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驚蟄最先跑出來,問:“驚風咋了?”
那人邊朝外頭跑,邊回頭喊:“打起來了,出大事了!你們趕緊來村西頭馮寡婦家吧,哎呀,你家兒媳婦大着個肚子也擱那呢,都是啥事啊。”
來人急慌慌的跑遠,寧若蘭看見他跑得方向就是村西頭那邊,看來是迫不及待去看熱鬧了。
景老頭臉色陰沉,捏着煙桿,肩上披着一件舊大衣就出來了,啥話不說徑直朝村西頭走,李氏跟在他後頭,嘴裡念念叨叨:“咋了咋了,到底出啥事了。驚蟄啊,你們也趕緊過來。”
景金花傻眼的看着,暗想難不成自己還真猜對了?景驚風真去賭錢了?
她這麼想,景老頭也是這麼猜的,所以臉色才那麼難看。
景驚蟄和寧若蘭跟在後面,一家子疾步朝村子吵鬧聲最大的西頭走去。
等走到馮寡婦家門口,看到那圍着的裡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聽着裡面傳來七嘴八舌的吵吵聲,景驚蟄的臉黑了。
能有什麼事需要景驚風跑到一個寡婦家裡的?
顯然,景老頭也想到了這點,他臉色越發難看,推開衆人進去,一眼便看到形容狼狽的景驚風,只見他眼眶烏青,嘴角於腫,上面還有乾涸的血絲。髮髻鬆散,身上的袍子不知是被扯開的還是情急下換亂套上的,正不成形的掛在身上。
他對面站着的居然是里正!里正臉色鐵青,正彎着腰費力咳着。里正旁邊的赫然是他的大兒子,王繁根!他同樣眼眶烏青,嘴角淤血,不過身上的袍子卻很整齊的穿在身上,此刻被衆人圍觀,旁邊又有當里正的老爹陰沉沉的盯着,他滿面通紅,明顯神色尷尬,想早點離開。
見景家人來了,圍觀衆人自覺地讓開一條道,讓景驚蟄跟着進去,看到了裡面混亂的場面。
“不活了,我不活了,我辛辛苦苦的給你老景家懷孩子生娃,你個死鬼,居然揹着我和這麼個爛貨攪在一起!哎呀,我不活了。”
“姐,你別哭,等我們再給你出氣。”
圍在王氏身邊的兩個中等個子的男人,啪啦啦捏着拳頭,一臉兇悍看向景驚風。
景驚風一邊眼睛腫了睜不開,只瞪着另一隻尚好的眼睛驚恐的看着王氏的孃家兄弟,身子不由向後縮了縮。這麼一動一錯眼看到景驚蟄過來了,急忙大喊:“大哥,大哥。”
景驚蟄黑着臉,自打景驚風大了,每次他叫大哥都沒好事。
寧若蘭打量完景驚風幾人,瞅見了縮在角落裡的馮寡婦。那馮寡婦披散這頭髮,低垂着頭,正努力縮小存在感。
有那後來的沒看找事態發展經過的,便跟旁邊的人小聲打探。
“咋了咋了?出啥事了?里正咋也在?”
景老頭也在問,只是他問景驚風,景驚風卻眼神躲閃,啥也不說。不過他不說不代表別人不說,王氏的兩個孃家兄弟一臉冷笑,對着景老頭毫不客氣的把景驚風的醜事掀個底掉。
“叔,我那姐夫也太混賬了,他好好的放着家裡的老婆不理,居然和個寡婦攪在一起!你別說不可能,我們兄弟倆,哦,還有我姐,可是親眼見着的,呸,什麼玩意!”
那邊圍觀的人也在普及。
“就聽到這邊吵吵嚷嚷的,我出來一瞧,好傢伙,繁根居然和景驚風打起來了,那馮寡婦跟在後邊還勸呢。你們沒瞧見,景驚風和馮寡婦衣服都沒穿好呢!”
“哎呀,作死,這種事也乾的出來。”
“那繁根咋和驚風打起來了?”
