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薛梓彤起牀時頂着大大的黑眼圈,渾身散發着濃濃的怨氣。
英兒擔憂地問道:“小姐,您昨晚沒睡好嗎?”
“昨晚房間裡進來了一隻大老鼠。”薛梓彤狠狠地磨了磨牙。
英兒聞言,眼珠一轉,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蕭弘瑾雖然每次晚上過來都十分謹慎,但卻瞞不過英兒這個貼身侍女。
看小姐這個樣子,昨天晚上肯定是宸王又來過了。小姐和宸王和好了?英兒心裡既欣慰又擔憂,不知道上一次自己對宸王說的話,宸王有沒有聽進去。
她絕不相信四小姐以後會老老實實的,萬一以後宸王又爲了四小姐和小姐鬧矛盾,可怎麼辦?小姐就是太心軟了,根本沒有弄明白她家小姐真正屬性的忠心丫鬟心裡感嘆道。
春風、夏雨卻是將薛梓彤的話當了真,緊張地到處看,就怕從哪個角落裡跑出一隻老鼠來。
春風緊張道:“小姐的房間裡怎麼會有老鼠呢?咱們趕緊找幾個婆子來看看吧。”
她最害怕老鼠了。
英兒瞥了她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丫頭什麼時候能不這麼單蠢呢?
薛梓彤和蕭弘瑾和好之後,生活有什麼變化?目前來說是沒有的,兩個人本質上都是感情內斂,且事業心很重的人,讓他們和大部分熱戀中的年輕男女那般每天黏黏糊糊對兩個人來說都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和好之後,不過是兩人各自的心情都輕鬆了許多,兩人依舊有條不紊地做着各自的事情。
時間很快就到了年三十,按照往年的慣例,宮中擺宴,大宴羣臣。
今年景延帝有了薛梓彤交上來的分紅,手頭上寬裕了不少,宴會也比以往奢華了幾分。薛梓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周圍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忍不住心中嘆息。
這個國家已然日薄西山,不知多少百姓流離失所,貧困交加,掙扎在生死邊緣。這些站在統治階層的人卻只知縱情享樂,奢靡無度,實在讓人心寒。
這個國家若是繼續這般下去,她幾乎可以斷言,十年之內,此國必亡。
“看你臉色不太好,可是身體不舒服?”坐在她旁邊的昭伶公主問道。
昭伶公主一出聲,頓時將周圍幾位公主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昭伶公主是景延帝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也是景延帝那一代到目前爲止僅存的公主,向來備受景延帝寵愛,地位尊崇。景延帝似乎也並沒有女兒緣,生了二十多個孩子,卻只有三個女兒。都說物以稀爲貴,可景延帝對這僅有的三個女兒卻並不怎麼重視。三位公主的生母位分也都不高,是以雖是公主之尊,行事卻並沒有什麼底氣。
對於昭伶公主這位得寵的姑母,她們自然是要奉承着。甚至就連薛梓彤這個受寵的外姓郡主,她們也不得不放低自己的身段。
薛梓彤看着昭伶公主眼中情深意切地關懷,心裡微微一暖,淡淡一笑道:“多謝公主關心,小女沒什麼事,只是有些畏寒罷了。”
昭伶公主是個不錯的人,雖然兩人年齡差了三十多歲,但這並不影響兩個人的交往,在某些方面,薛梓彤真心實意將昭伶公主當做自己的忘年交。
但正因爲如此,她才十分清楚,昭伶公主本質上是一個十分傳統的女性。對於國家大事,昭伶公主並不感興趣,也不喜歡其他女子關注這些。薛梓彤不想失去這個朋友,而且這個場合也並不適合談論這些。
昭伶公主看着她,皺了皺眉,又往對面的男賓席上掃了一眼,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咱們女人的歸宿就是嫁人生子,可是你記住,千萬別把男人放進自己心裡。成了親,抓緊時間生個兒子,日後便是有了依靠。至於男人,以你的身份,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一人一個院子過自己的日子,互不相干也樂得逍遙自在。”
薛梓彤知道昭伶公主是誤會了,聽着她的話,表情禁不住微微有些赧然。自己進宮要求退婚的時候並沒有大張旗鼓,加上最後也沒成,這事兒又關係到皇室的臉面,所以最後知道的人並不多,但是昭伶公主的身份知道卻也並不爲其。
“公主誤會了,宸王..很好。”薛梓彤低聲說着,兩家升起兩抹紅暈。她倒不是害羞,只是覺得自己這一番折騰實在是有些矯情。
鬧騰了這麼一場,結果不過是冷戰了幾天,蕭弘瑾說了一頓軟話,就把自己給說動了。都是蕭弘瑾那傢伙的錯,慣會花言巧語的,哼。薛梓彤忍不住遷怒地瞪了對面的蕭弘瑾一眼。
莫名被瞪的蕭弘瑾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這一眼卻正落在了二皇子蕭弘玥的眼中,在他看來,薛梓彤那一瞪充滿了一股說不出的風情,勾得人心癢癢的。
他心中忍不住暗自浮動,想到那個眼神卻並不是給自己的,心裡不由一陣嫉妒,忍不住對蕭弘瑾冷嘲熱諷道:“四弟可是又惹了薛小姐不高興了?薛小姐可是聞名京城的第一美人呢,傾慕之人怕是不知凡幾,四弟這般不知憐香惜玉,可要小心別被人撬了牆角纔是。”
蕭弘瑾挑眉,淡淡一笑道:“不過是鬧點小脾氣罷了,這女人啊就是這樣,不能太慣着了。冷着她幾天,肯定就乖乖的了。至於撬牆角,弟弟就更不擔心了,父皇金口玉言的賜婚,想必還沒人有那麼大膽子敢撬弟弟家這牆角。”
他毫不掩飾眼神中的嘲諷,蕭弘玥對薛梓彤有覬覦之心他心知肚明,不過他料定這人有賊心沒賊膽。他的模樣就差明說,讓你來撬這個牆角,你敢嗎?
