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好像不是巧合，除了宮裡這幾個人，王府裡有一些資格老的奴僕，也被處理了。送莊子的送莊子，被髮賣的被髮賣……聽說最近那個小賤人脾氣很大，只要有人惹着她，她就往重裡處罰……但是對宮裡送去的人的處理還是很溫和的。”
淑妃細細分析了這些人的情況：
“阿書懷孕，是早在宮裡就懷上的。這事肯定是怪不到她身上。是那阿書自己行爲不檢點。
“小舞脾性大，惹到了小郡主，還不小心傷了她，是被靖北王罰走的。現在，很多人都知道，小郡主就是靖北王心尖尖上的寶貝，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阿栩是大齊的細作，這樣一個身份，就必須送官。他們靖北王府做的一點錯都沒有。理應如此。
“彎月是家裡鬧災，才挺而走險，若在宮裡，肯定會偷宮裡的錢財。被遣去了王府，那就只能偷王府裡的錢。沐雲姜沒罰還賞了錢，救濟他們家。允許她回家探親。這也沒錯。
“阿茹是自己走的，和靖北王妃沒什麼關係……”
“這五個人當中，阿書和阿栩都沒事，只不過一個嫁人了，一個回了老家，後者會不會回來，那是未知數。說不定就不回來了。只願王府願意放人，旁人是干涉不了的。
“長公主，您自己看一看，這些事，根本就和沐雲姜聯繫不上，您說是吧！”
可不是。
這五個人各有各的結局，靖北王妃根本沒參予其中，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但我怎麼覺得，那個小賤人就是把她們全給算計了……”
長公主覺得很不妙，如果她的直覺是準的，那麼這個靖北王妃就太可怕了。
“要真是她乾的，我們是不是應該再送幾個進去？這次挑幾個尋不出差錯的。我倒想看看，她還能尋到什麼理由把人送走。”
長公主一直在尋機會往靖北王府塞人，爲的自然是能第一時間掌控那裡的情況。
淑妃卻直搖頭：“不是還有彩霞和彩蝶嗎？那個佟雪裳更是長公主您一手帶上來的，再等等看看情況吧……
“如果我們刻意送人進去，皇上是什麼反應，還不一定呢……最近皇上對靖北王府太關照了……否則，依着長公主您和皇上的關係，皇上肯定會同意把雪裳姑娘立爲靖北王側妃的，就算做不了側妃，做妾也是一個恩賞，也不知皇上在盤算什麼，竟讓她去做侍婢了……”
長公主想想有道理啊，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她是不想讓靖北王有好日子過的。
*
“真真是奇怪的緊，爲什麼宮裡派去的人都出事了呢？”
惠安宮，關羽桐一邊給太皇太后沏茶，一邊咕噥着這件稀奇事，現在外頭都在傳。
太皇太后不說話，只是脣角暗暗勾了一下：
這個小庶女啊，還是有點小本事的。以王妃之尊，處理一個兩個婢子婆子小廝，不是難事，難就難在要讓任何人都抓不住她的錯處。
瞧瞧，這五個人，哪一個是因爲她，而被處理掉的？
沒有。
她不光沒處理，還成就了一對良緣；並且幫助了一個遭了災的家族，這可是大善舉啊……
這手段，實在是高明之極。
嘖嘖嘖，御兒看來還是有識人之慧眼的。
*
涼帝也有聽到這些傳言，心下也生了好奇，暗暗思索罷，問身邊的高環，還有神武營龍戰龍統領：“哎，你們說，這是那個孩子故意在打發人嗎？”
“看着不像。”
龍戰直搖頭：“臣也聽說了，王府上另有一些懶散的，倒是被王妃打發了，但是呢，宮裡派去的人，她可是有好好相待着的。”
高環則惶恐附和：“只能怨宮裡派去的人啊，一個一個全都不太優秀。否則怎麼會鬧出這麼多的事出來？往後頭，內務府在民間選拔入宮當差的人手時，還得多留幾個心眼……”
然後，他就往地上一跪請起了罪：“老奴是大內總管，沒能替皇上、以及後宮貴人們掌眼，全是奴才的罪，還請皇上責罰……”
“這事關你什麼事，起來吧。”
涼帝並不加以責罰，他思及自己見這孩子所留下的印象，再加上她曾助靖北王平定玉城之亂。
