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寧瀅心神不寧的從軟榻上起身,走到窗前,推窗朝外看去,只見屋檐下的那叢芭蕉被細雨滋潤的愈發的紅豔。
初夏來臨,天氣便變得有些悶熱,回到孃家已經快五天了,這五天裡,夫君陸蒼擎每日都回上門求見自己,可是父親與弟弟連門都不讓他進。
五天前因爲陸姨母鬧出的那些亂子,她一時氣急攻心暈了過去。醒來後,就被父親接回了首輔府。
低頭輕輕撫上自己的肚子,雖然肚子裡的孩子不過兩月,但她已經在腦海裡想象了無數遍,這個孩子究竟像父親多一些,還是像母親多一些。
有了身孕後,寧瀅覺得自己周身起了很大的變化,尤其是在飲食上。以前連碰都不碰的東西,在懷孕後卻愛吃不已。
幸好當初將齊嬤嬤留在了孃家,這幾日,爲了照顧她這個孕婦的口味兒,齊嬤嬤不顧年紀大了,更是換着花樣弄出許多寧瀅愛吃的食物。
“姑娘,齊嬤嬤煮了一些酒釀圓子,您吃一些吧。”
蘭草端着托盤走了進來,見寧瀅正望着窗外發呆,想了想,有些猶豫的說道:“姑娘,姑爺又來了,這回老爺讓他進府了。”
因着陳學楊氣憤陸姨母的所作所爲,接了女兒回來後,讓家中奴僕一律稱她爲姑娘,就如出嫁前那般。
寧瀅轉過身看向她,問:“他來了多久了?”
“聽說是剛下朝就過來了,在外面站了一陣子,直到落雨了,老爺才讓人開了門。”
蘭草一邊說着,一邊將大碗裡的酒釀圓子用勺子舀在小碗裡,一顆顆光滑玉白的圓子與鮮豔瑰麗的紅棗相互映襯。顯得十分好看。
寧瀅慢慢坐下,靜靜的用完一小碗酒釀圓子後,又才問道:“他說過要來見我嗎?”
蘭草搖了搖頭。“姑爺進了府,便跟着老爺去了書房。一直到現在都還未出來。”
寧瀅輕輕頷首,將碗一推,“端下去吧。”
“姑娘,早膳也沒吃多少,現在離午膳時間還有一會兒,再吃一點填填肚子吧。”
“我沒胃口,不吃了。”
“姑娘。”蘭草擔憂的看着自家主子。“現在姑娘是雙身子,就算是您不餓,也要替肚子裡的小少爺想想啊。”
聽了這話,寧瀅一滯。低頭看了看尚還平坦的小腹,嘆了嘆氣,只好又吃了一小碗才作罷。
寧瀅心裡念着夫君,而另一邊,陸蒼擎心裡也甚是想念妻子。
他自跟着岳父進了書房。心裡便十分忐忑。一連幾日被擋在門外,相見妻子卻不得而入。今日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雨,本來以爲又要空等一場的時候,岳父卻讓他進門了。
擡頭朝着面無表情的岳父看去。陸蒼擎心裡的忐忑又加深了幾分。
“岳父大人,小婿想接瀅瀅回去。”
陳學楊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不由得加重了語氣,“你想接瀅兒回去,接回去讓你那個姨母欺壓嗎?”
這話說的有些重了,陸蒼擎有些爲難,雖然不喜歡姨母干涉自己與寧瀅的事情,岳父這麼說也沒錯,妻子的確是因爲陸府裡的事情而受刺激暈倒的。
只是,姨母畢竟對他又養育之恩,思及此,他便開口道:岳父,慎之知道瀅瀅受了委屈,只是,姨母這麼做也都是爲了慎之着想,不過是用錯了方法。
慎之已經勸過姨母了,她也保證,只要瀅瀅回去,以後再也不插手府裡的事情。慎之向您保證,日後再也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情了。”
陳學楊聽了,也明白陸蒼擎的處境,但是,自己的女兒是被自己嬌養着長大的,以前由於他的疏忽,讓黃氏和任氏欺負了幾回,爲此,他對女兒十分愧疚。
陸氏雖然是女婿的姨母,如此作爲卻讓他十分氣憤。女兒女婿成婚不過兩個多月,她就急急忙忙替女婿安排妾室人選。
更可恨的是,竟然說那個丫鬟是替陸家傳宗接代的,這樣,將他的女兒放在什麼境地?
想着想着,陳學楊壓制下去的怒氣又蹭蹭蹭的直往上冒,與陸蒼擎說話的語氣也愈發的不客氣了。
“慎之,當初你向我求取瀅兒的時候是怎麼說的,如今卻讓她因爲受了刺激暈倒,若不是看在我那未出世的外孫的面上,依着我的性子,必定會讓你們和離。
瀅兒身子因爲上一回受傷後就有些孱弱,我要留她在府裡養胎,等到孩子生下來,你再來接吧。”
說完,也不管陸蒼擎是什麼反應,朝着門外喊道:“管家,送姑爺出府。”
陸蒼擎面露苦澀,期期的喚道:“岳父,慎之知道錯了,但是,能讓我見瀅瀅一面嗎?”
