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翠接着說:“春花娘也跑過去,非叫景二哥去找景大哥改名,鬧的很大。”
王麗霞接過去:“玉翠說得好聽了,我跟你說吧若蘭姐,春花娘才膈應人呢,她擱你們老屋那頭大聲嚷嚷,說景大哥不是個男人,弄個鋪子還掛媳婦的名。結果被那邊的鄰居一頓笑,嫌她吃飽了撐的,親家的事也指手畫腳,給她好一頓臊。不然,我看春花娘都能鬧到你們家裡去。”
她敢!寧若蘭陰陰的想,景驚蟄樂意冠她的姓,旁的人有啥資格跳出來嘰哩哇啦。這麼一聽,寧若蘭就覺得她把景驚蟄一個人放家裡有點不妥。萬一他被七大姑八大姨的圍攻,都是女人,景驚蟄即便再煩可沒辦法下手,不行!她得趕緊回去。
寧若蘭和王麗霞、朱玉翠說了一聲便心急火燎的往回趕,心想景驚蟄可千萬別吃了諸如王氏和她娘那類人的虧。結果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景驚蟄不屑於打女人,卻可以打男人!
寧若蘭趕到老屋時,他正逮着景驚風好一頓揍!
景驚風雙手護頭,蜷縮在地上,狼哭鬼嚎。額頭上青筋直冒的景驚蟄掄着鉢大的拳頭,照着他臉上就捶去,沒一會兒,景驚風臉上就似開了染色坊,青的紫的紅的一大片。
李氏抹着淚在旁邊哭哭啼啼的勸:“驚蟄啊,你這是要打死驚風啊!快別打了,驚風臉都腫了,快別打了,哎呦喂!”
景老頭在一旁敲着煙桿,一邊咳一邊喊:“反了天了,反了天了!打,打死好,都死了才幹淨!”
王氏一眼瞅着寧若蘭,挺着個肚子就衝過來。寧若蘭見她那架勢,急忙閃避。開玩笑,這要出點啥事,還不得沾她身上。
“哎呦,大哥這是要殺人啊!我不活了!我男人被打死,我還活個什麼勁啊!”
王氏一靠近寧若蘭,寧若蘭就朝旁邊躲,她走一步,寧若蘭就退一步,生生近不得身。鐵蛋本來站在屋角那哭,見他娘要來扯寧若蘭,便如小牛犢子般衝過來。寧若蘭護着肚子往旁邊躲了一下,鐵蛋收勢不及,砰的摔在地上,額頭上頓時嗑出血來。
王氏一瞧,立即挖心挖肺般的嚎起來:“沒天理啦!你們兩口子還叫不叫人活?大哥打我男人,大嫂就揍我兒子!哎呦喂,大傢伙給評評理啊,有這麼欺負人的嗎?”
“就是,大傢伙給評評理!景驚蟄兩口子有了錢就回來作踐弟弟、弟媳,連小侄子都能幹看着往地上摔,這像話嗎?咱柳樹村啥時候出過這樣的人?這不是要翻了天了?”
春花娘本來站在門口那,見寧若蘭過來,自家姑娘和外孫吃了虧,就跳着腳衝上來,一張嘴就嘰哩哇啦的亂噴。旁邊跟着她的王老實滿臉紅漲,伸手直扯她。
本來景驚風那一頓哭嚎就引來不少看熱鬧的,這會王氏和她娘尖着嗓子叫嚷,左鄰右舍更是樂不得的急急圍觀。站牆頭的站牆頭,扒大門的扒大門,全都嗡嗡嗡的議論。
有人涼涼嘲諷。
“春花娘,這是人家老景家的事,你跟着摻合啥。”
有人勸和。
“驚蟄啊,差不多行了,有話好好說啊。”
有人看不過眼。
“王氏,你那兒子可是自個摔倒的,你瞎嚷嚷,莫不是想你男人拼命?”
還有人煽風點火。
“我就說等景家老大回來就得幹起來,咋樣?沒說錯吧?開個鋪子還叫啥寧記,就沒見過景家老大這樣實心眼的!”
寧若蘭掃過剛纔說話的人,是王氏孃家那頭的人。
“叫寧記咋了?我們若蘭自打嫁來景家可沒少給老景家掙錢!正經的孃家人可都沒顧上呢。”
寧若蘭看去,說話的是寧家大姑,寧大花。塌眉斜眼,說的話咋聽是向着寧若蘭,細品卻覺出另一股味來。
“還孃家,你不知道人家若蘭都和孃家斷了關係?”
