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玥,你老實告訴爲父,你同鳳璇陽究竟是何關係?”龍越正色道。
龍傾寒一怔,低下了頭來,沒有答話。原本好不容易活躍起來的氣氛又忽地沉寂了下來。
良久,龍傾寒才幽幽地擡頭,正對上龍越,他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的猶豫,唯有堅定,“我愛他,他是我的戀人。”
龍越瞳孔一縮,心跳忽地漏跳了一拍,即便已經猜到這種結果,但他也委實想不到龍傾寒竟會這般將內心的情意訴說,不是簡單的一句“他是我戀人”,而是多了一句“我愛他”,短短的三個字便詮釋了龍傾寒對鳳璇陽的愛意,不是被逼迫,不是出於利益,而是真心的愛那個人,渴望與他相守。
此時龍越的心情非常複雜,臉上的神情變來變去,龍傾寒一時之間,也看不出他的態度。
龍傾寒也沒有追問,只是用灼灼的堅定目光看着龍越,他要讓龍越知道,自己的情,不會變,哪怕遭受再多的鞭笞,也永遠改變不了他內心的情。
“子玥啊子玥,你緣何執迷不悟。”龍越悲慼地一喚,一拍大腿,搖頭嘆氣起來。
龍傾寒怔住了,他原以爲龍越會繼續打他,去沒想龍越反倒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哀嘆。
“孩兒已非三歲小兒,孰是孰非,以及自個想要什麼,自是知曉的,爹您不必擔心了。”
“不擔心,爲父如何不擔心!”龍越激動地抓住了龍傾寒的雙臂,厲聲道:“你可知鳳璇陽是什麼人!他是魔道中人!是魔教教主!更是……”忽地,話語一滯,他似是想起什麼一般,臉上神情一變,生生將後面的話吞入腹中。
龍傾寒的雙眼一眯,冷聲道:“更是甚?”
“唉——”龍越忽地背過了身,站了起來,道:“你只需知爲父這般都是爲了你好,你切莫再多接觸鳳璇陽,那於你沒有任何好處,你們不該在一起,不該啊。”
“更是甚?”龍傾寒沒有接龍越的話,反倒又一次開口問起,他的聲音低沉了幾度,冰寒徹骨,讓龍越的後脊不由得一涼,滲出絲絲冷汗。
龍越身子一抖,甩了甩袖,便往門口走去,“你身子還未好,還是多加休息罷,爲父便不打擾你了。”
“爹想說的……”龍傾寒恰時地開了口,緩緩將話吐出,“可是‘魔月’?”
魔月!龍越渾身大震,驚恐地轉回頭瞪着龍傾寒,聲音混雜着些許顫抖,“你……你從何處聽到這個名字的?”
果然,龍傾寒的雙眸一冷,果然是與魔月有關,連爹都這般反常,可見這魔月的不尋常,如此這般,更讓他好奇這魔月究竟是什麼了。
龍傾寒話語一轉,便道:“爹可曾聽聞向梅山莊滅莊一事?”
龍越快步走到龍傾寒面前,盯着他瞧,可發覺他臉上沒有一絲波動,收斂了方纔釋然後的柔情,換上了萬年不變的冰冷。
龍越的雙脣緊抿,發覺龍傾寒並不打算繼續說下去時,才重重地點了點頭。
龍傾寒挑了挑眉,“那爹可曾聽聞滅莊兇手之事?”
“兇手?”龍越蹙起了眉頭,“爲父聽聞這兇手乃是向梅山莊的仇家,至於具體是何人,爲父便不清了。莫非……”他雙眸一亮,激動地攀住了龍傾寒的雙臂,“你知曉真正的仇人是誰?”
龍傾寒微微地扯動嘴角,擡起頭正對上龍越的臉,那眼底的深邃幽光,讓龍越不由得頭皮一麻。
龍傾寒不着痕跡地瞥開了龍越的手,幽幽地道:“我自然知曉。爹,這人你也是識得的。”
龍越一怔,忙低下頭細數可疑之人,嘴裡一直碎碎念着不知什麼東西。
這時,龍傾寒卻忽地打斷了他,“爹,怎地,還想不出來麼?”