“這你都沒看出來?明顯馮寡婦勾搭的不是景驚風一個唄。”
“臭不要臉的婊、子,爛貨,真該打死。”
寧若蘭聽着周圍的議論,腦補出景驚風和馮寡婦偷情,結果剛勾搭在一起,就被也來偷腥的王繁根撞破,結果王繁根和景驚風同時發現倆人都不是唯一和馮寡婦在一起的,於是大打出手。嘖嘖,這馮寡婦很有魅力啊。
那頭,景老頭一煙桿抽到景驚風身上,喘着粗氣大罵:“敗家玩意,還不給我滾回去!”
那頭裡正不咳了,也揪着王繁根要他回家。可是王氏不幹,她挺着個大肚子坐在地上,撒着潑的嚎叫。
“憑啥就這麼完了?他和馮寡婦這事就這麼算了?我不幹!今個不給我個說法,我就不起來了,嗚嗚嗚,我不活了!”
“對,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姐受着這麼大的委屈,你們就這麼遮遮掩掩的過去,算咋回事?我們老王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春花娘才聽着信趕過來,正巧聽到她兒子的話,於是也跟着叫嚷:“對,不能就這麼算了。景驚風,你個混賬玩意,居然敢揹着我姑娘幹這麼不要臉的事,看我不撓死那個不要倆你的臭婆娘!”
春花娘擱路上就聽帶信的人把事情說了一遍,現在趕到,一路就本着角落裡的馮寡婦去了。上前就揪住她的頭髮照臉打起來。
“我叫你不要臉,我叫你勾引爺們,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臭□□!”
寧若蘭見馮寡婦一直垂着頭縮在那,便沒以爲她有多厲害,結果事實恰恰相反。寧若蘭目瞪口呆的看着馮寡婦和春花娘撕在一起,語氣動作全都彪悍異常。
“你打死我?我呸,憑啥出了事來找我?怎麼不問問那些男人咋就願意來呢?哎呀,死娘們,你薅我頭髮!”
見倆人打起來,周圍看戲的衆人都開始起鬨,亂糟糟一片。
春花娘一把薅住馮寡婦的頭髮,還沒等用力,就被馮寡婦抽冷子咬了胳膊一口,頓時疼得一抽抽。
馮寡婦趁機扭着春花娘的胳膊就把她按在了地上,從散開的頭髮縫隙裡,寧若蘭瞥見了馮寡婦的長相。雖然不是那種豔麗型,卻有種徐娘半老的風情,就像熟透了的蜜桃,帶着嫵媚的氣息。難怪她即使比景驚風大了一截,景驚風還是願意上鉤。至於王繁根嘛,他倒是和馮寡婦年紀相當,想必他倆勾搭的時間只長不短。
王氏見她娘落了下風,猛然從地上爬起來,挺着個肚子就朝馮寡婦去了。王氏的孃家兄弟是男人,不好公然動手打女人,剛纔只好站在邊上看着,這會見王氏大着肚子也要往上衝,頓時急了。
李氏在一旁見了,急忙上前攔住:“春花啊,你可別往前湊,你還懷着孩子呢,啊?”
“懷着孩子?他要是記得我還懷着孩子,能和這個□□滾在一塊去?我憑啥累死八活的給你們老景家生孩子?”
“姐啊,你就別往前湊了,你大着肚子呢。”
王氏孃家兄弟也勸。
春花娘一時大意被馮寡婦壓在下邊,結結實實捱了幾下打,氣得眼睛都紅了,嘴裡罵罵咧咧的說了一套話,發狠拽着馮寡婦的手倆人就一塊滾到了地上,這時也顧不上形象不形象的,全都無章法的揪來扯去。
里正見了這出鬧劇,加之王繁根之前做的醜事,他氣得心裡直突突。王繁根不敢看他爹,心想趁着自家媳婦回了孃家,得趕緊把今個的事壓下去,不然被媳婦知道了,可有得鬧。他媳婦孃家兄弟五個,就是每個上來打他一拳都夠他受的。
正打算着,卻不想他媳婦提前回來了,又被“好心”的村民告訴了這個消息,此刻合着王家另外兩個兄弟一家都趕了來。
王繁樹看着他大哥一臉的狼狽,不敢相信的瞅了又瞅,又看看正和春花娘滾在地上、打在一起的馮寡婦,萬分想不通。
王繁根的媳婦見了王繁根那副模樣,剛纔還不是十分相信的,此刻全都信了。她狠狠的瞪了眼王繁根,回身推開衆人就走了。
完了,嫂子肯定回孃家去了。王繁樹哎呀一聲,跌着腳叫自個媳婦去追他嫂子,他自個走到里正跟前,悄聲說:“爹,這邊鬧得實在不像樣,你趕緊壓一壓,叫大哥回家去啊。”
里正陰着臉想他也想啊,可是這邊圍了這麼多人,都在等着看他如何解決這場通、奸,可是這事裡邊颳着他大兒子,還是打算將來繼承里正的大兒子,他一時也沒想好咋整,就僵在這了。
而王繁根見他媳婦走了,心裡一慌,後悔得直咬牙。
景驚蟄怒氣上臉,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景驚風。他偷奸耍滑算了,混吃等死也算了,可是既然連這樣混賬的事也趕了出來,就是太欠教訓!不狠狠打一頓,實在不能平息景驚蟄心裡的怒火。
景驚風不怕景老頭,可是卻向來怕景驚蟄,此刻見他陰着臉恨不得一拳打過來的模樣,腿肚子就開始轉筋。
“你知不知道通、奸是要進衙門的?啊?你長沒長腦子?這樣的事也幹,你咋不一頭浸水裡淹死自己算了!”