蕭弘玥被他囂張的模樣氣得眼睛發紅,冷笑道:“我倒是看着父皇對薛小姐的喜愛,可比對咱們幾個還多那麼幾分。若是薛小姐要求解除婚約,父皇保不齊就答應了,四弟還是小心些爲好。”
“多謝二哥提醒。”蕭弘瑾漫不經心地道:“不過這點二哥就不必擔心了,弟弟還沒窩囊到連個女人都留不住的地步。”
心裡卻忍不住惡狠狠地詛咒蕭弘玥這個烏鴉嘴。
想到自己做小伏低,費盡千辛萬苦才挽回未來娘子的心,蕭弘瑾默默吞下涌上來的苦澀,心裡暗自得意。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在自個兒娘子面前低低頭有啥關係?最主要的是,現在人是他的,心也是他的。
“四弟果然好手段。”蕭弘玥冷哼一聲,垂眸掩飾住眼中的陰冷。他看上的人遲早會是他的,蕭弘瑾,就暫時讓他得意一會兒吧,早晚有他哭都哭不出來的時候。
另一邊,昭伶公主看着薛梓彤羞澀的情態眉宇間浮起一抹憂色。想起當初她剛剛和丈夫成親的時候,也是如此濃情蜜意。她幾乎將自己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丈夫的身上,到頭來收穫的又是什麼呢?
夫妻近四十年,卻有二十多年的時間都是分居兩地,十年前還能維持着貌合神離,現在卻是連這點子假象都維持不住了。
她從最初的傷心欲絕,到現在的完全平靜,這其中經歷了多少痛苦折磨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實在是不希望這個讓自己看好的小輩再走一遍自己的老路。
她這個四侄兒從小便能看出風流的潛質,梓彤若是將一顆心放在他的身上,將來怕是要傷得比她更重。
可是,她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什麼話來。蕭弘瑾怎麼說也是她的親侄兒,她作爲姑姑怎麼也不好拆散侄兒的姻緣。
“公主不必憂心,梓彤心中有數,必不會讓自己吃虧的。”薛梓彤知道昭伶公主是真的關心自己,也不忍心讓她平白爲自己憂慮,連忙出言安慰了她一番。
昭伶公主看着薛梓彤眉宇間的堅定凌厲,神色微微一晃。她和薛梓彤相識了這麼久,卻從沒見過她這麼的情態。可是這副模樣卻讓她感到熟悉,似乎在那久遠的過去曾經在哪個人的身上看到過。
她的眼神不經意間略過坐在首位的皇帝,目光再次微微一頓,隨即又忍不住失笑搖頭。怎麼可能呢?她的哥哥是大曆國難得雄才偉略的帝王,梓彤卻只是一個小女子,這兩個人怎麼可能有什麼相似之處呢。自己真是喝多了,淨胡思亂想。
不過,看梓彤的模樣,她倒是真的不那麼擔心了。想必梓彤要比她當年果斷得多,也堅強得多,便是結果真的不如人意,也會比自己過得自在許多。
兩人的話並沒有多少遮掩,盡數被三位公主聽在了耳朵裡。不受皇帝重視,生母身份也不高,三位公主卻能夠平安在宮裡長大,可見也不是愚笨的人物。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薛梓彤和昭伶公主談話的大略內情。
三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又默默垂頭,繼續喝酒吃菜。薛梓彤與蕭弘瑾不合的消息,卻是在宮宴後迅速地擴散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