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聽得她這樣說馬上打蛇隨棍上:“媽媽,你想想一個月一百元,一年就是一千二百元。我的天呢,媽媽,你和爸爸兩人一年的工資都沒有這麼多吧!以後咱們家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啦!好不好嘛?”林初夏連撒嬌都用上了。
江銀荷沉吟了一下:“可是廠子裡的福利好啊,看小病就在醫務室可以看,拿藥都可以報銷,就是小乖病了也可以報銷。大病住院的話有單位可以先出錢墊付,然後報銷。老了以後,廠裡還會有退休工資,每年還會發一些福利給退休老工人。這如果不要工作出來做這個體戶,將來生病了,老了都沒人管。”說罷還搖了搖頭。
哎,林初夏有些沮喪,她就知道,媽媽不會這樣輕易放棄這個時侯所謂的“鐵飯碗”。在這個計劃經濟的年代,在國有企業上班那可是好地方。甚至父母退休,子女頂職,如果單位沒有弄得好,就會引發大戰,人們心中就是以全家世世代代能在國有企業上班爲目標。
林初夏記得樓下的柳叔叔的愛人張阿姨就是農村人,她沒有城市戶口,也沒有正式的工作,所以每天一早就要推了個三輪車去外面擺攤來貼補家用。這個會讓大家覺得他們家在院子裡要低人一等一般,可林初夏覺得只要靠自己的雙手掙錢養活自己,又有什麼好看不起的。所以說,這就是代溝,何況是三十多年的代溝,他們都看不到三十多年後,林初夏可是知道因爲廠子效益不好,媽媽的藥費幾年沒報,她越發捨不得看病,攢啊攢的,終於攢了個大的,沒有半年就去了。可是眼前的這個情況也不能急得循序漸進,慢慢說服媽媽。
想到這裡,林初夏只得打岔說道:“我今天放學回來,見咱們樓下好像新搬來住戶了呢。”江銀荷忙說道:“小乖,她家你可得遠着點走,我聽人說那家的女主人可是咱們廠裡的名人了。就是因爲脾氣太壞,跟他們院裡的人吵遍了,在別的院裡住不下去了,行政科纔給調咱們院裡來的。”林初夏點點頭,她當然知道了,以後這個武嵐可是個暴強的,不光是跟原來那個院子裡吵了個遍,就是自己家這邊的院子也吵了個遍。只是不知道會因爲什麼跟自己家開吵,自己原來是懦弱的性子,遇到這種事情就會哭,有一次讓武嵐打了一頓,雖說後來江銀荷也幫她打了回來,可她想自己不能這麼傻了,讓武嵐再打到自己。不過以後還是需要加強鍛鍊,那武嵐雖是不高,可自己才六歲多呢,怎麼着對抗一個成年人可不那麼容易。
從第二天開始和柳菁菁的晨練之前,林初夏都會撿起林立冬留下的啞鈴來鍛鍊臂力,爲以後可能會到來的打架做準備。江銀荷兩口子讓她那乒乒乓乓的聲響弄得睡不着,江銀荷從被子裡露出頭來問道:“小乖,你這是幹啥呢?”林初夏吐了吐舌頭:“媽媽,我這是練力氣呢,你說樓下那人好凶,我怕她打我,萬一沒人的時候打我,我也好不吃虧啊!”這可是上一世的教訓太深刻了,林初夏得做好一切準備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江銀荷聽得她這麼一說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孩子,聽風就是雨的,還真的練上了。”說罷,推了推旁邊還打着呼嚕的林國斌:“哎,你醒醒,你家小乖可是怕人打她,正練小冬的啞鈴呢。”林國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嘟囔道:“大清早不睡覺,吵吵啥!”
江銀荷聽他這樣說也不理他了,直接爬起來說道:“小乖,媽媽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就是那人再兇惡,媽媽也會擋在你前面的。所以啊,你不用擔心啊!”林初夏搖搖頭:“媽媽不可能二十四小時時刻跟着我,我總有打單的時候,這些都是以防萬一啊!媽媽放心,小乖以後一定好好保護自己,不會讓媽媽擔心的。好了,媽媽你再睡會吧,昨晚上做豆包那麼累,你和爸爸都多睡會,我下去找菁菁跑步去了!”說着站起來穿好球鞋就開門出去了,江銀荷看着她將門關上,心裡爲能有這麼個乖巧的女兒而高興。
林初夏擔心的事情終於在一個星期後發生了,那日是週日,一大早林國斌就出去買了幾盆花回來,放在窗戶外面的鐵架子上。可能是覺得新鮮,澆了一次水後,沒隔多久他又澆了一次水,江銀荷就喊吃飯了,一家子剛剛圍坐在桌前,就聽得樓下傳來一個女人尖利的怒罵聲。當時大家都沒想到是罵自己家,還覺得奇怪,這大中午的,誰家在吵架呢。
沒多會兒,武嵐跟一陣風一般就刮到了林家門口。林初夏第一次看到年輕時候的武嵐,個子不高,臉上沒有幾兩肉,高高的顴骨,吊梢眼瞪着看上去很是刻薄兇惡的樣子,眉毛上那塊補的皮顯得萬分突兀。只是比她最後一次看到的時候臉上皺紋少一些,頭髮還是烏黑的。
因爲開着門,屋裡吃飯的三人都有奇怪地看着站在門口一臉陰沉的武嵐。武嵐見屋裡人一點自覺都沒有,手指着屋裡的三人罵道:“你們屋裡倒什麼屍水,啊,濺得我家的窗戶都溼了,一屋人還都在這裡挺什麼屍!”屋裡三人更是震驚了,哪有人一上來就罵這樣的話。林初夏更是沒想到,原來武嵐的段數這樣高啊!
