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重重

夏寧遠下意識就想拒絕,做爲一個小老百姓,進局子喝茶是一件特別恐怖的事情,可李厝的下一句話迅速令他改變了主意。

齊嘯雲看夏寧遠掛完電話一臉心事重重,驚訝之餘握住他的手:“怎麼了?”

“警察說讓我去一趟派出所,配合調查。”夏寧遠反攥住齊嘯雲,喃喃自語。“和餘謹有關……”

齊嘯雲心中一凜,夏寧遠關鍵時刻總是犯傻氣,他可不笨,如果是普通的民事糾紛,估計警察在電話裡就會直接說了,餘謹究竟搞出了什麼麻煩?

兩人面面相覷片刻,都毫無頭緒。

夏寧遠開始試着給餘謹打電話,只是連撥了幾次都提示已關機,聯繫吳導師也沒有人接。

雖然心底對上警局有些牴觸,但他們還是意識到了事情不簡單,出了小區就打車直接前往瀾山派出所。

瀾山在許多年還屬於郊區,前幾年Z市擴建時因禍得福,成爲本市幾所大學的分校區首選地,隨後別墅羣與豪宅也紛紛雲集至此。

這年頭有錢人們喜歡安靜閒適的生活,一有功夫就拼命往郊區鑽,瀾山遠離市中心,又有大學的分校點,無論是文化氛圍還是環境,都很適合居住。

只是這麼一來派出所的治安壓力無形中増大了許多,連着幾年都在更新警備力量,竟意外成了本市最有實力的一處警點。

李厝算是瀾山派出所裡頭的一哥,雷厲風行,行動力超強,可惜Z市的小亂不斷,大案不多,眼看人到中年,沒什麼大建樹,但也無過。

不過這回出的事情太大,市局省局都驚動了,李厝倍感壓力之餘也覺得是個機遇,辦好了估計還能再往上挪一挪。

事實上除了夏寧遠,餘謹的舍友以及相對來往密切的同學也都接到了派出所的聯電,除了身在外地不能前來的,已經陸續做了筆錄,不過沒一個來得像夏寧遠這麼及時。

公民雖然有這個義務,但也具備拒絕的權利,夏寧遠的積極給李厝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同樣是辦事,態度決定一切。

夏寧遠來之前挺恐慌,真和李厝面對面,卻發現這位警官威嚴之餘,語氣還挺和善,既不像電視劇裡頭那樣拿燈晃他臉,衝他大呼小叫,也沒有什麼拍桌威脅之類的,反而就像是閒話家常一樣,只問了些在學校裡的事情,時不時記上一筆,興致起來了,還交流幾句。

倒是明明說過想了解一些餘謹的情況,結果根本沒問幾句。

夏寧遠慢慢就放鬆了下來,憋不住問李厝是不是餘謹出了意外。

“在證據沒有明確之前,任何猜測毫無意義。”李厝自然不會回答,這件事嚴格說起來並不是秘密,之前召來做筆錄的那些人多少猜到一些,只不過沒從他這裡得到確信,他不相信夏寧遠一無所知。“你很久沒看新聞了吧?”

“呵呵,前一段去比利時結婚,昨天才剛回來。”夏寧遠有點不好意思,又覺得有些得意,不經意地朝李厝亮了一下戒指,卻沒注意到李厝話中的重點。

其實,就算沒出國,夏寧遠也未必會對新聞版塊上心——他重生過一回,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不知道?

至於八卦娛樂,他和齊嘯雲都屬於典型的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更是不感興趣。

齊嘯雲倒是有看晚間七點全國新聞的習慣,不過昨天實在太累,兩人又胡作非爲了一番,別說開電視了,連家裡的郵箱和固話都沒來得及檢查。

“恭喜。”怪不得會問餘謹有什麼事!

李厝笑笑,覺得這個年輕人挺有意思,老實得很,偶爾還冒傻氣,但不讓人討厭,很率真。

他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在夏寧遠不知不覺中已經套到了許多自己需要的信息,但放在平時,他會採取更直接有效的方法,而不是這麼溫和。

做完筆錄,李厝正好要出門一趟,於是順便送夏寧遠到派出所一樓大廳。

齊嘯雲正坐在等待區看雜誌,一臉面無表情,雖然俊美得跟偶象明星似的,卻凍得人牙疼,所有經過的人只敢偷瞄,根本不敢上前搭訕。

就連李厝這種見多了方方面面人物的老油子,也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看到夏寧遠下來,齊嘯雲很自然地收了雜誌迎上來,渾身冰冷的氣息瞬間溫暖了許多,甚至還對李厝點了點頭致意,顯得極爲有禮。

李厝出於職業習慣,一雙利眼迅速把齊嘯雲上下掃描個遍,視線在他的左手上停了一瞬。

怪不得要去國外結婚,原來如此!

老實說,李厝對同|性戀瞭解不多,知道的還全是不好的一面,性|虐、吸毒、性|病、賣|淫……現在看來,也不全是糟糕的。

相比之下,他手上這宗案子就……

夏寧遠沒注意到李厝的神情變化,齊嘯雲卻很敏感,而且他從夏寧遠的表情上看得出來,這個笨蛋肯定是什麼都沒打聽到,說不定被警察套了不少話還不自覺。

一般越是重大的案件,警察就越是保密……齊嘯雲頓時也感到有些沉重起來,不過他不想讓夏寧遠増添不安,只把疑惑放在了心裡。

夏寧遠到底不是心思細膩的人,從派出所回來後,心情就慢慢回調。

畢竟前世已經成爲他的思維定式了,雖然知道很多事情發生了改變,可他幾乎是盲目地相信着在朝好的一面變化。

也許餘謹只是因爲不知名的原因牽涉在案件中吧!