雖說之前有人在他耳邊鼓吹，沐雲姜在玉城立下的功勞，有可能是靖北王故意讓她立的。
但他以爲，一個女子，敢和西域的蕃僧鬥狠，並且斬殺了他們，這不光光是武功好能辦得到的，還得有勇有謀，才能完成這樣一次獵殺。
“信不信，靖北王府上，由宮裡送去的剩下的那幾個，最終也會被處理掉。這已經不是宮裡送的人優不優秀的問題，而是她有的是本事能把她不想見着的人一個個全給踢出王府。”
涼帝覺得這一切並非偶然，而是一種必然。
那小姑娘可以在每一個人身上找到弱點，然後，讓他們消失得理所應當，這纔是一種真本事……
而這話一出，龍戰和高環當即面面相覷：
皇上竟這麼擡舉她？
靖北王妃當真這麼厲害嗎？
他們表示懷疑啊！
*
靖北王府。
沐雲姜站在府中最高處，靜靜地看着這個大大的院子，這些日子裡，她不斷地改變着府裡的佈局，讓這個本來剛硬的府邸，變得越來越有家的味道了。
而趁這些天，她也把一些能處理的人盡數處理掉了，內宅清靜了不少。
外院那些宮裡遣來的小廝因爲懶散被處理掉的也有好幾個了，全被派去農莊做農活了。眼見得馬上就要進入春耕，府上不需要那麼多人，待春耕完再回來也是有前例可循的。這理由完全讓人尋不出錯來……
彩霞和彩蝶是太皇太后的人，對蕭祁御沒壞心思，暫時可以不動她們。
雪姑娘是長公主的人，她還要利用她查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翠姑姑是皇后的人，她表現得無比沉穩，現在她也沒辦法辦她……
“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身後忽有人低低問了一聲，然後她的身子就被人狠狠抱住了，一個吻在她耳邊輕輕落下。
“在想家裡那些耳目的事。五天處理了五個內院的，不知王爺滿不滿意？”
“滿意，太滿意了。”
他摸摸她的頭。
這丫頭啊，真要大刀闊斧地幹起來，誰能是她對手？
“剩下四個，我們慢慢來了。”
“好。”
“今天是十三了，後天就元宵佳節。這幾天，你們朝堂上在忙什麼？我記得前世，過了年，大齊就會派人過來，說聯姻的事。現在這件事是重中之重吧！”
她爲什麼要在這幾天把那幾個人給處理了呢？
因爲她心裡已經有了一個計劃，或可以趁這個機會入大齊，去找一找那個元朗將軍。
“父皇決定，把孟疆許配給五皇弟蕭祁翎。然後呢，我們大涼會送一個宗室公主入大齊完成聯姻……”
這是今天朝堂上已決定的事情。
“不對啊，父皇捨得嫁公主入大齊？”
“不是我們的皇妹，而是一個堂妹，已被選定成爲那個和親的使者，晉封公主之稱。過繼到皇后名下。”
“是不是叫蕭祺樂？”
“是。”
沐雲姜不覺暗暗一嘆：“果然是。對了，你得趁這個機會接下使臣一職，我們可以借這個機會入大齊……”
“我正要和你說這個事。父皇是有意讓我去南齊，但卻是令我僞裝一下暗中前往。這些年，我在邊關打敗了不少齊兵，真要頂着靖北王的稱號這麼去，他怕我會有去無回。”
“那我呢，我不去？”沐雲姜急切地叫道：“你可不許丟下我一個人入大齊。否則，你一走，我第二天就跟去……”
“我知道你有這種想法，所以，我就和父皇說了，我身上的毒想解開，就得尋幾株稀罕的草藥，那草藥長在哪些山上頭，我不知道，非你去採不可，所以父皇同意了，讓我和你悄悄離京，先到邊關待上幾天，然後暗中跟着送親的使團一起入大齊……”
沒錯，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這樣倒是可以的。”
沐雲姜點了點頭：
“那什麼時候走？”
“明天一早，我奉命到邊關巡防，你名面上得待在京城，但你可以悄悄跟我去……不用向任何人交代我們的行蹤，皇上有給我密令，允許你悄悄離府……”
他笑着點點她的鼻子：“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到外頭好好玩幾天了……”
“那就太好了。天天憋在京城我都憋壞了……”
沐雲姜心裡很是高興啊。
