太大聲……”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連姨連忙說,停了很久才嘆氣。“未名跟你說沒,我們撤退的時候正好撞上中央軍的騷亂。”
“他說他……大開殺戒了。”
“他這麼說?他倒誠實。一開始的確是,基本上是來幾個殺幾個,誰都沾不到我們的身。可接着高龍出來求情。”連姨冷笑,卻莫名紅了眼眶,“說是擔心錯殺無辜和引起恐慌,求未名別再出手,就是那麼一刻,就耽誤了那麼一刻。”
她撩起袖子,露出從上臂一直纏到手腕的滲血的繃帶:“我和沈秋都算傷得輕了。而沈城和,和王南就……”
蒼蒼睜大眼睛,手足無措起來:“連姨你先別。別哭啊。”
……
“當然不能這麼算了。”未名面無表情,對出來阻攔的鐘離決說,“我打傷的將士我和青稞會一個個治好,但蒼蒼在這裡遇襲,她的人有兩個重傷。如今生死難卜,你們不讓我參與調查,說不過去吧?”
遠處夜色下的營地一片狼籍,衆多兵士坐在帳子外面低低地說着話,不時朝這裡看幾眼,悄悄握緊兵器。有傷者哀哀痛叫,氣氛一片低迷。
鍾離決頭痛地揉額,他也受傷了。這傷不是敵人打的,而是在衝鋒時受到後方襲擊。
沒錯,就是未名那一掌造成的。他還算幸運,位置偏遠只是受到波及,手臂骨頭裂了一兩道縫而已。可他的兵卻一下子死了幾十個,還有上百個現在處於重傷中。正痛苦不堪。
不單是他的兵馬,還有部分中央軍。在王南等人被暗算之後,未名第二次發怒,不分是非敵我一通橫掃,只把身周清掃一淨才肯罷休。那時離他最近的高龍首當其衝,若不是反應快功底好,這時就不止是多處骨折而是已經見閻羅王去了。
一旦發狂就六親不認全無理智可言,兇殘得如同那傳說中的修羅,眼前這人難道不知道他一踏入軍營就會被羣起而攻嗎?
鍾離決說:“不是我們不讓你參與。經過白日一役,軍營裡大亂,士氣低迷,而身爲主帥之一的高龍將軍又臥牀不起,周軍隨時可能進攻,現在前線全靠安行將軍一人守着,調查的事只能交給下面的人做,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甚至或許都已經擱置在那了。”
“不調查清楚,怎麼知道現在你們身邊有誰是忠心的,有誰又是奸細?怎麼打仗?”未名還沒說話,青稞已經抱着胸嗤笑反問。
鍾離決啞口無言。
“也不用個個都仇視我。”未名看看遠處那些蠢蠢欲動的兵士,“既然這個局面是我造成的,這個前線我暫且代你們守着就是。”
“師兄!……”
“好大的口氣!你的意思是,你一個人就能守住洛陽?”一隊人從遠處過來,火把之下爲首的壯漢赫然是王永盛。
鍾離決眉頭一皺,低聲解釋給未名聽:“白天你們走之後,中央軍大鬧,爲了安撫他們,王永盛又被放出來了。”
王永盛來到近前,左右看看未名:“白天我正好看見了,不愧是丹陽子之徒,單手一掌就掀得飛沙走石人仰馬翻,可是打架和打仗是兩回事。年輕人,做不到的事別逞強。”
“是不是逞強自有事實爲據。”
王永盛雙眼一亮,緊聲逼問:“若你守不住又如何?對手可是周國皇帝本人,他就在前方五里之地虎視眈眈,”他手一指,“而這個軍營裡不知多少人是居心叵測的,一旦開戰,情勢於我們極不利啊。”
“守不住就守不住,你欲如何?”