夏寧遠根本沒往壞處想,在他心裡,餘謹不過一個文弱的知識份子,再折騰也折騰不出什麼纔對。

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六點,夏寧遠急急忙忙地衝進廚房做飯,齊嘯雲則幫忙擺碗筷,開電視,弄完後還順便給室內花園澆了些水。

固定電話響的時候齊嘯雲有點沒反應過來。

他們自己對住在一起覺得很坦然,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都認爲還是不要太多人知道比較好,平時出門在外留聯電一般都留手機號,固話基本沒有外傳。

因此這個電話很少使用,少到幾乎忘了有它的存在。

“小遠子,你終於捨得回國啦?老子前幾天打你手機總提示關機,聽得我蛋疼!”張誠還是一點都沒變,咋咋乎乎的,說話又急又快。“哎,對了,你怎麼不給我回電話?你家固話不是有來顯麼?”

齊嘯雲頓了頓,故意沒吭聲,等張誠“喂”了好幾聲,不停咕噥“什麼破信號”的時候,才慢悠悠來了一句:“張誠,你是不是打錯了?”

張誠“啊”地慘叫一聲,跟口吃了似的,“齊、齊嘯雲?”,電話“啪”地一下掛了。

齊嘯雲覺得好笑,也不回撥過去,放下話筒等了一會兒,果然又聽到電話鈴響。

“……小遠子?”張誠戰戰兢兢地開口。

齊嘯雲又揶揄了一次:“都說你打錯了。”

“……”張誠默了好一會兒,似是在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打錯了,好半天才抖着聲巴結:“齊大神,好久不見……你怎麼在小遠子家裡?”

“我還想問你,老打我家電話幹嘛?”齊嘯雲覺得自己大概是跟夏寧遠呆一起久了,居然也開始冒傻氣了,放在從前,他才懶得說這麼沒營養的話,現在發現還挺有意思。

“……”張誠又被忽悠了,自言自語地嘀咕起來:“不對啊,難道我真記錯了?”

齊嘯雲正想再欺負一下張誠,夏寧遠突然在廚房裡喊了聲:“嘯雲,幫我一下,我騰不出手端鍋了。”

“……哇拷,你倆非法同居啊?”夏寧遠的嗓門一直就夠大,張誠聽得清清楚楚,他幾乎是扯着嗓子欲與夏寧遠拼音量。

齊嘯雲被震得耳朵直響,一下子就笑了:“嫉妒?”

張誠牙齒抖得隔着話筒都聽得到:“齊大神,您就饒了我吧!老子要攪基也找我家老廖去啊!得,既然你們在一起,和你說也一樣……”

夏寧遠還在廚房裡喊:“嘯雲?”

“等等!”齊嘯雲捂着話筒回了句,又對張誠催促道:“快點,再不說我掛了。”

張誠本來還想再賣點關子,結果齊嘯雲稍一強硬,他立刻習慣性地軟了:“呃,蕭毅掛了你們知道不?”

齊嘯雲微微愣怔:“嗯?”

“我想你們也知道了。嘖嘖,好幾天前的媒體報導了,說是碎屍啊!我搽,不知道誰那麼恨他!”張誠和蕭毅沒什麼交情,講起來毫無壓力。

“……”齊嘯雲一時間說不出話,蕭毅對他而言也是陌生人,可就在年前,他們還見過面,說過話,怎麼就……

他突然想到了夏寧遠被請去喝茶的事,腦子裡莫名閃過了另一個名字:餘謹?!

“我跟你說啊,校友錄裡頭有好幾個在Z市的都留言說接到了派出所的電話,讓他們去提供線索。”張誠壓低了聲音,試圖製造神秘感:“而且警察打電話來的第一句話都是問他們認不認識餘謹……”

齊嘯雲沒有吱聲。

張誠停了好一會兒,沒等到預期的反應,語氣不免有些悻悻然:“他們都說,該不會是餘謹買兇殺人吧?他和蕭毅不是有舊恨麼?哈哈哈哈……怎麼可能嘛!後期他倆關係那個粘乎喲,跟你和小遠子有得一拼~不過現在大家都聯繫不到餘謹,越猜越玄乎了。”

“哦。”齊嘯雲淡淡應了句。

“餘謹不是跟着吳導搞科研嘛,要我說,他們這樣的人失蹤十天半個月挺正常的,肯定是蕭毅又勾搭上了哪條美女蛇,對人家始亂終棄,聽說報紙上也猜測是情殺呢,可惜後續報道被上頭壓了……”張誠越說越來勁。

“嘯雲,誰的電話?”夏寧遠穿着條圍裙,舉着鍋鏟,形狀搞笑地奔了出來:“來幫我一把。”

“嗯,先這樣!”齊嘯雲毫不猶豫地把張誠沒有說完的話掐斷,完全不理會電話那頭的話癆將會如何鬱瘁。

“誰啊?”夏寧遠看齊嘯雲掛了電話,就先一步往廚房裡跑,同時頭也不回地問着。

“張誠。”齊嘯雲頓了頓,又接着說:“蕭毅死了……”

“噢!啊???”夏寧遠一個趔趄,差點整張臉撞到旁邊的牆上。

“這件事可能和餘謹有關,我覺得餘謹現在應該已經被警方拘留了。”齊嘯雲遲疑片刻,輕輕吐出最關鍵的一句。

他不喜歡夏寧遠與餘謹有過多的瓜葛,可這件事,他無法阻止夏寧遠知情,就算不是他,夏寧遠遲早也會從別的地方得到消息。

夏寧遠有些呆滯地轉過身,手裡的鍋鏟落在地上,發出鏗地一聲脆響。

作者有話要說:李厝:……攪基有風險,出櫃需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