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和他一起享受一段行走江湖的小日子了……
“就是清歡和祁喆怎麼辦？”
想到這兩孩子，她忽愁了。
“不能帶他們。那邊太危險了。就讓祁喆和清歡到岳丈家住上一段日子……我讓雁無痕守着他們……”
“好。”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
翌日。
靖北王府。
蕭祁御一身便服從主人院出來，走了幾步，停下，轉頭衝臥房那邊怒叫着：
“我是靖北王，我是在邊塞上長大的，皇上讓我去巡邊，你不讓我去，你說得過去嗎？我是吃朝廷俸祿的……皇命怎麼違抗……”
“嗚嗚嗚，蕭祁御，你身子那麼破，巡什麼營，天天在家吃藥，才能長命你懂不懂啊，你要是刀裡來，劍裡去，是活不長的……你要是敢走出這個家門……我和你……就……就……”
沐雲姜哭得追了出來。
“就怎樣？和離嗎？你要敢說出來，我們馬上和離！”
蕭祁丟下一句直接就拂袖而去。
沐雲姜嗚嗚嗚哭得厲害，把門關上後，就在裡頭砸東西，而小小和楚楚則在邊上勸。
門外頭，翠姑姑悄悄藏起身，來到廚房，給了一個送菜小夥子一紙條。
這紙條很快就被送進了皇宮。
皇后看到了，淡淡道：“到底是小家小戶出身的，真的是頭髮長見識短啊，巡邊那麼重要的事情，她竟要讓靖北王辭了，真是蠢……娶到這樣一個王妃，靖北王成不了大氣候的……”
*
惠安宮。
太皇太后也聽說了這件事，直嘆氣：“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羽桐，吃過中飯，你去王府傳話，靖北王妃的身子應該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既然靖北王要去邊關代天子巡邊，這一來一回，少說得有半個月，讓王妃進宮來學規矩吧……”
關羽桐忙應聲：“是。”
心下自是高興的。
這不，那個小庶女馬上就要進宮了，沒王爺庇佑，憑她那毛毛躁躁的性子，在宮裡肯定會得罪人。說不定等王爺回來，她就已被處死了呢！
下午，她領着旨意，精神抖擻地坐着宮裡的馬車，來到王府。
總管迎了出來。
關羽桐看到總管就說道：“太皇太后有旨，靖北王奉命巡邊，令王妃進宮學規矩。即刻進宮。總管，快，把王妃請出來吧！”
總管立刻急急忙忙跑進了後院，又滿頭大汗地跑了出來，卻不見沐雲姜跟出來。
“王妃怎麼還沒來？”
“回羽桐姑娘的話，王妃不在房裡，小小和楚楚在房裡找到了一封信，信上說，王妃惦記着王爺身上的毒，決定進山採藥，歸期未定，不把治各種藥材採齊了，就不回王府……您看，這就是那封信……”
總管恭恭敬敬奉上。
關羽桐扯過來一看，氣得鼻子都歪了。
這個沐雲姜，怎麼就這麼不按常理出牌啊？
王爺走了，她不好好在家守着這麼一個王府，竟也一走了之？
哪有像她這麼噹噹家主母的呀？
關羽桐黑着臉叫道：“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還不快去四大城門口尋找啊……”
“怕……怕是來不及了，剛剛馬房那邊來報說，王妃把府裡身體最好、腳程最快的馬騎走了……而且，我們還不知道王妃是往哪個方向去的，怎麼追？這回王爺巡邊，有帶走一大半侍衛，現在府上沒有多少個侍衛可以差遣了……追了也是白追……”
總管的話，讓關羽桐氣得牙直咬，只能恨恨回宮，把這事告知給了太皇太后知道，說完，嘴裡忍不住抱怨了幾句：
“這世上怎麼有這樣不守婦道的女子？太皇太后，奴婢無能，沒能把王妃請來，還請您恕罪……”
太皇太后怔怔然走起神，脣角則微彎：“小姑娘那麼野的性子，倒是少見啊……”
竟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太皇太后這也太愛烏及烏了。
關羽桐瞧着，越發憤憤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