陳學楊見這對小夫妻都日漸消瘦心裡有些不忍,正要點頭應允的時候,陳仕琰忽然闖了進來。
他恨恨的看了陸蒼擎一眼,道:“你來這裡幹什麼,這裡不歡迎你。”
“琰兒,你怎麼跟姐夫說話的。”陳學楊喝止道。
陳仕琰不理會父親,伸手將陸蒼擎往外推,“你走,以後別來了,姐姐不會回你們陸家的,以後姐姐還有姐姐的孩子,由我來照顧。”
陸蒼擎不敢和小舅子硬來,被他推攘的有些踉踉蹌蹌,好聲好氣道:“琰兒,你讓姐夫見你姐姐一面好嗎?”
陳仕琰冷哼一聲,別過頭不去看他。
陳學楊見女婿被兒子這般對待,先前的怒火消了許多,“慎之,瀅瀅在她出嫁前住的院子裡,你自己過去吧。”
陸蒼擎面上一喜,連忙應了,轉身就朝着寧瀅所在的方向跑去。
陳仕琰暗叫不好,顧不得什麼,連忙招呼着自己的兩個小廝緊跟着追了過去。
快到二門外的時候,眼看陸蒼擎就要進二門了,陳仕琰朝着守在那裡的兩個婆子大聲道:“本少爺命你們攔住他,不許讓他進去。誰給我放了人進去,本少爺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兩個婆子認得這是她們家的姑爺,也知道姑娘在夫家受了委屈被老爺接了回來,剛剛看到姑爺來了,正要開門的時候,卻不料十二少爺下了命令。
她們是陳家的下人,自然聽從陳家主子的吩咐,少爺不讓姑爺進門,她們只有攔着他了。
陸蒼擎有些挫敗,他怎麼就遇上這麼難纏的小舅子了呢,換上笑臉轉身對着陳仕琰道:“琰兒,岳父已經答應姐夫去看你姐姐了,你就別再阻攔了。”
“陸蒼擎,我剛剛說的話你還沒聽清楚嗎,我說過,姐姐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從你讓姐姐受委屈的那刻開始,你就不再是我的姐夫。”
少年因爲尚在變聲期,聲音有些粗糲,加上先前那聲大喊,當中已然夾雜着嘶啞。
“琰兒,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都是你的姐夫,是你姐姐的夫君,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的確,是我沒有處理好府裡的事情讓你姐姐受了委屈,但是,我今天當着你的面對天發誓,以後絕對不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若違此誓,必遭天打雷劈。”
知道小舅子對自己不滿,陸蒼擎也拉下了臉,鄭重的發下了毒誓。
陳仕琰驚詫了一下,又立刻恢復到了嘲諷的表情,“發誓有什麼用,姐姐與你成婚纔多久,你就要納妾,絲毫不顧我姐姐的感受,這樣的夫君,不要也罷。”
“琰兒,你在說什麼?”
在屋內休息的寧瀅聽到夫君到了二門的消息後,不顧蘭草的勸說,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沒想到,看到的竟然是弟弟與夫君對峙的局面。
“姐姐。”
“瀅瀅。”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聽到聲音後,齊齊回頭。
寧瀅的視線在陸蒼擎面上停留了片刻,便轉到了弟弟身上,她皺着眉看向他,“琰兒,你怎麼能跟你姐夫這麼說話呢。你姐夫從未想過納妾,不過是陸家的姨夫人一廂情願而已,快給你姐夫道歉。”
“我沒錯,爲什麼要道歉。姐姐,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天下的男人,除了父親和我,都是一樣的。現在不納妾,並不代表以後也不納妾。
尤其是陸蒼擎這種身在官場的男人,就算他再潔身自好,也保不準會着了人家的道,與其到時候傷心難過,還不如現在就和他脫離關係。姐姐,你和外甥,琰兒會照顧好你們的。”
陳仕琰看着姐姐,將心裡話全部說了出來。
寧瀅有些哭笑不得,弟弟這也未免太過未雨綢繆了吧。她悄悄瞧了瞧夫君,只見她臉色青黑,一雙眸子似乎要噴出火來。
“琰兒,比說孩子氣的話了,你姐夫不是那樣的人。”她道。
聽到妻子這麼說,陸蒼擎臉色緩和了很多。陳仕琰卻不開心了,嚷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會,自古以來,紅顏易老,人心易變。
姐姐,琰兒害怕等到你美人遲暮的時候,他會嫌棄你,會在外面胡來,畢竟,有些想要攀高枝兒的,那可是防不勝防。”
陳仕琰從一開始就不願姐姐嫁人,在他看來,姐姐是最美麗最善良不過的,沒有任何男人能夠配得上她。
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竟然將姐姐嫁給陸蒼擎,他敢讓姐姐受委屈,那麼,他就絕對不會承認他這個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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