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薛梓彤你這個小賤人,白眼狼,當初生下你的時候我就應該直接把你掐死..我不會放過你的。”陳凝華在春風和夏雨的手裡瘋狂地掙扎嘶吼着,面容扭曲,狀若瘋婦。
可惜,春風和夏雨都是練過一些武藝的,根本不是陳凝華一個養尊處優的婦人能夠抗衡的。
可是周圍的下人們看着陳凝華瘋狂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有些膽戰心驚,看向薛梓彤的目光也有些複雜。
這些年陳凝華對薛梓彤的苛待,下人們都看在眼裡,心裡不是不同情薛梓彤的。可是,現在風水輪流轉,薛梓彤上位,陳凝華的落得如此慘淡的下場,他們又忍不住開始同情起陳凝華。
人心總是向着弱者一些的。
況且,陳凝華還是薛梓彤的母親,佔着長輩的名分。在某些人的眼裡,薛梓彤的行爲可以說是大不孝。
特別是陳凝華的話中,將一切矛頭都指向了薛梓彤更是坐實了這一點。
在場這麼多人,想要全部封口根本就不可能,薛起想到這一點,臉色不由十分難看。
他完全沒想到陳凝華在蒹葭院禁閉這麼長時間,竟然沒有一點悔悟,反而變本加厲,這簡直就是要毀了大女兒啊。
他不由開始後悔,若是當初夫人遷怒大女兒的時候他沒有選擇縱容,而是出面調解,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展到如今這般境地?
薛梓彤卻是不在意,名聲值多少錢,能吃嗎?
況且,相信流言的都是庸人,明眼人便該知道,這大將軍府怎麼也輪不到她來做主。就算父親再怎麼寵她,也不會任由她無緣無故軟禁自己的生母。
如此,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
“都退下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薛梓彤淡淡地掃視了一眼周圍的下人,衆人頓感壓力倍增,紛紛低下頭去恭敬應是。
出了前廳,許多人不由長出了口氣,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暗自心道,大小姐真是越來越有威儀了,那淡淡的一眼,甚至比夫人瘋狂的模樣還可怕。以後,自己一定要謹言慎行,今天的事情一定要爛在心裡,決不能從自己口裡傳出去。
雖然迄今爲止誰也沒有看過大小姐發怒的模樣,但下人們莫名地覺得那一定很可怕,誰也不想成爲第一個嘗試的人。
人羣散盡,薛梓柔卻依然站在原地,倔強地看着薛起。
薛梓彤淡淡一笑道:“四妹留下來,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薛梓柔的視線轉移到她身上,眼裡似乎要噴出熾烈的火焰將她焚燒殆盡一般,嘶聲質問道:“母親縱然有不是,也是生你養你的人,大姐你怎可這般對待母親?你還有沒有心?”
若是在這之前,薛梓柔這般質問,薛梓彤還會避開這個問題,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顯得自己站在道義的一邊。可是現在,她卻不願再這般委曲求全。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表面上平靜,心裡卻從來沒有片刻安寧。
這裡對她來說到處充斥着全然的陌生,許許多多陳腐的條條框框禁錮着所有人的身體甚至是靈魂,讓她滿身不自在的同時,也充滿恐懼。
這畢竟不是那個人人平等自由的世界,在這裡沒有人權,她的生死全不由自己掌握。
是的,她怕死。誰又能不怕死呢?說不怕的時候,只是因爲那讓他心甘情願赴死的事超越了他對生的留戀,對死的恐懼罷了。
若是不明不明的死了,卻是毫無價值。
說白了,就是她的心亂了。人一旦生了恐懼,心就平靜不下來了。
但昨夜一場生死廝殺,那熟悉的慘烈氣氛與濃濃的血腥味道,讓她彷彿回到了少年時剛剛失去父母的時候。那時她獨自一人面對失去父母的悲痛的同時,卻還要面對周圍許許多多的人的覬覦與惡意。
那時,她也曾經怕過。
但,最後她活了下來。那些曾經想要傷害她的人都被她踩在了腳下。
從那時起她便明白了一個道理,害怕是最軟弱無用的情感,只有拋卻了一切,她才能站在最巔峰,再也沒有什麼能威脅到她。
於是,早上她找來古琴,安安靜靜地彈奏了近一個時辰。所有的情緒都在幽遠的琴聲中沉澱下來,現在的薛梓彤便是前世那個殺伐決斷,無懼一切的薛梓彤。
薛梓柔和陳凝華再也不能成爲她的顧忌。
“這個時候大姐你竟然還能笑出來,當真是喪心病狂了不成?”薛梓柔厭惡地看着薛梓彤。
薛起也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他雖然對大女兒近來的表現十分滿意,卻也不願女兒變成一個真正冷心冷清,六親不認的人。
薛梓彤卻全然不以爲意,臉上的笑容沒有半分淺淡,卻透着無邊的冷意,“母親爲何淪落到今日的地步,想必母親自己心裡是最清楚的。若不是念着那分生養之恩,四妹以爲母親還能過得如此悠然?你們莫不是把我當做了那大慈大悲的菩薩了不成?”
