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繚繞,萬般混沌之中,一幕幕昔時的情景在慢慢回放。
一個無星無月的夜裡,四周靜謐。一位中年男子方要看書,卻忽地燈火一熄,一道黑影旋即快速地掠了進來。
“你是……”看到來人,中年男人驚詫了起來。
只見那人勾了勾脣,冷笑着打斷了中年男子的話,“向莊主,許久不見。”
“哼!”中年男子一甩袍袖,冷聲道:“前幾日,我們方見。”
“是麼。怕是許久未見了罷。”
“你……此話何意?”中年男子一怔,問道。
“向莊主,你可還記得十幾年前的‘魔月’麼?”來人嗓音一沉,陰測測地道。
“你說甚!”耳聞那兩個宛如禁忌般的名字,中年男子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攥緊了雙拳,強行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可是卻沒有效用。
這時,那人突地湊到了中年男子的身邊,朗聲大笑,那淒厲的笑聲如同地獄裡傳來的索魂之音一般,一字一句地慢慢地攝取中年男子的心神。
“哈哈哈哈哈哈,魔月,哈哈哈哈,魔月,魔月!”
魔月……
魔月……
短短的兩個字如同惡咒一般繚繞在耳邊,驅散不去,似是形成了一個一條長長的符咒,將人緊緊纏繞,動彈不得。
驚慌,恐懼,道不清說不明的情緒強烈地從心底滋生,內心壓抑,呼吸不順,甚至有一種渴望掐死自己得到解脫的衝動。瞬時,中年男子睜大了滿布血絲的雙瞳,抱着自己的頭大聲吶喊“魔月,魔月,不,不要來,你死了,你死了。”
他開始瘋了,他抱着自己的頭四處亂撞,全然沒發現來人已經離開,徒留他一人在這空寂的房內,嘶聲大喊。
嘀嗒嘀嗒,血跡沿着下巴緩緩下落,在血腥的作用下,中年男子漸漸地停下了動作,而他眼底卻閃過了絲絲陰霾,不知不覺他的雙眼開始無神,凝起嗜血通紅的光。他晃盪着身體走到了自己的牀前,唰地一下,拔出了劍,看到劍上的銀光,他咯咯咯地瘋笑起來。
“魔月,魔月“他喃着那兩個字,衝到了衣櫃前,嘩地取出了一套紅色的衣服,往自己的身上一披,“魔月,我纔是魔月,我纔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衝了出去,肆意地狂笑,一路上只要碰到人,他俱會一劍穿心而入,瞭解性命!
一片血光,滿地血色,只要看到刺目的血,他就興奮不已。此刻,他只想殺人,只想殺人,正如當年那般,殺人!放火!
他已經瘋了,一把大火燒起了所有的房屋,此刻,他除了殺人再不想做任何事情。殺光了,燒盡了,他便可以得到解脫!終於,一劍入腹,他殺了僅存的最後一人。看着忠誠於他的福伯緩緩在身邊倒下,他扯出了詭異的慘笑。
然而,很快便有人衝了過來,他一驚,撒腿便逃往自己的房裡。漫天火光,只有這裡纔是他的歸宿!
“哈哈哈哈”,他肆意地拿着劍在火屋裡揮舞大笑。他眼底驟起了陰霾的死光,忽地他扯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快速地舉起了手中的劍,毫不猶豫地一劍刺入自己的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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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入肉體的聲音旋即響起,疼痛從傷口處迸發的那一刻,他瞬時清醒。他睜大了雙目,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腥,以及身上那刺眼的紅衣,“啊”地大聲狂叫起來,忿恨地除下那件紅衣,用力地甩了出去,而後,一劍拔起腹中的劍,惡狠狠地朝同樣的地方扔去。
這不是他,這不是他!
