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息安的問題十分突兀。
不過,白一航卻不愧是白一航,曾爲班長的他現在已經是學生會的幹部了,比起大一時越發地沉穩,他只是冷靜地問道。
“什麼樣的罪?”
秦息安舔了舔嘴脣,笑了笑。
“我不是說真的,只是假如。”
“我知道,假如是什麼罪呢?”
“謀殺罪。”
秦息安小小聲地說道,似乎生怕驚動了什麼。
“那麼,我可能會勸他投案自首吧。”
白一航說出自己的判斷。
“那,如果她不會投案自首呢?我是說,如果她不願意投案自首,而且,如果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她殺了人,並且有證據能證明,你會怎麼辦呢?是會包庇她呢?還是將證據交給警方呢?”
秦息安緊張地盯着白一航。
白一航的心中一驚,秦息安說的話不像是一種假設,倒像是真的一般。那會是誰呢?白一航想了一下,答案讓他不能相信,可是,這卻是唯一的可能了,秦息安的親人朋友中,最近聽說跟人命案子扯上關係的就只有她了,只是,那個女孩,可能嗎?不過,如果不是有確鑿的證據,息安是不會這樣給那個人定罪的,白一航清楚,那個人在息安的心裡的重要性,有時候,甚至連他都會有些嫉妒了。
最後,白一航說道。
“我想,我會將證據交給警方吧,畢竟,如果能殺一個人,誰知道會不會還有第二次呢?不應該讓她在錯誤的道路上走的越來越遠纔是。”
“是嗎?果然應該這樣纔對吧是吧?”
秦息安怔怔地道。
說完這一番話她似乎就失去了談話的興致,白一航再跟他說話的時候,她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完全陷入了她自己的思緒之中了。白一航擔憂地看了一眼,最後悄悄地退出了秦息安的房間,帶上了門。
“喝點什麼嗎?”
秦息水招呼着白一航在沙發上坐下,白一航搖了搖頭。秦息水便在他的對面坐下,問道。
“息安跟你說了什麼?”
問這話的時候秦息水心中不無嫉妒之意,從小几乎當半個女兒的妹妹長大了,現在有話也不跟哥哥說,倒是跟男朋友說了。
白一航對秦息安也極不放心,怕她做出什麼蠢事,因此,對秦息水全盤托出,最後,問秦息水。
“不能先將她抓起來嗎?我擔心息安。”
對方身後的背景叫白一航十分顧慮,雖然說覺得自己印象中的那個女孩應該是不會傷害息安的,可是,人心難測,爲了自身的利益,有時候親人之間還會互相傷害,白一航現在只想保護秦息安不被傷害。
秦息水搖了搖頭。
“除非拿到息安手裡的證據,要不然,沒有辦法抓人的。息安有說是什麼證據呢?”
“沒有,她連事情也不肯說清楚。”
白一航只希望自己剛纔的話能對秦息安起點推動作用,顯然,目前的她十分迷茫,但這種事多拖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險。
秦息水也有相同的顧慮。
“你有沒有辦法問出息安到底是什麼樣的證據?”
“我盡力吧。”
最後,白一航說,他也沒有把握,事關那個女孩,息安沒有想清楚之前,只怕什麼也不會說。但,以息安對她的感情,她究竟要多久纔會想清楚呢?
說完這話,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都沉默了。
過了許久之後,秦息水突然問出一個問題來。
“如果是息安的話,你會將證據交出去或者讓她去自首嗎?”
“不會。”
白一航想了一會,最終說道。
秦息水的眼裡露出欣慰之色。
“很好。”
“那你呢?”
白一航反問。
“我,”秦息水頓了一下:“我的答案可能和息安的答案是一樣的吧。”
秦息安在房間關了好幾天,秦息水不放心,乾脆請了假,局裡的領導當然是不怎麼高興,快過年了,正是忙的時候。不過,秦息水自從入了這一行,基本上請假的次數少得可能,連休的假期都積到了一百多天了,這回態度堅決,也只能乾瞪眼放人了。
這天,秦息安終於從房間裡出來了,她對秦息水說要出去一趟。
“去哪裡?”
