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兒堅決搖頭,那天酒醉後的難受記憶猶新,可不想再遭那罪了。
“我就想不明白,這酒有什麼好喝的,看你年紀輕輕也跟老吳一樣嗜酒如命。”
韓少元的笑容淡了下去,又滋吧了一口,一旁的油燈映在他如墨星點的眸子裡,少有的迷離神色,目光很近似乎又很遠,他娓娓說道:“七歲那年我離開了世伯家,一個人從江南流浪到北地,那天,雪下的很大,好不容易討到個饅頭,卻被一幫小乞丐搶走,還被揍了個半死,昏倒在雪地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被一股辛辣的酒水嗆醒,嗆的我差點把肺都咳出來,但身子總算是暖和了,後來我就跟着用酒把我救醒的老先生,慢慢地,就喜歡上了這種辛辣的味道……”
陳敏兒聽着鼻子發酸,這是第一次聽他說起過往的事,一個七歲的孩子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親人,獨自流浪,從南到北,這期間經歷了多少艱辛,沒有經歷過的人是無法想象的,看他總是嬉皮笑臉,彷彿天塌下來也沒有關係,因爲他早已嚐遍時間疾苦,人情冷暖,沒有比那段歲月更糟糕的了不是嗎?
看他脣邊似有若無的笑,心裡隱隱泛疼,輕柔出聲:“少喝點沒關係,喝多了會傷身的。”
韓少元咧嘴一笑,已經從剛纔那段不堪的回憶中抽離出來,其實這幾年他已經很少去回想了,人總是要往前走,向前看的,轉了個話題,問:“事情談的怎麼樣了?”
陳敏兒還沉浸在他的傷心過往中,反應有些遲鈍:“啊……還好。”
韓少元掂了掂手裡的燒雞,挑眉道:“知道給我買燒雞和酒,想來一定談的很順利。”
“是啊,我已經買下陳記阿膠作坊六成的份額,入秋後我準備大幹一場。”說到生意上的事,陳敏兒豪氣頓生,以前她只想着開一家可以傳世的藥堂,創一個屬於她的名號,賺點小錢養家餬口的同時又能解這一方老百姓的病痛疾苦,等她離開御醫院後,不至於無處可去。但現在,她的想法不一樣了,目光不再侷限與這方寸之地,她要讓濟仁堂的名號譽滿大周,她的陳氏九方,甚至十九方,二十九方,九十九方,能讓普天下的老百姓都惠及到,那個驚才絕豔的沈心彤,無慾無求只知鑽研醫術的沈心彤死了,而她會以陳敏兒的身份,成爲這世間最負盛名的醫者,甚至千百年後,還會有人記得她陳敏兒。
看她陡然閃亮的眉目,宛若夜空中璀璨的星辰,那麼耀眼,令人炫目,一掃前幾日的頹廢與沮喪,韓少元有些怔然,那個陳老闆給她下蠱了嗎?
韓少元撕下一隻雞腿給她:“吃飽喝足好乾活,來吧,我準備的材料還能再做一百藥丸。”
陳敏兒抿嘴一笑,指了指酒壺:“給我一杯。”
“不是剛說酒不是好東西嗎?你還喝?”韓少元把酒壺往懷裡藏,一副怕被她搶了去的樣子。
陳敏兒起身就從他懷裡搶了過來,大大的喝了一口,發出滿足的嘆息,抹了抹嘴說:“我現在覺得它是個好東西了。”
韓少元斜眼瞅着她那豪氣干雲的模樣,心裡不免打鼓,她到底是真的想開了還是壓抑的太辛苦爆發了?整個兒不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