可是,劍出血濺,生命漸漸行到盡頭,他睜大了雙眼,掙扎着朝外爬去,哪知竟意外絆倒了書桌,砰地一下砸在了他的身上,使得他再難移動半分。臨近死亡的一刻,他拿着手上的鮮血,緩緩地寫下“魔丿”,然,最後一字卻是寫不完了……
第二天,龍傾寒幽幽醒來,他揉了揉自己的額際,意識仍舊混沌不清。
迷迷糊糊地掀開了被子,下了牀,哪知剛走一步,就趔趄一下,股間生出一絲疼痛。
轟地一下,他瞬間反應過來,低頭一看,自己正赤身裸|體,身上滿布都是情|欲的痕跡。
他的腦袋瞬間蒙了,一幕幕畫面閃過眼前,酒醉後的失態,與鳳璇陽肌膚相親的動情,還有……他忽地睜大了雙眼,驚醒過來。
他突然意識到,他在睡夢中,似乎夢到了向宗身死時所發生之事!
那些事情如同真人在他眼前上演一般,歷歷在目,向宗的慌張,瘋狂,以及臨死前的忿恨,都清晰地刻在他的腦海裡,只需一閉眼,便可清晰地看到那血腥的一面。
莫非這是向宗託夢?
呵,龍傾寒暗諷了一番,他本是不信鬼神之說的,可如今這又作何解釋,總不成是他自己親眼所見的罷。
龍傾寒靠在了牀頭,幽幽地回憶起夢中的那一幕。夢中的哪怕是一張桌子,他都能記得它擺放的位置,便是那入耳的聲音,都如在耳邊言說一般。
“聲音?”龍傾寒一怔,那個與向宗對話之人的聲音極其耳熟,他能肯定,他聽過那人的聲音。可是,他晃了晃腦,竟想不出,那人是誰,究竟是誰。
“魔月,魔月。”他喃喃着模仿那人的語氣重複這兩個字。忽地,腦子閃過一絲光,龍傾寒大驚失色。只因,他驀地想起,那聲音的主人乃是鳳璇陽!
鳳璇陽,莫非向宗之死與你有關!
思及此,龍傾寒忙穿上了衣服,衝了出去,剛到了門口,就差點撞到了龍末。
“少主,怎地了?”龍末關切地道。
“我要去尋鳳璇陽。”龍傾寒匆匆丟下一句,便奔走了。
“少……”龍末堪堪喊出一個字,卻是不見了龍傾寒的身影。
龍傾寒踹門進鳳璇陽的客房時,這房間已經空了。牀褥整潔,擺放整齊,包袱也沒有了。
鳳璇陽,走了。
龍傾寒踉蹌了幾步,心神疲憊不堪。
鳳璇陽,你走得真是時候,不早不晚,爲何偏偏這個時候要走。
龍傾寒幽幽地望了一眼這猶存着檀香味的地方,轉身走了回去。
“鳳教主今早便離開了。他囑咐屬下,將這個交給您。”龍末將手裡的小瓶子遞給了龍傾寒。
龍傾寒取過,疑惑地打開來聞了聞,只聞一股淡雅的清香從鼻尖涌上,沁入心脾,只覺全身都放鬆了下來,心神漸漸安穩。
“這是作甚用的?”龍傾寒讚賞地笑了笑,似是明瞭其意,但又怕誤會般問出了口。
“回少主,鳳教主告知屬下,此乃擦拭後|庭所用。”龍末爲人較爲木訥,因而出口較快,也未顧及龍傾寒的臉色。
“……”龍傾寒的笑容僵住了,他嘴角抽了抽,狠狠地瞪了龍末一眼。他寧可龍末將這個真相爛在肚裡,也不要告訴他。
“該死的鳳璇陽,該死的——”將龍末趕了出去,他“砰”地一聲甩手關上門,一屁股坐下,揉了揉自己的股間,怒聲大喊。
可惜,鳳大教主卻聽不到了。
龍傾寒喚龍末給他送來了浴水,忍着股間的不適跨入桶內,慢慢地擦拭起身子來。
這時他才發覺自己身上有多少痕跡,青青紫紫的,全身滿布,可見昨夜的情|事有多激烈,“該死的!”他恨恨地一甩手裡的浴巾,砸到了水中,惡狠狠地咒罵。
今日他全身痠軟,虛軟無力,只想着好好休息一番。他靠在了桶壁,細細回想事情,似乎一被鳳璇陽氣到了,自己就什麼都忘了。
不過,細想起來,鳳璇陽即便見了向宗,也不能說明他便是下蠱之人。可是,若真是如此,豈不是說下蠱之人與鳳璇陽是兩個不同的人?那又會是誰與向梅山莊有仇,要害他,甚至嫁禍鳳璇陽。
還有陶槐他……、
對了,陶槐!龍傾寒驚醒,唰地一下,站了起來,他怎地忘了還有這個人!