秦息水問道。
這種狀態下的秦息安,秦息水可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去。
“我去見真真姐。”
秦息水拿出了外套。
“我陪你一起去。”
秦息安坐着秦息水的車,一路上只聽到車裡的音樂聲不停地響,但放了些什麼,秦息水、秦息安大約都不知道,兩個人一種上都沒有怎麼說話。
俞真真沒有想到會再見到秦息安,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此時,已經二月了,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
而大年初六,就是情人節。
俞真真和意依生的家也被裝飾一新,再隔了十來年之後,俞真真和意依生終於又要一起過年了,而且,還是在屬於兩個人的家裡,意依生的公司也放了假,她要一直休息到過了元宵節,俞真真興奮極了,這些天都在網上和意依生兩個在購物,不過,大部分都是俞真真選好了東西,拿給意依生看,意依生則只管點頭就是了。
秦息安到的時候,意依生和俞真真正坐在沙發上剪窗花,鳥狀的、花狀的,娃娃的,已經剪了不少了,張芬耘不在,有意依生在,她也回家了。意依生只要有時候,就會跟着張芬耘學些藥膳方面的知識,自己也會找些書看,雖然還及不上張芬耘多年的經驗,但,她爲人聰慧,也差不了多少了,因此,張芬耘走得也極放心。不過,意依生剪紙的水平就不怎麼樣了,那些歪歪扭扭的福字就是她的傑作,她也勉強只學會了這一種。
見秦息水、秦息安來了,意依生笑着打了個招呼,不過,秦息水看得出來,比起以前見面的時候,冷了許多,那笑容是標準的皮笑肉不笑,秦息水甚至懷疑,如果不是因爲俞真真在這裡,意依生八成連門都不會給他們開。
俞真真招呼了秦息安上去說話,意依生則陪着秦息水在下面下棋。
放下一棵棋子,意依生說道。
“秦警官,真真她,對我是比我自己的生命更加寶貴的人,如果有人傷害了她,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我也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
秦息安、俞真真這時則在俞真真的房裡。
如果是意依生的話,可能會選擇書房。可是,俞真真最喜歡的地方是客廳和臥室,就是看書,她也不在書房裡,而是將書拿出來窩在沙發上,或者,躺在自己牀上看。客廳現在顯然不太適宜進行私密的談話,俞真真就將秦息安帶進了自己的房間。
“吃早飯了沒有?”
秦息安沒有想到,俞真真問她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俞真真將牀頭櫃的點心拿了過來放在桌上。
“吃一點吧。”
臉色也不好,眼下還是青的,這孩子,爲了自己很辛苦吧。
秦息安面無表情地拿起點心,慢慢地吃了起來,邊吃眼淚就邊往下掉。
俞真真將紙巾盒推在了秦息安的面前。
秦息安吃完了點心,用紙巾擦乾了眼淚,終於擡起頭來,她刻意讓自己的目光顯得很冷酷,不過,看在俞真真的眼裡,卻越發地心疼。只是幾天時間,息安就變了很多,這樣的她,十分陌生,並不那麼讓人愉快,而這一切,卻是由於自己而造成的。
秦息安用一種冷漠的聲音將自己的決定說了出來。
“上次我們說的話我都錄下來了,你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進行癌症手術了吧。我會等你手術一個星期後將錄音交給我哥哥的。所以,你最好在那之前自己去自首吧。”
說完,秦息安站了起來。
她再也沒有辦法繼續面對俞真真了。
秦息安轉身離開,後面傳來俞真真的聲音。
“不要太責怪自己,還有,好好吃飯。”
秦息安本來已經按上門把的手停住,她猛地轉過身來,看着俞真真,眼裡淚光盈然。
“你爲什麼不生氣?爲什麼不怪我、恨我?我上次來的時候就已經預謀好了,故意錄下了你說的話的。”
“息安,很抱歉還是傷害了你,我一直不是個好朋友,可是,我仍然還是很高興遇到了你。最後,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
“忘了這件事,還有,忘了我,我永遠記得,第一次看到你,你笑的樣子,真的很可愛。答應我,永遠也不要失去它。”
“我恨你。”
秦息安最後留下了這三個字離開了。
俞真真站在窗前,看着秦息安和秦息水離去的背影,久久,這也許也是最後一面了吧。肩頭一暖,有人站在旁邊,抱住了她的肩,不用回頭,俞真真就知道是意依生。
“難過的話,就哭吧反正從小你就是個好哭鬼,在我的面前,不用忍着。”
俞真真一笑。
“依依,爲什麼有時候越是不想傷害的人,到頭來,反而比陌生人傷害得更深呢?我真的很討厭這樣。”
意依生只是又將俞真真抱緊了一些。
意依生知道,俞真真並不是真的需要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