“你..”薛梓柔被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駭得不由自主地倒退了數步,臉色蒼白地看着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彤兒..”薛起忍不住開口勸道:“柔兒終歸是你的妹妹,你..”
薛梓彤打斷薛起的話,笑道:“父親說的是,身爲大姐,我對弟妹總是多那麼一分容忍的。而且,我這個人最是恩怨分明。人敬我一分,我雖不能十分相還,卻也不會缺斤短兩。同樣,人害我一分,羣毆卻也絕不會忍氣吞聲。”
“四妹明白我的意思嗎?”薛梓彤將視線轉向薛梓柔淡淡地問道。
薛梓柔蒼白着臉低下頭,咬牙道:“是。以前是我做錯了事,多謝大姐寬宏大量不與我計較。以後我定當謹記大姐的教誨,規行矩步,絕不再犯。”
她遮在衣袖裡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陷進肉裡掐出一道道半月形的指痕,卻像是沒有絲毫感覺一般。
這一刻,她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恥辱。薛梓彤,明明應該是一隻被她踩在腳底下的微不足道的螻蟻,現在卻站在她的頭頂上叫囂。可人在屋檐下,她卻不得不低頭。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她會將薛梓彤今天給予她的恥辱十倍百倍地奉還給她,薛梓柔在心裡狠狠地發誓。
“你明白便好。”薛梓彤淡淡地道:“過了年你也十四歲了,也是時候定下人家了。母親現在不方便,我身爲長姐,免不了要多爲你操持一些。不過,我也不是獨斷專行的,你自個兒若是對哪個青年才俊有意,只要品行無礙,大姐和父親也不會反對。”
對薛梓柔的話,薛梓彤是半分不信的,不過能在表面上讓這個蛇蠍蘿莉低頭認錯,卻也算是稍稍出了口氣。恰好順勢將她的打算說出來,她相信在現在這種形勢下,父親也是不會反對的。
薛梓柔的反應卻是十分激烈,“我不要嫁。京裡十八九歲嫁人的也不是沒有,我纔不要這麼早嫁呢。”
那日陳凝華的話說的天花亂墜,當時她是真的相信了。可冷靜下來,卻又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雖然還沒有嫁人,但男人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心思,卻也是明白幾分的。
對男人來說,完璧之身的女人還有幾分可能被當做寶貝一般捧着,那破了身子的,就是污泥爛草了。
四皇子就算再喜愛她,若是她先跟了別的男人,四皇子的心裡定然也是要留下幾分芥蒂的。
與其冒險,還不如暫時等上一等。
京城裡十八九歲才嫁人的比比皆是,她身爲大將軍的嫡女,真是待價而沽的時候,何必那麼着急,反而平白降了自己的身價。
況且,皇上眼看着已近古稀之年,身體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說不準什麼時候便駕崩了。而就算新皇登基,大將軍府仍然是不可或缺的一大助力。雖說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但憑藉她的手段,再加上大將軍府的權勢,男人的寵愛還不是手到擒來?
她打定了主意暫時不嫁,卻不想薛梓彤竟會突然提出這件事,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不過,薛梓柔也並不擔心,她相信父親是疼她的,這點小要求,父親一定不會拒絕。
卻不想,薛起卻是直接給了她一個沉重的打擊。
“你大姐說的沒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的年紀也到了,若是不定下人家,別人免不了要在背後說閒話。”
二皇子還在暗地裡對自己家裡的女兒虎視眈眈,薛起雖然也想多留女兒幾年,卻害怕因此害了女兒,索性狠了狠心,別過頭去,當做沒看到薛梓柔受傷的神色。
薛梓彤看着薛起的模樣,心裡卻忍不住嘆息一聲。父親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孩子,不想讓自己的女兒跳進火坑,卻不知道,他以爲的火坑,在薛梓柔看來卻是鑲金嵌玉的寶窩窩。他的一腔慈父之心,卻是付諸東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