“啥?斷了關係?咋回事,有錢就不認孃家了?”寧大花不問前因後果,張嘴就給寧若蘭定了罪。
那頭景驚蟄放開被打慫的景驚風,臉上怒意尚未消退就聽到寧若蘭這頭的動靜。幾步跨過來護在寧若蘭跟前,先是掃了眼寧大花,聲音平平的說:“大姑想知道咋回事,不如回去問問。我們做事問心無愧,無需大姑擱這主持公道!”
接着不管寧大花啥表情,轉頭盯着王氏,語氣森然:“我不管你們打的什麼小心思,再叫我聽到你們詛咒若蘭沒孩子,就不是揍一頓這麼簡單了!”
視線掃過春花娘,景驚蟄語氣雖平,卻透着股寒氣:“王嬸,今個的事全是我景家的事兒,王嬸還是不要插嘴,不然別怪驚蟄不給王嬸這個長輩面子。”
春花娘被景驚蟄冒着寒氣的話刺得氣息一萎,想說點啥話來壯壯氣勢,又着實有些怵他,只能嘟囔兩句給自己下個臺階。
一旁的王氏見自個娘被掃了面子,心有不甘,她又是個混不濟的性子,加之對景驚蟄的話本來就不滿,仗着景驚蟄不可能對她動手,挺着個肚子張個嘴巴嘞嘞嘞個沒完。
“哪裡就是詛咒!大哥說話也得當當心!哎呦喂,大哥,我和驚風也是好心,你和大嫂成親這麼久,大嫂連個動靜都沒有,這不爹孃也都擔心,所以纔想着多少爲你打算打算嘛。”
“我說景家老二媳婦,你們給人家驚蟄打算,不會是叫驚蟄幫着養鐵蛋吧?”
人羣裡有那年長的看不過眼,張嘴來了一句。別說,還真相了!
王氏臉有些紅,強自辯解:“啥叫幫着養?我家鐵蛋都六歲了,不得上鄉塾啊,他大伯這會子有銀子,幫着出點能咋地?將來我們鐵蛋出息了,還不是記着他大伯的好?”
“嗯也是,過得好的幫着點沒錢的,都是一家人,將來出息了也都是姓景的。”
“再親也不是親生的,人驚蟄就沒有自個的孩子了?”
“唉他們兩口子成親這麼久也不見動靜,是不驚蟄他媳婦有啥問題啊?”
寧若蘭神色淡漠的聽着村裡人的話,心道若不是自個如今有孕在身,恐怕過了今日,她身子有毛病,懷不上孩子的流言就得傳滿天。
“誰說若蘭姐有問題?人家明明都有三個月的身孕了,你們這麼說也不嫌糟心!”
門口,王麗霞和朱玉翠拎着籃子趕過來,恰巧聽到這句,於是王麗霞臉色不忿的開口。
“啊,若蘭啊,你有身子啦?”
李氏擱那頭正拿着帕子給景驚風擦臉上的血痕,聽到王麗霞的話,頓時驚喜。
“嘶,娘,你輕點!”
景驚風頂着個豬頭般的腦袋,心裡憋屈的要命。
他以爲大哥做了生意脾氣能改改,結果還是這麼衝,他不過才試探着說了一句:“大嫂這麼久沒動靜,是不有啥毛病不能生”就被打成了豬頭!他知不知道他是他親弟弟啊!
景老頭咳咳幾聲,不高興的說:“自家人鬧成這樣,還嫌不夠丟人的,都給我進來。”
景驚蟄出了氣,心裡總算好過些。之前媳婦擱孃家時就差點小產,就把他嚇得夠嗆。這回剛回村裡,他弟弟弟媳婦就開始一通巴拉,明面上是爲他着想,實際則是惡毒的揣測他要沒孩子,這能不叫他火大?他如今這會兒就盼着媳婦順順利利的生了娃,他們卻火上澆油,揍一頓都是便宜他了!
王氏和景驚風完全沒想到他們的算盤還沒開始打,就夭折了。
寧若蘭有身子了?!
惡意的盯着寧若蘭的肚子,王氏不滿的想,早不有,晚不有,偏偏這時候有,這孩子真是生來就和他們作對!
