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閻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看向薛梓彤的目光也變得有些不一樣了。雖說早已聽過不少關於她的傳聞,且通過先前的對話也見識到了她的不尋常。可是,在他的眼裡,任她再怎麼不尋常,也不過只是個小丫頭而已。頂多,是個比別人有見識一點的小丫頭。可現在,聽到她這麼說之後,閻王卻不得不改變自己的這種的看法,將她放到與自己同樣的高度去看待。
如她所言,讓他說出僱主的名字,的確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可是,又有幾個人能真的像她這般淡然,說放棄就放棄?
“說吧,你想知道什麼,或者,你想讓我做什麼。”閻王正色道。
聞言,薛梓彤怔了一下,疑惑道:“不是你找我做生意麼?如此,難道不是應該你先告訴你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嗎?”
“呃。”閻王愣怔,忽然有種聊不下去了感覺。
“算了,之後再說吧。”薛梓彤忽然輕嘆一聲,瞥了一眼門外之後朝着他眨了眨眼。
見狀,閻王也往外間的院子瞥了一眼,而後會意的點了點頭。
當林耀進來的時候,一眼便見到了坐在一旁的閻王,暗中量了他一眼之後,林耀徑直走到薛梓彤的身前,稟道:“門匾已經做好了,大小姐可要去看看?”
“嗯。”薛梓彤點了點頭,而後轉頭對閻王說道,“先生可要一起?”說着,順勢替他們做了介紹。
從一開始,林耀的目光便沒從閻王的身上移開過,他總覺得他有什麼地方怪怪的,可細看下去,似乎又沒什麼可疑之處。如此反覆,搞到最後林耀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疑神疑鬼了。
與之相反的是,閻王只是淡然的點了點頭,而後便跟着薛梓彤一起離開了。
大門處,英兒正指揮着剛僱來的下人把那新做的門匾給換上去。
“郡主府。”
望着那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薛梓彤忍不住揚起了脣角,而後滿意的對着林耀點了點頭。
待門匾換好之後,英兒這才指着那羣下人向薛梓彤稟道:“大小姐,這些是剛僱來的,你看……”
“你自己看着辦吧。”不等英兒講完,薛梓彤便已經搶先將她的話給打斷了,“只要你想,你願意,你便去做。不想,我亦不會勉強你,明白麼?”
雖然她的確是想將英兒訓練成能夠幫助自己的左膀右臂,可同時,她也希望她能快樂,希望她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她可以吩咐儷娘做很多事,甚至有些已經明顯超出的她的能力之外。可與之相反的是,她卻從未如此對待過英兒。
“嗯。”英兒點了點頭,咧開嘴笑了笑,而後一臉認真的看着薛梓彤,肅聲道,“英兒知道小姐爲英兒好。所以,英兒也想爲小姐做點什麼。”
語落,也不等薛梓彤答話,英兒便徑直領着那些人進府了。她知道再過一會兒會有很多人來,所以,她要趕緊準備,不能丟了薛梓彤的臉。
“看來你有個好丫鬟。”看着英兒離去的背影,閻王若有所思的道。
“她不是我的丫鬟。”薛梓彤笑,在閻王那錯愕的目光中回道,“她是我的姐妹。”
聽到這話,閻王微眯了雙眼,以此掩住眼底那道一閃而過的光芒。
林耀一直默默的觀察着他,自然,也看到他眼底那道一閃而過的精光。可見薛梓彤似乎很相信他的樣子,所以,即便他有所懷疑,也只能將暫將這事壓在心底,而後暗自提高警惕。
就在林耀暗中戒備着的時,儷娘已經回來了。只是,她的臉色有些不怎麼好看。
“發生什麼事了?”見她一副面色發寒的樣子,薛梓彤還以爲她是讓人給欺負了。若真是這樣的話,她一定會替她將這場子給找回來。
“照郡主的吩咐,出府之後,我便去市集找了個說書先生,讓他給我列了一份鄉紳官員的名單,而後照着那名單去請人。”
“結果呢?不理想?”薛梓彤淡聲問道,那淡然的模樣,似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一般。
“大部分人倒是當面應下了,但卻不能肯定會不會來。而有的人則實在是太過分了,明面拒絕也就算了,竟然還說……說什麼沒聽說過有郡主這麼個人!”這個,纔是儷娘如此生氣的真正原因。
就算那些人是真的不知道薛梓彤是誰,可早在她被封爲郡主的時候,景延帝便已經發了皇榜昭告天下。而且,青陽既是她的封地,除了昭告天下的皇榜,更有專門的送與郡守的公文。
“嘴長在人家身上,人家想怎麼說是人家的事。”薛梓彤無所謂的說道。
頓了一下,見儷娘還是那副氣憤不已的模樣,薛梓彤心知她是維護自己,因此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讓她先下去休息。
“你叫了人來?”望了望外間的天色,閻王若有所思的問道。
“嗯。”薛梓彤點了點頭,不在意的回道,“不過鬧劇而已,等着看吧。”
聞言,閻王點了點頭,依言等待。不多一會,便已是未時,可這大廳卻還是冷冷清清,除了本來就有的這幾個人之外,並無他人來訪。
見狀,閻王不由得笑了出來:“看來,你邀請的客人都不怎麼給你面子啊。”
“也不盡是。”薛梓彤輕笑着搖了搖頭,將目光落在了外間的院子裡。院外,正有家丁引着賓客往這邊走來,看打扮,應是這青陽城內的商人。
見狀,閻王愣了一下,而後也跟着揚起了嘴角,嘆道:“似乎,都是些小角色啊。”
聽到這話,薛梓彤也不由得沉下臉來。青陽郡守不會出現,至少不會現在就出現,這是一早便料到的,但是連一個稍微有點分量的大商戶也沒有,這倒真的有點出乎薛梓彤的意料了。
“現下你打算怎麼辦?”趁着那些人還未走近,閻王先行將這問題問了出來。
雖然之前也聽說一些與薛梓彤有關的傳言,但來之前,閻王還是特意去調查了一下她,正是因着這樣,他纔會親自來走這一遭。他很想知道,那個傳言中同皇帝做生意也敢談條件的敏柔郡主,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現在,他雖不知道她最終的目的是什麼,可卻也知道她陷入了一個困境知道。而他感興趣的,便是她會怎樣來解決這個困境。這樣,他才更能清楚的知曉她究竟是不是那個適合自己的人!
