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前來告狀的朱嬸和王麗霞,寧若蘭摸着肚子冷笑。景金鳳真以爲她不知道他們兩口子是個什麼打算?想佔作坊,行啊,就看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
不過,之後兩天,楊二哥卻給她帶來一個消息。
“里正和葉貴生鬼鬼祟祟?”寧若蘭心底有些恍然,看來自個前段時間的猜測多半要應驗。
“我暗地裡瞧見幾回。葉貴生那癟犢子還以爲沒人知道,他去見里正還是瞞着景金鳳,我瞧見他偷偷給里正塞了不少好東西,光是從作坊裡順出來的鹹菜就送了十幾壇,真不是個東西!”
楊二哥憤憤的罵着,對他來說,葉貴生雖然和寧若蘭有親戚關係,可卻是比他還要生分的外人。
寧若蘭默然,心底的那個打算卻越來越堅定。
她想把作坊搬到縣裡來,只不過這個打算她暫時不想說出來。村裡的地方雖便宜,對做工的人方便,但是那裡河道縱橫,每到夏秋交際河水氾濫時她總是提心吊膽,生怕出事。今年又聽說上面的村子去年有一家挖魚塘養魚掙了錢,結果今年一個村裡有七八家都在挖魚塘,這種情況下,一旦雨水太多無法調節,這些魚塘決了口子,下邊那就要大水成災。她的作坊正巧靠着河邊,一旦出事,妥妥的立馬受災。所以,還是搬出來保險些。
照景金鳳現在這架勢,作坊裡早晚要鬧起來,現在里正又插了一腳,到時情勢肯定更復雜。雖說如今里正的威嚴在柳樹村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大,可畢竟還掛着里正的頭銜,雞毛蒜皮的小事、買田墾荒的大事,還都需要里正出面,沒人願意得罪他。不過,不得罪,可不代表寧若蘭願意吃啞巴虧。
你們不是想要作坊嗎?那就給你們。不過,到時作坊是啥樣的,還能不能掙錢,寧若蘭可不會管。想黑她,那她就反過來好好黑他們一把!
打定主意後,寧若蘭就對楊二哥吳大好好吩咐了一番。楊二哥和吳大起先沒明白,覺得寧若蘭太便宜那起子人。對此,寧若蘭只是笑:“便宜不便宜,以後就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寧若蘭埋在心底誰也沒說。她很想通過作坊變動,來看看村裡有多少人是感恩的,記得這樣掙錢的營生是她和景驚蟄提供的。升米恩鬥米仇,她沒興趣做聖人。也不想日後再因爲這樣的原因給作坊帶來不穩定的因素,索性趁這個機會,一起清理。
寧若蘭懷孕九個多月的時候,村裡的作坊出事了。
在寧若蘭刻意縱容下,景金鳳和葉貴生儼然一副作坊主人的模樣,私下裡拉幫結派,以許諾更高的工錢爲誘餌,拉攏到一批站在他們身後的工人。里正家的大兒子王繁根也藉機插了一腳,在景金鳳和葉貴生暗地裡拉人時,他也在拉人,比現在高一倍的工錢,做工時間比現在短一個時辰的誘惑,很多人暗地裡站在了里正那邊,就等着作坊易主好分一杯羹。
這段時間,縣裡這邊的作坊也在緊鑼密鼓的建設。李叔和吳大倆主要負責監督工人建作坊,景金花則負責每日的飯食。而楊二哥則往返在縣城和柳樹村之間,藉着送貨的由子,慢慢把柳樹村裡緊要的東西一點點運到縣城來。
景驚風也不是傻子,他跟着楊二哥送了這麼久的貨,早已經不是原先那個混吃等死的無賴。幹活多,錢掙得多,心慢慢踏實下來,再想想之前乾的那些不着調的事,景驚風自己都覺得臉上發燒,面上無光。他暗地裡琢磨幾次楊二哥的用意,但見他行事坦蕩,對他懷疑的目光絲毫沒有躲閃和解釋的意思,景驚風也就恍然了。看來沒有大嫂的授意,光楊二一人,還不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至於景金鳳,正巧,景驚風看她也不順眼。明明是嫁出去的姑娘,居然帶着丈夫跑回孃家來攪風攪雨,活該被黑。
寧若蘭的肚子如今越發大得嚇人,動作也遲緩很多。她知道自己估計不到月份就要臨產,雙胎本就不容易生,況且又是第一胎,十有八九要提前的。爲了在她生產前把作坊的事徹底扯清,對景金鳳這兩次故意扣着貨款銀子的事,她一概裝聾作啞,做出一副無心理會作坊的樣子,叫景金鳳和葉貴生的膽子越發大起來。
“她就要生了,哪還有心思管這些?再說,沒驚蟄在,她一個女人家會幹啥,聽我的,就趁她生前動手。”
葉貴生抿了口酒,夾了滿滿一筷子寧記小菜塞進嘴裡,邊嚼邊想寧記的東西真是不錯,好吃夠味。之前日子好的時候,山珍海味也不是沒吃過,可寧記鹹菜卻總是別有風味。葉貴生眯眯眼,喜滋滋的想以後作坊成他的後,光靠這些鹹菜他就能東山再起,鋪子贖回來還不是容易的事。
景金鳳邊從櫃子上拿起一個銀簪子往頭上比劃,邊說:“我爹可不會同意。再咋說都是驚蟄的東西,我爹還沒老糊塗。”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這叫衆望所歸。現在外頭那些做工的有幾個還是向着景驚蟄的?誰能給他們銀子誰纔是老大。”