真不討喜!
外頭圍觀的衆人熱鬧也看了,八卦也有了,這會聽景老頭攆人,都很乾脆的走人。相信不過一刻鐘:柳樹村要開作坊的景驚蟄把他親弟打了,他媳婦有娃了,老景家逼着養侄子啦,這樣的八卦會飛滿柳樹村的上空,接着蔓延到臨近的村子去。
無他,如今景驚蟄和寧若蘭雖還沒有富甲一方,卻也是柳樹村乃至松江縣都有名的人物。試問,誰人不知縣上的寧記鋪子?不說臨近各村子和縣上的人,但凡來松江縣過路、手頭又寬裕的,也沒幾個不去寧記置辦些鹹菜。爲此,據說寧記還有專門用於送禮走親的鹹菜盒子,包裝精美上檔次,凡是見過的,沒幾人不喜歡。
說起包裝,這是寧若蘭依據前世的商品越做包裝越精美越好賣得來的靈感。誰都喜歡外表賞心悅目的物件,那麼鹹菜也不例外。有那走親訪友的,提着一個精美禮盒,瞧着心意就足,面上又好看,連帶着包好的鹹菜肯定也好賣。
果然,這樣的包裝一經推出,就大受歡迎。而且,越是定價高的,越是賣得好賣得快。想到景驚蟄那時摸着鬍子自言自語了一句:還可以這樣呢啊。寧若蘭就覺得好笑。
縣上龍鳳茶樓儒雅的周掌櫃瞧見了包裝,爲此特意來寧記訂了一批一百多個禮盒走。龍鳳茶樓走的就是高端路線,人家玩的就是高雅。之前買了寧記的鹹菜回去,他們還要自個搭配着不同的碟子、盒子,這回寧記推出新式禮品包裝,可算省了龍鳳茶樓好大一番力氣。
話說回來,景老頭本來見着景驚蟄,是想就作坊的事問問他。結果還啥話都沒講,驚風那兩口子就把人惹翻了,驚風還捱了好一頓揍。
景老頭嘆口氣,心裡暗想:老大發達了,脾氣也壞起來,日後不知還認不認他這個爹啊。
景驚風捱了打,沒臉再擱堂屋呆着,被李氏虛扶着進去後就一頭鑽進自個屋裡不出來。王氏扯着抹眼淚鼻涕的鐵蛋,恨恨的瞪了眼寧若蘭和景驚蟄,也跟着進去,哐當一下關上門。
寧若蘭淡漠的瞟了一眼,視線掃過鐵蛋吸着鼻涕接着伸舌頭舔了舔的樣子,頓覺噁心。
李氏滿臉愁容的看着景驚風一家子進了屋,轉頭又看見寧若蘭,一下子想起來她有了身子的事,頓時顛着腳過來,雙眼熱切的盯着寧若蘭,問:“多久了?可還好?如今吃些什麼?”
寧若蘭對李氏的感情很複雜,卻也知道她沒壞心,而且對這樣關切的問話,寧若蘭心底也是暖和的。於是,笑着回道:“三個月了,都還好,只是愛食酸。”
“愛吃酸好,愛吃酸好,俗話說酸兒辣女,我估摸這八成是兒子啦!”
李氏搓着手,對大兒子的頭一胎很是重視。看看日頭,已經到了晌午,就熱情的留他們吃飯。
“我去殺只雞,你們擱這吃啊。”
景驚蟄看看景老頭,見他皺着眉頭不說話,就道:“不用了娘,我和若蘭家裡有吃的。”
“我殺雞呢,若蘭吃些補補唄。”
“娘,不用。雞你留着下蛋吧。”
李氏還想勸,景老頭就粗聲粗氣的說:“人家如今有了銀子,想吃啥沒有?用得着你獻殷勤,不吃拉倒。”
寧若蘭瞟了眼景驚蟄,見他面色沉下來,就先開口道:“娘,我這會子也不舒坦,就不擱這吃了。驚蟄,走吧。”
景驚蟄吸口氣,轉身出了門。
李氏目送倆人遠去,叨嘮一句:“你看看你說啥呢,驚蟄都不高興了。”
景老頭砰的把煙桿砸在炕沿邊,豎着眉毛吼:“我是他老子,說啥他都得受着!”
李氏嚇了一跳,不敢在吭聲,輕手輕腳去廚房弄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