寧若蘭只知道古代通姦被發現,靠南邊的地方那可是要沉潭的,非常嚴苛,也非常殘忍。此時聽了景驚蟄的話愣了愣,在這邊居然要進衙門?
景驚風哪能不知道,只是他之前顧着快活,咋會想到這個。如今聽景驚蟄提出,頓時嚇得七魂沒了六魄。
“大大大哥,我不去,我不去衙門,那地進去就出不來了,你得救救我啊。”
景驚蟄厭惡的一腳踢開扒過來景驚風,眉頭皺得死緊。
里正家的大兒子也扯在裡頭,里正不可能把他們送去衙門。只是如今當着衆人的面,這事卻不好收場。
“我呸,以爲誰願意擱你們村裡啊?我本來就不是柳樹村的,擱這個破村子守了這麼多年寡也夠了。”
“守寡?就你這個爛貨,誰知道你這麼多年勾了幾個漢子?”
春花娘的話一出,圍觀的人羣頓時炸了。成親的女人都開始懷疑自個男人,大有回去就要逼供的架勢。於是,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幹了,大家一致的想法就是:馮寡婦不能再留在柳樹村了,必須攆出去!
里正也是這個意思,他巴不得大家的視線都轉到馮寡婦身上,這會見大家一致同意攆馮寡婦出村子,暗地裡鬆了口氣,急忙衝自家兒子媳婦使眼色。王繁樹也不是傻的,立馬明白了他爹的打算,於是急忙叫自家媳婦帶人上前去分開春花娘和馮寡婦,壓着馮寡婦回屋裡收拾些東西,就要攆人走。
馮寡婦昂着頭,微冷的視線掃過衆人,接着就被推進屋裡去。寧若蘭想她是個聰明的,知道單憑她一個弱女子根本不可能對抗整村的人,更何況是她有錯在先,於是索性惹起衆怒,叫大家驚恐下生出攆她出村子的念頭,這樣她才能脫身,不然她擱這,里正和景驚蟄都不好處理,弄不好還真要被送衙門,於是乾脆先抽身。
馮寡婦解決了,就剩景驚風和王繁根。
景驚蟄看看里正,高聲說:“景驚風有錯,我代他同意願意出十兩銀子給村裡的鄉塾,這一季的學生束脩就算他頭上了。”
轟,圍觀的衆人驚了,繼而大喜。要知道一個學生的束脩在他們這樣的鄉下人家那可是一大筆支出,現在有人願意出錢,他們能不高興嘛。
里正被景驚蟄這一手弄得措手不及,一面惱怒景驚蟄幹啥白白出十兩銀子,一面暗恨自家兒子不爭氣,可是衆人都眼巴巴的瞅着他表態,他只好忍着心疼,也出了十兩。這下,圍觀的衆人都滿意了,大家誰都沒提送衙門的事。
可是,衆人滿意了,不代表所有人都滿意。王氏就是其中一個。
她挺着大肚子從地上站起來,剛想叫,就被肚子裡傳來的劇痛驚道,話也說不出。
“不好了,她流血了!哎呀,這是要小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