他快速地走出浴桶,起身穿衣,整理一番後,待夜幕降臨,便怵地運起輕功奔出去了。
夜幕初降,萬豐鏢局裡還熱熱鬧鬧的,可陶槐卻早了一步與衆人分別,回房歇息。
然而,方一推開房門,便覺一道冷光閃過,他一怔,又旋即負着手勾脣一笑,“龍少主,好興致。”
龍傾寒從黑夜中走出,冷聲道:“你不怕?”
陶槐往房內覷了一眼,發覺自己的夫人躺在牀上安然不動,顯眼已被點了睡穴,他微微一笑道:“龍少主身上並無殺氣。且在下的夫人安全得緊,我又怎地會怕。”
龍傾寒幽幽地望了陶槐一眼,看着他的眼裡不知是什麼意味。良久,他慢慢地放下了劍,收劍回鞘。
陶槐翩翩有禮的攤手道:“龍少主,請。”
龍少主打量了他一眼,便入了房內。
陶槐請龍傾寒坐下後,便倒杯茶給龍傾寒,哪知龍傾寒卻拒絕了,“不必。”
陶槐也不惱,他微笑着收回了手,湊到自己的脣邊飲了起來。
看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龍傾寒不由得皺了皺眉,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與鳳璇陽……”
“誒。”陶槐擡手一擋,止住了龍傾寒的話,“我早便知曉龍少主想問這個。但在下的答案一如之前所說的那般,鳳教主乃是在下的恩人,在下自會助他。至於在下與鳳教主私會,卻有真有此事,只是當時爲了使衆人信服,方會將龍少主也一併說上。”陶槐說完,點了點頭,便舉着杯子細細地品了起來。
龍傾寒被他的話一堵,反倒不知該問些什麼好,人家都如此說了,他總不能再上前去質問人傢什麼吧。可是,他猶覺得有些不對勁,這陶槐若果真是爲了報恩,緣何對鳳璇陽那麼好,論理這向宗可是他的岳父,他怎地會不由分說便幫了鳳璇陽,不過……龍傾寒雙眼一眯,想到復生前陶槐接手向梅山莊之事,說不準這陶槐又生了接手之心,是以方會助鳳璇陽。如此說來,那向梅山莊可是陶槐暗中下的毒手?
龍傾寒雙目一凜,攜着強勁的殺氣朝陶槐激射過去。然而陶槐依舊笑着飲茶,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這淡然無懼的態度,讓龍傾寒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冤枉錯人了。
陶槐仍是一臉輕笑,沒有絲毫驚慌。龍傾寒盯着他好一瞬,便冷言威脅道:“無論你作甚都好,若是我知曉你對他不利,你……”唰地一下,幽澤劍出鞘,劍上幽藍的冷光,刺入陶槐的雙眼,激起層層波瀾。陶槐微微一笑,斂下了雙眸,然,再擡頭時,眼前那藍衣男子已不見了蹤影。
眼看龍傾寒已經遠走,陶槐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擡手拭去額際的虛汗,“龍傾寒,此人當真是可怕,嘖嘖。”忽地,他一頓,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道:“怎地,看了如此之久,也該出來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