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衙門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夏晴晴小睡了一會,就聽到敲門聲,秦宇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大人,知州大人來探望咱們了。”
秦宇的聲音很是洪亮坦蕩,夏晴晴猜想,對方的人可能就在附近。
果然,穿戴整齊出去之後,就看到李大人正小心翼翼地陪在肖富貴的身邊說着什麼,看到她出來,介紹道:“這位是林大人的下屬,夏大人。”
肖富貴挑眉,滿臉的倨傲。
夏晴晴也很想倨傲,但目前的身份在這裡擺着呢,爲了不暴露身份,只得拱手見禮,“見過知州大人。”
肖富貴滿意地點了點頭。
按着規矩,他是地方官員,見了京官自然要客氣一些。
可現在他的女兒肖貴人是後宮中最得寵的嬪妃,雖然位分不高,但年紀小,加之現在後宮的嬪妃又少,保不齊再過兩年就能晉升妃位,甚至是更高的位置。
因此,他在外面一直都十分風光,不將旁人看在眼裡。
更何況,他背後真正的靠山是長公主。
此時長公主出事的消息還沒有傳出來。
他還不知道長公主已經被廢,只以爲長公主這次是回去是聯姻,並不知早已經出事了。
他擡眼看了看夏晴晴,語氣不鹹不淡的說道:“林大人出事,本官也很悲痛。但事情已經出了,咱們還是要往前看。此次夏大人等人是前來震災的,咱們還是先說一說賑災的事宜吧
夏晴晴拱手說是。
隨即在李大人的指引下,衆人走到書房,分賓主落座,待丫鬟們上過茶水之後,肖富貴方纔說道:“這次有五個村莊被徹底淹沒,損失巨大。幸好有朝廷不斷的撥發銀兩,這才使得官府有錢修建堤壩。但是修建堤壩需要錢,重建家園更需要錢。夏大人就將銀兩留下來,便回京覆命吧。畢竟林大人出事也需要及時向京城彙報纔是。村莊修建乃是大工程,非一日兩日可完成,本官會在這邊時刻關注着。”
夏晴晴心裡冷笑。
這是有多麼迫不及待的想要將銀錢裝進自己的腰包裡,居然想着要將朝廷命官趕走。
她不動聲色地說道:“知州大人,林大人現在生死不明,下官不能輕易離去。不過下官已經派人進京將此事稟報皇上了,後續事宜該如何處理,相信用不了幾日,便會有快報傳來。”
肖富貴見狀,臉色不由得一沉。
他定定地看着夏晴晴,半晌之後緩緩地點了點頭,與李大人對視一眼之後,便起身朝外走。
邊走邊說,“既然如此,那便等着京中傳來消息再做定奪,只是現在修堤壩和重建家園需要銀錢,既然本官來了,那便先清點一遍銀兩吧。”
李大人立刻將衆人引到了後院,擱置銀箱的地方。
肖富貴看着幾個碩大的箱子,眼睛都冒了綠光,說道:“將箱子打開,一一清點裡面的數量。”
在場衆多衙役將箱蓋一一打開,正準備清點銀兩時,忽然傳來一陣驚呼之聲,衆人的目光尋聲望去,只見原本該銀光閃閃的箱子,此時裡面卻裝滿了一箱子的石頭。
衆人面色一沉。
肖福貴立刻看向夏晴晴,“這些石頭便是你們給災民送來的銀兩?”
夏晴晴鎮定自若地說道:“所有銀兩都由戶部發放,下官與林大人押送過來並未出現任何事故。到了衙門之後,這些箱子便交給衙役看管,現在已經過去多日,突然出現這種事故,下官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說完,她擡眼看向了李安,急切地問道:“李大人,這些看守的衙役可都是李大人的心腹,不知爲何會出現這種情況,難道是半夜被人掉包了?”
聽到‘半夜掉包’幾個字,李安的心陡然間一沉。
這種調包之事他做過很多次了,從來沒有失手過。
可現在聽眼前之人提到這幾個字,就沒來由的覺得心虛。
他下意識地的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強詞奪理地說道:“夏大人這是什麼話?都是你們運送過來的,到了縣衙之後,本官只是體恤衆位大人一路舟車辛苦,所以才讓衙役們輪流看守。怎麼會將銀兩掉包?如果說一定是被掉包,那也是在半路上被人掉包的。”
“李大人倒是會說,依着您的話,若是在半路上被吊包,那便是林大人辦事不利。只可惜他現在生死不明,不能出來與李大人分辨一二。不如咱們請林大人晚上給您託個夢吧,看看到底是林大人半路失職,致使銀兩被掉包,還是李大人失職,讓這些撫卹的銀兩被人換成了石頭。”
李安的臉色當時就慘白一片。
他氣抖冷,指着夏晴晴一時說不出話來,倒是肖富貴冷哼一聲,“哼,這裡是江南,不是京城,憑你伶牙俐齒又如何?你不過是個小小的副官,敢在本官面前耍威風,你也配?”