“可是,現在就撕破臉,能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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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貴生瞥了眼景金鳳,心底暗想,女人就是女人,頭髮長見識短。“放心,咱又不是現在就要過來,咱現在要做的就是逼着寧若蘭把作坊的管理權交出來,咱好名正言順的管着作坊。還有,管賬本的也得弄過來,有了這兩樣,作坊不是咱的也是咱的了。”
說白了,葉貴生打的就是要架空景驚蟄和寧若蘭權利的主意。他想的挺美,叫景驚蟄和寧若蘭費心巴力在縣裡爲作坊生產出的產品找買家,擴銷路,他們就在後面漁翁得利,不用出一絲一毫的力氣,卻大把的掙銀子。
景金鳳被葉貴生說服,不顧景老頭的怒罵。帶着拉攏的一撥人氣勢洶洶的開始罷工鬧事,叫囂着要寧若蘭漲工錢,不然就不幹活了。而景金鳳和葉貴生則假惺惺的對怒目而視的楊二、朱嬸、王麗霞等人道:“若蘭這樣管理真不行,都是一個村的,哪能這樣坑大夥呢?不如這樣,先把作坊叫我們來管,等驚蟄回來再說。不管咋樣,都是老景家的東西,不能叫外人就這麼給折騰沒了。”
王麗霞年輕,見景金鳳腆着臉說這麼不要臉的話,頓時氣得臉色通紅,立馬就想上去理論。楊二一把拽住她,衝她搖搖頭。如果說之前楊二還不是很明白寧若蘭的意思,現在再看那些被煽動起來的村裡人,他多少有些明白了。
人心不知足,早晚是禍害。
景金鳳和葉貴生打好大義凜然的腹稿,氣勢凌人的到了縣裡,原以爲寧若蘭會要死要活的抵抗一陣,不想剛一提出來,寧若蘭就摸着肚子笑了。
“行,正好我如今也沒精力,你們要管就管吧。”
之後,楊二帶着暈乎乎的景金鳳和葉貴生回到柳樹村,當着全村人的面宣佈作坊交給景金鳳和葉貴生來管,工錢也同樣。被突如其來的勝利衝昏了頭腦,景金鳳和葉貴生根本沒細思量楊二話裡的意思,只一心狂喜事情成了。
里正站在人羣外,擰着眉頭,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里正憑藉着多年與縣裡衙門打交道的經驗嗅出異常,沒緊跟着就摻合進去,反而站在一旁暗地裡觀察。這種預感,在之後的一個月徹底得到證實。
寧若蘭撒手不管,作坊全憑景金鳳和葉貴生做主。倆人之前私自扣下銀子嚐到了甜頭,不管不顧的開始加大規模生產鹹菜,又把之前訂下來的十日一結錢延長到一個月一結清,做工的村民雖有怨言,卻無可奈何,只能盼着月底早點到來。景金鳳兩口子可是許諾過,工錢要漲一倍呢。
而楊二根據寧若蘭的吩咐,作坊裡之前壓存的貨物一次性全帶了出來,銀子也沒經景金鳳和葉貴生的手,對倆人的質問,楊二隻一句就堵住他們的嘴。
“銀子憑啥給你們?”
景金鳳和葉貴生噎了一下,在之後,送貨的就從楊二和景驚風變成了另外的人。對此,楊二全無所謂,景驚風也沒吭聲。回到家,見景老頭一邊咳嗽一邊罵景金鳳,他也沒吱聲,徑直去了自己屋。
王氏正奶孩子,見他進來眼皮都沒撩一下。
“春花,後個我去縣上幹活。你擱家好好帶孩子,你放心,銀子我都帶回來,咱以後好好過日子。”
王氏低着頭,半晌沒吭聲,卻在景驚風轉頭的時候,一滴眼淚落在下邊正吃着奶已然變得白胖的女娃臉上。
這日清晨,李嬸正納悶寧若蘭咋還沒起來,就聽到屋裡傳來痛苦的□□。一個激靈,李嬸急忙推門進去,就見寧若蘭滿頭大汗的躺在炕上,雙腿間一片糯溼。李嬸急忙把隔壁請來候着的產婆叫來,東家這樣子,分明就是破水了。
寧若蘭只覺得自己像是要被劈成兩半,下半身撕裂般的疼,腦子一抽一抽的,身上的汗出了一層有一層,可始終不見生產的動靜。
“太太別急,這會兒子纔開了兩指。太太要不先吃點東西,存點體力,不然一會沒了力氣,那可就麻煩了。”
寧若蘭這會疼得啥心思都沒有,一邊疼一邊在心裡暗怨景驚蟄這個騙子,還說她生之前就會回來,結果呢?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東家,吃點東西吧。”李嬸煮了一大碗糖水雞蛋端過來喂寧若蘭。
寧若蘭心知在這時候,婦人生產那是妥妥的一腳踏進鬼門關,更別說她雙胎這樣高風險的了。所以,即便一點胃口都沒,而且腦子疼得直抽抽,她還是費力半躺起來,大口大口的硬是逼自己吃了兩個雞蛋,喝了一碗糖水。
日頭爬上樹梢,一道響亮的啼哭打破寧靜,被陣痛折磨了兩個時辰的寧若蘭,終於生了。緊接着,又一道啼哭傳來,兩道聲音一樣的響亮又力,昭示這蓬勃的生命力。
“恭喜太太,是兩個大胖小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