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比武入學考
太學院是開國初就設立的教學機構,旨在培養國家棟梁之材,只要你有才華,有舉薦,都能進去學習,無論貧富貴賤男女老少。
若干年前,這裡還存在貴族子弟遠遠佔絕大多數的情況,但隨着朝廷削爵位、重視寒門士子的提拔,漸漸地兩方比例傾斜,有人戲言如今太學院已經是寒族的天下。
墨珩當年南下游學前就是太學院的學生,才華橫溢是出了名的,所以回來沒多久就被邀請回去上課。說起來代表太學院下請帖的還是四皇子,也就是帶着殷據去拜訪侯府的那回。
馬車走了小半個時辰後緩緩停下,蒼蒼跟在墨珩後頭下車,入目是一座極爲闊大的四方形建築,烏黑牌匾上“太學院”三個隸書字體庸雅靜斂,彷彿沉澱着書香氣華的經年光陰。
高門大開,露出裡面青磚砌地的前庭,已經有穿戴齊整的學子從街頭街尾匯聚過來陸續進去,有的夾書帶筆,有的交談甚歡,一個個都是精神煥發朝氣四射。
蒼蒼大致看了一下,那些自己帶學習用品的都是家世不如何的,而像墨珩這種世家出身的大都伴着侍衛僕從乘車坐馬而來。眼下太學院門前就被許多豪華車馬擁繞着,一個個鮮衣華服的公子小姐從中步下,一時看得人眼花繚亂。
“墨珩兄。”
“墨大公子,早啊。”
墨珩倒是很受歡迎,還沒移步就有數人上來問好,墨珩一一友好迴應了。
“大哥。”
“哥哥。”
兩輛有侯府標記的馬車從後面追過來,前一輛上面跳下兩個少年,後一輛上則款款走下墨青染。
“哥哥你今天怎麼出門這麼早,害我都不能和你一起來?”墨青染微微撅着嘴摟住墨珩的胳膊。
“沒個正行,這裡可不是家裡,快站好。”墨珩抽出自己的手低斥妹妹,轉而問,“你們怎麼來了?”
兩個少年中年長些的那個就道:“祖父說現在開春許久了,我們再窩在府裡不像話,就叫我和三弟五妹都來上學,本想和大哥一起走的,誰知道大哥走得快。”
這個少年今年十五,名叫墨瓊,是侯府二公子,大房的庶長子,本來庶子沒資格來太學院的,但世子墨柏寵他寵得厲害,侯府孫輩又僅僅四個男丁,墨鼎臣也希望自己的孫子能成才,就打點了關係把他弄進來。不過也因此種種,養成了他飛揚跋扈的紈絝作派,在家裡還能裝裝樣子,一出來就按耐不住了,即使跟墨珩說着話一雙眼睛也是亂飛。
“大哥,小琿是第一次來還要做入學考,我對這兒不是很熟,你帶他去吧,哎呦我看見我朋友了,大哥那我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答應就撒開腿跑了來去,他的僕從僵在原地想跟去又怕墨珩不悅。墨珩揮揮手:“跟緊二公子,別讓他做出渾事。”
他轉身看被墨瓊扔下的小些的男孩,也即是三公子,大房唯一的嫡子墨琿。十二歲的小子還矮得很,大眼睛裡怯怯的:“大,大哥。”好像怕他不高興,他弱弱解釋着,“本來應該二姐姐來帶我的,可是今天她不舒服,沒來……”
他口中的二姐姐是他同父同母的嫡姐墨橙絮,與墨珩同歲。侯府子孫大小排名是男女分開,各排各的。
“沒關係,大哥帶你去也是一樣的。”他牽起墨琿的手,微帶歉意地朝蒼蒼看一眼,率先向太學院走去。
本來他提早過來是想帶蒼蒼熟悉一下太學院的,不過眼下是不能了。
蒼蒼微微搖頭,她和輕儀——墨琿帶出來的唯二兩個隨從——緊緊跟上他,可墨青染卻趕幾步上來擠開了蒼蒼,讓她的侍女佔據她的位置。
“哼。”墨青染很不高興地拿眼角斜她,無聲地開口:“敢惹我母親生氣還纏着我哥,不要臉!”
輕儀見了想幫蒼蒼說話,蒼蒼擡手阻止了,平和一笑,自覺退到最後方。
太學院處於邊郊地帶,佔地十數倍於侯府,穿過前方庭院後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字,闊。
樓閣林立屋舍儼然,綠樹紅花比比皆是,草坪池塘連綿成片,後方甚至並不像前面那樣有牆圍着,而是與大片的人工湖泊相連,呈半開放式。
正是三月踏春時節,人行於其中只覺在春遊一般身心暢快悠遊得意。
進行入學考的地方是在進門不遠處,行政管理區域東手向,比起墨青染要去的西區女子學習處近得多,墨珩便先去了那裡,墨青染看看時間還早,就說也要跟去。
“反正入學考就是那麼幾道試題,那裡人又少,小琿去了馬上就能輪到他,很快的。”
她拉着墨珩的袖子撒嬌,墨珩想想也是這麼回事就答應了。這個唯一的親妹妹在父親出事之後就分外地依戀自己,他也憐惜她受了驚嚇,幾乎有求必應。
可是誰知道一進去居然一個人都沒有,倒是後方的校場傳來一陣一陣的喝彩聲。
“難道有人考武?”幾人相視一眼,墨珩道:“走,去看看。”
繞過房屋便見到一個平坦寬闊的校場,校場四周已圍着許多人,大家的目光都焦集在校場中央,那裡兩個男子騎在馬上槍來刀往正較量功夫。
“好,用槍的刺過去刺過去,把他弄下馬!”一個赤膊大漢激動得肌肉虯起,只差沒衝將上去加入戰局。
“黑老大,別給那小白臉留情,一刀劈了他!”旁邊一個更激動,紅着兩眼直叫,“給我們開山爵府長臉哪!”
開山爵?
墨珩和蒼蒼腳下都是一頓,重新看向打鬥中的兩人。
只見雙手舉着一把暗青長刀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黑臉大漢,他生得異常魁梧,熊腰虎背如同一座山丘,一身玄鐵鎧甲穿在他強壯的身上繃得緊實,那甲片上反射的光都帶有威凜強勁的力量感。
別看他人高馬大形似笨重,那柄巨型長刀在他手中卻出乎意料地利落輕便,刷刷刷刷刀光潑灑,將他周身擋得滴水不漏,還能覷空給對手造成巨大壓力。
“青月刀黑鐵面,這是開山爵麾下第四大將,在太學院把守武道入學考的高龍將軍。”墨珩有些震驚地道,“他居然披甲上陣?”
墨青染完全看花了眼,但這不妨礙她冒出滿眼崇拜的星星。大央國風開放尚武成俗,年輕女子更愛英雄,武藝高強的人在哪裡都吃香。她急切地問:“哥哥哥哥,是因爲對手太強,不穿鎧甲就會輸嗎?”
“不是。”墨珩目光復雜地看向高龍的對手,“不是敵不過,軍銜在身的人與人私鬥輕易不會穿上鎧甲,而一旦穿上就代表着,他認爲對手很強,強到值得他尊重。”
用全副武裝去尊重,用全力以赴去尊重。
蒼蒼微微挑眉,看向那個以長槍爲武器的青年。
薄衣窄袖,緊褲硬靴,那個人一如既往地簡潔犀利,如一匹隨時躍起的豹,如同他手中明銳凌厲的槍。
看着安然無恙的他,蒼蒼忽然心情大好,嘴角盪漾開真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