“若是你,你會怎麼辦?”薛梓彤半開玩笑似的輕嘆一聲,問道。
聞言,閻王揚脣,若有似無的掃了一眼這大廳內的其他人,而後笑問道:“你說呢?”
瞧他那笑,再瞧他那玩味的眼神,薛梓彤忽然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他是殺手啊,能怎麼辦,當然是乾脆利落的直接幹掉對手了。
薛梓彤一直覺得,雖然暴力不怎麼好,但不能否認的是,很多時候,暴力纔是解決問題的最直接且最有效的辦法。只是,現下這種情況,貌似想要直接一點也沒法呢。
怔了一下,薛梓彤側頭,對着身旁的儷娘吩咐道:“先將他們領到偏廳去吧。”
儷娘領命,點了點頭之後朝着衆人迎了過去,而後將其領去了偏廳,待一切都安頓好之後,這才又重新回到這正廳。
“你去請人的時候,青陽郡守是怎麼說的?”薛梓彤看着剛踏進來的儷娘淡聲問道。
“回稟郡主,青陽郡守根本就沒見儷娘,只是派了他的管家傳話說他公事繁忙,所以騰不出時間來參加郡主的這個席會。”儷娘恭聲回道。
聽到這話,薛梓彤忍不住冷笑了起來:“公事繁忙?也對,該他忙,現下不忙,恐以後就沒機會了。”
“大小姐,要不要屬下再帶着人去請那郡守?”一旁的林耀沉聲問道。
“不用了。”薛梓彤搖頭,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他的提議。她知道,若真讓他的去的話,恐怕就不是請這麼簡單了。心下這麼想着,頓了一下,薛梓彤又再補充了一句:“他自己會來的。”
約莫半個時辰時候,擡眼望了眼外間的天色,薛梓彤這才站起身來,領着衆人朝着那些商戶所在的偏廳走去。
偏廳內,一衆商戶分席而坐,因着都是這青陽城內營生的人,多少還是有所瞭解,所以彼此也沒多少拘束,打過招呼之後便天南地北的聊開了。而被他們談論得最多的,便是薛梓彤將他們叫來的真正目的。
因此,當薛梓彤踏進這偏廳的時候,聊得正歡的一干人像是幹了壞事被人抓了現行一般,紛紛立刻閉上了嘴。
看着面露尷尬與戒備的衆人,薛梓彤扯了扯嘴角,淡笑道:“怎麼我一進來就都停下來了,可是我打擾到諸位了?”
聞言,衆人面上的表情瞬時變得更加的尷尬了。衆人立在那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中以眼神交流了一番之後,這纔想起還未行禮。
“叩見敏柔郡主殿下,願殿下長樂無極,永享安康。”一衆人人等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說着連他們自己都不信的吉祥話。
薛梓彤坐在上首,也不叫出聲,只是意味莫名的看着跪在堂前衆人。
見薛梓彤不出聲,衆人只得繼續跪在地上,頓了半晌,等衆人都跪得腿腳發麻的時候,薛梓彤這才幽幽一笑,緩聲道:“起來吧。”
待她應允之後,一衆商戶這才各自暗歎,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
雖說在場的都不是什麼大戶,可好歹也都是這青陽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時裡也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因此,跪這一會之後,某些人的臉色便變得有些難看了起來。
見狀,薛梓彤也不急,只是想着要怎樣才能將眼前的這些人都給利用起來。要知道,雖然這些人在她的計劃裡沒什麼太大的用處,可若沒有他們,她的計劃也沒辦法展開。
“郡主殿下果真是有氣勢,一早將我等叫了來自己卻遲遲不肯現身。”再薛梓彤想着應如何開口的時候,便已有沉不住氣的人先行跳了出來:“不知郡主殿下傳喚我等至此,所謂何事?”