夏晴晴直接無語了。
這老小子是出門沒帶腦子嗎?就算是耍威風也要低調一些啊。
這麼明目張膽,是怕死的不夠快嗎?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夏晴晴一點慌亂的意思都沒有,反而軟下了語氣。
“知州大人,下官剛剛是着急,言語間有些衝撞,還望知州大人見諒。”
肖富貴也是個聰明人,見對方客氣下來了,覺得此人也算是拿捏住了,便也不想太過爲難,擺了擺手說道:“夏大人,如今銀兩出了問題,即便是你想馬上回京覆命,恐怕也是不行了。”
夏晴晴立刻點頭應下,“這件事還需要拜託知州大人好好查一查,還下官一個清白才行。”
傍晚,夏晴晴回到自己房間,不由得冷笑。
傻缺就是傻缺,這麼明目張膽的與自己對着幹,就不怕自己回京之後告御狀?
哼,還真以爲自己女兒是個貴人就了不起啊,她還是皇后呢。
夏晴晴喝了一口涼茶,隨即小聲喊道:“系統,給我弄一個隱身丸,晚上我要去李安的房間溜達一圈。”
許久未曾被召喚的系統忽然間來了興致,“宿主,一顆夠嗎?”
夏晴晴差點沒將入口的涼茶噴出來,但她仔細想了想,一顆似乎不太夠。
李安與肖富貴都是狡猾之人,她準備兩個人都嚇唬嚇唬。
“那就先來兩顆吧。”
“好嘞。”
後半夜時,夏晴晴服下一顆隱身丸,準備地找到了李安的房間,悄悄地打開一條門縫,發現對方竟然還沒有睡,獨自坐在牀邊嘀嘀咕咕地什麼。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對方身邊,聽到對方不停地自言自語。
“林楓的屍體到底飄到哪裡去了?我只是輕輕一推,人掉下去也就算了,不可能瞬間就被沖走啊。”
夏晴晴忍不住輕笑,這小子還在心思這件事,可見是心虛了。
她走到李安的身邊,在他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對方的身子一個激靈。
一雙眼迅速朝着這邊看過來,可目所能及,什麼都沒有,不由得一陣奇怪。
“哪兒來的風啊?也沒開窗戶啊。”李安瞄了一眼緊閉的窗戶,又是一陣喃喃,隨即就看到開了一條縫的房門,皺眉道:“該死的小廝,出去也不把門關好。”
正好起身去關門,一道清淺的聲音傳來,“李大人是要關門還是要去偷銀子啊?”
李安先是一怔,隨即瘋了似的在屋子裡轉圈圈,半晌之後嗷嗷地喊道:“來人啊,有鬼啊——”
夏晴晴都被他的反應逗笑了,這小子反應遲鈍啊,真有意思。
“李大人莫怕,我是林大人派過來通知你的,說他的屍體就在河水最下游的礁石旁,希望您能給打撈上來。”
李安一聽這話頓時兩眼一翻,直接暈死了過去。
屋外立刻衝進來一羣衙役,進門就看到李安面色蒼白地躺在地上,一副驚恐的模樣,便有人去喊大夫,另外有人將此事彙報給留宿的肖富貴。
夏晴晴對接下來的事情不感興趣了,趁着房門打開,急忙溜了出去。
她的隱身時間可是有限的,萬萬不能浪費在看熱鬧之事。
原本想直接回房,沒成想迎面就看到肖富貴披了一件衣裳睡眼朦朧地走了過來,當即跟在他的身邊,溫柔地說道:“林大人的屍骨在河水下游的礁石旁,還望知州大人將其打撈。”
步履匆匆的肖富貴沒有任何異樣地點了點頭,敷衍道:“好的。”
走出去幾步之後忽然間站住腳,目光呆滯地看向身後不遠處的提燈小廝,又看了看另一側打着哈欠的隨從,一雙眼逐漸失去了焦距。
剛剛……是有人在跟他說話吧?
林大人的屍體在河水下游的礁石旁?
是他幻聽嗎?
他晃了晃腦袋,臉上驚恐的神色沒有減少,腳步卻是朝着李安的房間走去,沒有任何的停留。
一定是幻聽,一定是幻聽。
夏晴晴還想跟上去多說幾句,可這次剩下的時間是真的不多了,想了想,索性將第二顆隱身丸也吃了下去,這才小跑了幾步,追到了李安的房間中。
“這是怎麼回事?”肖富貴進屋時,李安已經被衙役擡上了牀,大夫正在焦急地診脈。
“回稟知州大人,李大人只是驚嚇過度,草民開了個方子,吃下去就沒事了。”
肖富貴看着牀上的李安,神色十分的不悅。
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做人做事還這麼的不穩重,居然還能受驚過度。
只是在房間睡覺也能受驚過度,說出去可真是丟人。
他看向一旁的衙役,“你們老爺到底是怎麼回事?深更半夜的怎麼會受驚過度?”
幾名率先衝進來的衙役面面相覷,卻是不停地搖頭。
“啓稟知州大人,我們進來時,李大人已經嚇暈過去了。”
另一人說道:“我們進來之前,只聽到屋內傳來一聲驚呼,說……有鬼啊……等我們衝進來時,就這樣了。”
肖富貴的心咯噔一下,有鬼……他剛剛是不是也撞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