江銀荷聽她罵的話太過惡毒了,將手裡的筷子一扔,就站在門口跟她對罵:“你家才流屍水,你們全家滿身都流的是屍水吧!”武嵐扯着嗓子回道:“你這個臭婆娘你敢罵我?”江銀荷滿臉不屑地罵道:“你纔是臭婆娘呢!你這個有娘生沒爹教的臭婆娘!”武嵐聽了就跟江銀荷吵了起來,江銀荷的嗓子沒有武嵐尖利,所以大家都只聽得到武嵐的聲音。林國斌急得只搓手,可自己一個男人也不好捲入女人的罵戰裡。
她們兩個一罵起來,左鄰右舍因爲都開着門呢,就都出來看是怎麼回事,見武嵐罵得太過分了,紛紛勸她一個院裡的鄰居又是一個單位的同事,沒必要這樣。哪知道這武嵐一點面子都不賣給大家,反而冷笑着說道:“要你們這些人管閒事,你們又是哪根蔥?”這話一下子一棍子打倒了一船人,大家都不高興了,七嘴八舌地說武嵐太囂張了。
武嵐尖着嗓子對着周圍的人吼道:“我罵樓上的,你們一個個唧唧歪歪的,關你們屁事啊!快點滾回去!”大家聽了都指着她罵了起來。林初夏見這武嵐簡直就跟個傻子一樣,你說你得罪一家就好,怎麼全院的人你都要爲敵纔好。哪知道原來武嵐真的有不怕全得罪完了的本事,她一人就跟二樓所有的住戶對罵,而且一點也沒見落了下風,有點舌戰羣雌的意味。
最後還是湯力水一言不發地上來將她抱下去了,要不是湯力水比她高一頭,估計沒那麼容易能抱走她。而她根本就不服氣這樣走了,兩隻腳還不停地踢騰着,兩隻手也張牙舞爪地揮舞着,好像要撓上誰一下才能解恨一般。
武嵐一下去,樓上住戶們都有些面面相覷,這人也太厲害了,一個人對他們所有人。林初夏只能說這人的戰鬥力太強了,而且時刻都是滿血,一點都不會因爲血不夠而over!
等大家都回屋了,江銀荷也氣得要命,這武嵐雖是早就知道她的威名,可還是沒想到她是如此的奇葩。爲了這樣一點小事就能衝上來罵那樣惡毒的話,還能將二樓所有的住戶都得罪光了,林初夏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和吵架的功力。
江銀荷一屁股坐回餐桌前,卻怎樣也吃不下了,舉着筷子對着滿桌子的飯菜呼呼喘氣。林初夏將自家的房門關上,林國斌正低聲勸慰着江銀荷,讓她不要往心裡去,可明顯的效果不佳。林初夏將林國斌拖回他自己的座位,對着江銀荷說道:“媽,你就爲了那麼個傻子氣得不吃飯,這不就上了傻子的當了。”
江銀荷說道:“我都知道,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們澆水怎麼啦,就值得她上來罵那樣難聽惡毒的話,真是氣死我了。”林初夏搖搖頭:“媽媽,她就是想氣得你吃不下喝不下,你如今這個樣子,她不知道會多高興呢。”江銀荷一聽,馬上惡狠狠地端起碗,夾了些菜,又惡狠狠地從碗裡往自己嘴裡扒拉着,吃完一口還恨恨地說道:“我會讓她高興,我就是要多吃一些氣死她。”林國斌悄悄地衝着林初夏豎了下拇指,林初夏見了得意地笑了起來。
週日是林家最繁忙的時候,因爲週日要多蒸出幾鍋饅頭和豆包來,好爲了非週末能供應得上。吃完飯大家都小睡了個午覺又開始忙活起來,把中午的不快拋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