說話的是個穿着錦衣的中年人,四十來歲,微微有些發福。當薛梓彤循着聲音發現他的時候,只不過一眼,便忍不住笑了出來。常言道,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可有的卻是屬於那種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的貨。
“沒事就不能召見你們?”薛梓彤冷眼看着那人,意味莫名的說道:“青陽是我的封地,雖說此前我並不在這裡,甚至也未來過這裡,但,事實就是事實,就算我永不踏足此地也不改變不了它歸我所有這一事實。”
說到這裡,薛梓彤故意停頓了一下,而後掃了一眼那率先發難的胖子,淡聲道:“既擁有這塊封地,便等同於這裡的邑主,而你們,身爲封地內商戶,是不是應該主動拜見於我?”
“這……”胖子語塞,原是想着薛梓彤年輕想給她一個下馬威,沒曾想一個不小心被她給反將一軍。
“除去封地領主的身份,我本身只是個大將軍府出來的小姐而已,這位先生眼高於天,自是不會將我大將軍府看在眼裡。只是,先生莫是忘了,我是爲何有的這封地?”薛梓彤冷笑,看向那胖子的目光也變得冷了幾分。她雖不屑以身份壓人,但現下這種時候,這卻是最直接且最有效的方式。
果然,聽到這話,那胖子立刻變了臉色:“草民不敢。”
聞言,薛梓彤再次冷笑,厲聲道:“皇上早已頒了詔書詔告天下,而你卻是一副全然不知的樣子……不知你是看不起我這郡主呢,還是,看不起皇上?”
論身份,還有誰能比得過景延帝?這種以身份壓人的時候,自然是要把他請出來了。
而那胖子聽到薛梓彤這麼說,臉色劇變,嚇得立刻跪了下去,高喊道:“草民不敢!”
見狀,立在一旁的角落裡的閻王忍不住笑了出來,狐假虎威可還行。
頓了一下,薛梓彤站起身來,冷眼掃視着衆人,道:“諸位既是同他一起來的,莫非,這想法也是同他一樣?”
聽到這話,原本還沉默着暗自慶幸的衆人也紛紛變了臉色,急道:“吾等絕無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大逆不道……”薛梓彤怔了一下,而後重新擡起頭來,冷眼盯着衆人,寒聲道:“確實大逆不道!”
語落,也不等衆人回過神來,薛梓彤便徑直朝着跟着自己一起過來的林耀吩咐道:“立刻將這人給我綁了,送去青陽府衙,交予郡守大人處置!大逆不道之人犯大不敬之罪,想必,郡守大人應當知道如何處置吧?”
說着,薛梓彤從袖中拿出塊令牌來,遞給林耀。
“這……”林耀看着手中的令牌,有些不知所措,因爲,這是薛起的令牌。
先前去江南州時,薛起擔心薛梓彤會有危險,於是將自己的令牌交給了她,以備不時之需。此後,這令牌便一直在薛梓彤的手裡。雖然它只是薛起私人的令牌,並不是什麼虎符之類,但是,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它與虎符有着同樣的功效。
“去找青陽守將,即刻起全權接管青陽的防禦及守衛工作!”薛梓彤冷笑,眼底閃過一道莫名的光。
聞言,林耀不由得怔了一下。這麼做,無異於強奪了青陽守將的兵權啊。
不只是林耀,即便是閻王在聽到這話之後也立刻變了臉色,並暗自猜測着薛梓彤爲何會這麼做。
“大小姐……”林耀神色複雜的看着薛梓彤,心底糾葛不已。
他曾宣誓要永遠效忠薛梓彤,所以,即便是她真打算以武力收復青陽,他也一定會照做。只是,他有些懷疑,這樣真的好麼?
而且,有這種懷疑的,不只林耀一人!
“郡主殿下!”那胖子跪在地上,心有不甘的望着薛梓彤,咬牙道,“即便您是將軍府的大小姐,可到底不是大將軍本人……”
胖子的話還沒說完,便已然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莫說薛梓彤有那令牌在手,即便沒有,單憑着她是薛起的女兒這一點,莫說暫接兵權,即便是直接免了那守將的官階恐也沒人會多說一句。
更重要的是,那青陽守將什麼德行,他們這些商戶可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怎樣?”薛梓彤冷笑,神色莫名的盯着仍舊跪在地上的胖子寒聲道:“你是否想說,我到底不是父親本人,所以無權這麼做?”
“小人不是這個意思……”胖子跪在地上,早已悔得腸子都青了。時已至此,他總算是明白過來,今天這席會,分明就是場鴻門宴。若他不來,或者不出這個頭,現下就什麼事都不會有!
“哦?那是什麼意思?”
“是他們……”
“他們?”薛梓彤挑眉,掃了一眼那胖子後重新落座,靜等着胖子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