王永盛一噎,又細細看他兩眼,見他神色坦闊絲毫不見閃躲,心中定了幾分。
這個出手狠辣霸道的美少年或許真有幾把刷子。
他負着手挺胸:“你的目的是查今天這事的內幕吧,你有這個能耐?”
“見了被抓的人,我自有無數種方法叫他們立即說真話。”未名眼簾擡起,眸光剪剪,“第一個就從你開始。”
……
“鎖骨是被襲擊你的人逃脫時撞斷的,後背爲我擋了兩掌,身前有多處刀傷,青稞說熬不熬得過去就看他的造化了……”連姨勉強鎮定低聲說着,怕吵醒昏睡中的傷者。
蒼蒼放下牀簾,有心拍拍連姨安慰她,但手舉到一半就擡不起來了,只好壓回肚子上,儘量小心地坐下去。
“連姨,王南心志堅定,知道你這麼爲他擔心會努力好起來的。”
連姨勉強笑笑,點點頭。
蒼蒼又說:“照連姨你所說的,當時未名只是被高龍攔着說了幾句話,你們就遭到了好幾個軍人的攻擊,說明他們的目標一開始就是我們,否則時機不會抓得這麼準。”
“是有這種感覺,可是……”
“可是很奇怪對嗎?想要置我於死地的,算來算去也只有殷央父子和毒煞。殷央的確能在軍中安排人,但不會跟周國扯上關係吧?而且也不該蠢得挑大敵當前的時候動手”蒼蒼說,“而毒煞,他應該沒有能在軍隊裡做手腳的能力。”
“不是針對你,那就是針對未名?”
蒼蒼搖頭:“還是奇怪呢。如果是針對未名,先對我下手是可以理解,因爲未名太強,很難找到破綻,而我就是他的破綻。可爲什麼不殺我呢?明明那個時候殺我是很容易的。”
“怕我死了,他沒了顧忌會真正大開殺戒嗎?”她撐着下巴自言自語,想來想去還是搖頭,“應該有更強的後着纔是,如果是對付未名,不佈置一個天羅地網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或許他們已經佈置了呢?”連姨猶豫着問,“偷襲你的人,救走偷襲者的人,以及後來竄出來的人,每一個都是絕頂高手,我們這些普通人在他們手下一招都過不了,那樣的陣容,殺誰誰都死了,只不過未名的強對方也始料未及。”
……
“靠!強成這樣讓不讓人活了?那些人去刺殺大央老皇帝都該成功了,結果呢?結果呢?”周軍營地一個搭建得尤其堅固隱蔽的營帳外,幾個並未穿戎裝的男子圍着圈討論。
營帳內不斷傳出急促痛苦的低喘聲,還有大夫的指揮話語。
“怎麼還不好?怎麼還不好?小侯爺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一個男子焦急地踱來踱去,不時張望帳裡,急得滿頭大汗。
另外幾人則渾然不關心這裡,管自己說話。
“已經拿到他的數據,所有的佈置都是利用了他的弱點,怎麼會無功而返呢?是不是還沒到時候?”一個人神經質地碎碎念。
“那麼多人一個都沒回來,連個信都沒有,只是因爲時候沒到?”另一個嘲諷,陰沉着道,“等着吧,等着爲他們收屍,回國之後再趁早給自己準備棺材!”
“功虧一簣,明明準備了這麼久,功虧一簣啊。”起先爆粗口的人長嘆。
“功虧一簣?才一簣?”嘲諷的人掉過頭又陰陽怪調的諷刺他,“是還沒行動就註定失敗了吧。我們這些小跳蚤,經營了多少年還不夠人家彎一彎指頭,這時候那人還不知道躲在哪裡看着我們冷笑呢!”
最後一個一直沒參與說話的人喟嘆一聲,閉目合十,猶如寺廟裡的老方丈慈悲滿懷:“愧對吾國,愧對吾皇。”
話音剛落,一個低沉飽滿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子演情況如何?”
夜色安寧,一個被衆人簇擁着的挺拔身影逐漸顯出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