“莫非是鳳璇陽?”龍越一怔,厲聲喝道。
“不,”龍傾寒輕輕地搖了搖頭,嘴角彎起了一個弧度,一字一字將口中的話慢慢吐出,那短短的三個字便如同一把巨錘,一下一下,重重地敲擊在龍越的心上,“咚咚咚”,發出劇烈聲響。
“是、‘魔、月’。”
龍越雙瞳一縮,只覺心跳忽地停止了,第二次從龍傾寒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了,那名字彷彿一個夢魘一般,纏繞不去,似要將他拖下地獄。
龍越身子一抖,道:“不,不可能,不是他,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忽地,他唰地站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目,倒退了幾步,竟忽地轉身快速跑走了。
“爹!”龍傾寒一急,撐着牀板叫喚,身子前傾,差點便摔倒在地,可是龍越奔了出去,沒有回頭,這讓他更是焦躁。
“該死的!”龍傾寒恨恨地一錘牀板,明明真相便在眼前,爲何龍越又避而不答。
他的心忽地變得好累好累,爲了魔月的事情,爲了鳳璇陽的事。
他癱軟在牀上,背靠着牀頭,默默地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幽幽出神。他原以爲復生後,他與鳳璇陽能重新來過,好好地過日子,卻沒想,中間竟有諸多牽扯,究竟魔月是什麼,是什麼,爲何每個人都談之色變。
這天之後,被這事一折騰,龍傾寒又忽地病倒了。
將養了數天,他娘尚紅繡天天都來照顧他,便是龍末也是眉頭緊皺,臉上滿是擔憂。
可是,龍越卻沒有再來過,無論尚紅繡說什麼,他都拒絕再見龍傾寒。
龍傾寒在牀上歇息了數天,直覺身體大好後,便起了身。
這數日來在牀上,他想了許多,與其被動地等着他人告知他真相,倒不如自己去尋找真相,他要弄明白,這魔月究竟是什麼,可是因爲魔月的關係,讓父親如此反對鳳璇陽。
他要與鳳璇陽在一起,就必須去除所有妨礙他們感情的東西。
先前,在向梅山莊滅莊時,他便爲了鳳璇陽,使計化解了誤會與仇恨。如果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是正魔兩道的隔閡,那他便讓世人知曉,魔道也並非惡人。
如今,若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是關於魔月之事,那他便要查清楚,魔月究竟是甚,以排除所有阻擋他們的障礙。
只因,他愛鳳璇陽,不會因爲任何事,而放棄他的愛,既然重新來過,那麼這段情,他必要牢牢抓在手心!
這天早上,龍傾寒起了身,便走去尋了父母,他沒有跟龍越再提那天的事,反倒話起了家常。龍越看他的臉色仍有些不對,但也沒有說什麼。
這一天,是他歸家後,與父母親交談得最多的時候,此時離天劍宗被滅門仍有三年的時間,這三年於他而言已足夠了,而三年後,他必歸來,阻止天劍宗的浩劫。
這天,他一直與父母談到了晚上,還笑着說起了許多小時候的事情,一切彷彿回到了他五歲之前,只是,他知曉,今夜過後,他便要悄悄地離家而去了。
拜別父母回房後,龍傾寒便默默地收拾起他的行裝,這一次,他並不打算帶龍末出行,是以一直都未告訴龍末此事,不過龍末畢竟與龍傾寒多年主僕,心裡都有些相通,自然知曉龍傾寒所想,便自請地進了龍傾寒的房,幫他收拾東西起來。
龍傾寒感激在心,一時激動,便喚了龍末一聲:“哥哥”。龍末一怔,旋即笑了笑,拍着龍傾寒的肩道:“少主,一路走好,宗主及夫人我會照料好的。”
“好。”龍傾寒感激地回以一笑,便繼續收拾起行裝了。
他所需行裝不多,唯一不會離身的便是那把幽澤劍以及那朵乾枯的梅花。他撫上了心口,隔着衣衫觸摸着懷裡的那朵梅花,幽幽一嘆,也許再歸家時,已是幾年後了。即便會被罵不孝子他也認了,畢竟他終歸是要取捨的。
昔時的他自鳳璇陽在山莊上打傷衆人後,便回了天劍宗療傷,直待半年後江湖上出了事,衆人將事情推脫到鳳璇陽身上,他才與鳳璇陽再次相見。
那時在事發後,鳳璇陽曾屢次相邀,意圖與他說明情況,他都屢次嚴詞拒絕,此後兩人越走越遠,最終走上了不歸之路。前生的他,爲了責任,爲了家,將愛人遠遠地拒絕,甚至不相信他,如今既然復生了,那便讓他挽回當年失去的愛,與鳳璇陽重新來過,轟轟烈烈地愛!
他收拾好了後,便坐上牀,打坐練了一會功。當他收功時,已經是夜半時分了,此時龍末已經離去了。
他起身站好,整了整衣衫,邁步走向門口,眷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屋子,便推開了門。
然而,月下獨影,長長的影子斜落他的足尖。一個人,負手獨站在他的面前,背對着他。
看到這個背影,龍傾寒渾身一震,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不是一直想知曉魔月究竟是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