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府的十姑娘看龍舟比賽落水一事,在場的衆人看得是清清楚楚,又聽說那十姑娘是被自己的堂兄救了上來,餘下等着英雄救美的,莫不是失望無比。
這邊,寧瀅被陳仕?送回國公府後,立刻請來了太醫爲其診脈,太醫診斷完,只說是落水受了驚嚇,加上她身子孱弱,恐怕要病上一段時間了。
身爲國公府嫡女,生母被逼在護國寺修行,父親和親弟此刻又不在府中,國公府衆人聞言,不禁心生憐惜。
因爲落水之故,寧瀅要臥牀養病,晚間國公府的家宴也就不能參加了。
到了第二日,蘭草怕她無聊,便拿了一些雜書讓她打發時間。
等到蘭草和萱草退到屋外後,寧瀅擱下手中的書,心思反轉,思考着,究竟是誰在那個時候推了自己一把。
當時,她只分神了那麼一剎那,身後就開始涌動起來,她感覺到腰間多了一隻手時,轉過身去看,只見一個穿着桃紅色丫宮女服飾的女子,右手緊緊的貼在自己腰間。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被她推下了雲鑼江。
寧瀅有些想不明白,那丫鬟爲什麼會害自己,她又是受了誰指使的呢?
會不會是她?
先前祖父問起的時候,寧瀅只說自己是不小心落了水,其他的隻字不提。目前,父親不在府中,她一個人勢單力薄,若那指使的人真的是她想的那個人,那麼,祖父和各位伯父是不會因爲自己而得罪她。
嘆了嘆氣,寧瀅倚在牀頭,忽然記起之前看到的那對青尊琉璃白花銀瓶來,手不自覺的摸上脖子,將那顆掛了四年的墜子取了下來。
拿着墜子,她的眼前浮現出一張噙着壞笑的俊臉,搖了搖頭,暗自嘲諷,她是魔障了嗎,怎麼會突然想起那個流氓狀元來。
臉一紅,她趕緊撇去心裡的念頭,
咳咳。
這時,她又感覺嗓子忽然有些發癢,便忍不住咳嗽起來。
蘭草和萱草在屋外聽見了,連忙進來給她順氣,咳了一陣,寧瀅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似移了位,難受得緊。
接着,頭又開始昏昏沉沉的,她由着蘭草扶着自己躺下,很快,就睡了過去。
蘭草和萱草見自家姑娘睡了,商量了一下,留下蘭草在這守着,萱草下去煎藥。
寧瀅這一睡就是一下午,而在睡着的幾個時辰裡,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裡,她回到了十歲那年,父母帶着自己和弟弟陳仕琰回京,一家人在惠州逛了燈會,其樂融融,歡聲笑語。
回到京城後,祖母的訓斥和國公府裡的勾心鬥角,她越來越懷念在惠州的那個晚上。
再後來,父母被逼和離,母親被送往護國寺修行,父親則娶了這天下最尊貴的金枝玉葉,自那以後,寧瀅和弟弟幾次三番遇險,幸虧有父親在,每一次都化險爲夷。
五月初五,她跟着堂姐妹們一起去看龍舟比賽,卻在觀看比賽的時候被人推下了雲鑼江,周圍的人吵鬧不休,她被冰冷的江水侵泡着,慢慢的陷入江底。
就在這時候,寧瀅聽見岸上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
母親,是母親的聲音。
母親,瀅兒在這裡。
她焦急不已,意識已經開始渙散,周遭的一切都聽不見了,她以爲自己就這麼死了。
再睜開眼時,耳邊響起哀樂聲,入眼的是一片白。
出什麼事情了,府中有誰過世了?
蘭草的聲音傳來,姑娘,七爺已經去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十二少爺還要您的照顧呢。
寧瀅木然僵住,不敢置信的問,蘭草,你剛剛說誰去了?
蘭草抹了抹淚水,答道:姑娘,是七爺。
你別誆我,父親只不過是去江南了,蘭草要是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別怪我讓齊嬤嬤罰你。她沉了臉訓斥道。
蘭草一下又紅了眼眶,姑娘,奴婢知道您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可是七爺真的去了,您看,擺在您面前的就是七爺的靈柩。
寧瀅順着蘭草的視線看去,果然,一口漆黑的棺木停在自己面前,那一瞬間,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被生生的挖去了一塊,疼的窒息過去。
姑娘,姑娘。
耳邊一直響着蘭草的喊聲,寧瀅腦中渾渾噩噩,她不敢相信,一向疼她寵她的父親就那麼去了。
父親死了,她和弟弟怎麼辦,隻身一人在護國寺的母親該怎麼辦?
姑娘,您怎麼了,快醒醒,別嚇奴婢啊。
蘭草一邊搖晃着的自家姑娘的身子,一邊用帕子擦去她眼角的淚水。
過了好一陣,緊閉着眼睛的寧瀅才睜開眼。
蘭草一見,總算是鬆了口氣。
寧瀅呢,呆呆的望着帳頂,視線又落在蘭草焦急的臉上,啞聲問道:蘭草,父親呢?
蘭草聽她這麼問,忙說:七夜不是去了江南嗎,姑娘親自送到碼頭的,怎地又突然問起這個了?
真的去江南了?
寧瀅掙扎着起身,緊緊的盯着蘭草。
蘭草有些疑惑,答道:真的,不信您問萱草和齊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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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瀅再次看了一眼蘭草,見她不像是在說謊,提着的心總算落下了。
幸好,那一切只是一場夢。
放鬆下來後,寧瀅身子一歪,又昏睡了過去。
蘭草有些擔心,便去稟告了譚氏,譚氏想起答應過馬氏要好好的照顧寧瀅,擱下看了一半的賬冊,帶着人去了寧瀅的院子。
齊嬤嬤正在給寧瀅擦汗,見譚氏進來,連忙起身行禮。
譚氏擺了擺手,走到牀前,接過齊嬤嬤手中的帕子,親手給寧瀅擦起汗來。
父親,快跑啊,危險。
父親別去那裡。
昏睡中的寧瀅一直在說胡話,譚氏聽了,轉頭問道:十姑娘一直都是這樣嗎?
蘭草連忙上前,大奶奶,先前姑娘被魘着了,一邊哭着一邊喊着父親,奴婢就叫醒了姑娘,姑娘醒來後只問了一句七爺去了哪裡,然後又睡了過去。
譚氏聽了,沉默了一陣,道:你們好好守着瀅姐兒,等她醒了就立刻伺候她喝藥。
蘭草萱草和齊嬤嬤連連應道。
譚氏接着又囑咐了幾句,就領着人離開了華清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