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回靠在那裡回憶了一番,擡頭時卻說道:
“首先,你能幫我看看,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嗎?”他把手伸了過來,面色幽幽道:“我想知道我還能活多久?”
沐雲姜沒有拒絕,給他看了脈,“依你現在這個身子,吃我給你配的藥,或能續命一陣子,但若一直沒有解藥,最多隻能活三個月。”
“你能解嗎?”
他眼底露着希翼。
“有解毒藥方,但藥材難找,三個月時間,根本找不齊。”
她說的是大實話,還把那些藥材一味味報出來,表明,這些東西並不是一朝一夕能齊集的。
所以,之前,她在褚茵面前說,自己能解,這話也不算騙他。
鍾回聽罷,苦笑垂下手:“還有三個月。也行吧。那就湊和着活吧。現在,言歸正轉吧。
“不對,在和你說那件事之前,我得先和你說一說,褚茵和機關大師的關係?
“褚茵是容夕救下的一個大齊死間。救下她時,她才十三四歲。容夕覺得褚茵很可憐,一時沒忍,希望可以引她走正道。而褚茵呢,那個時候也一直視容夕爲姐姐。兩姐妹的感情,好得比親姐妹還親。
“後來褚茵也救下了一個女孩名叫柳思思。褚茵把她當親姐妹,還教她武功。
“褚茵和容夕絕裂後,被趕出了京城,柳思思卻被留在了容夕身側,後來,褚茵生下蕭祁御投奔容夕,容夕容下了那個孩子,卻把褚茵趕走了。
“蕭祁御被容夕養在膝下時,你知道是誰在帶他嗎?是柳思思。
“容氏叛國案發生後,蕭祁御成爲了大齊的人質,柳思思爲了保護蕭祁御,在敵營受盡屈辱。
“蕭祁御被贖後,在回京的路上,蕭祁和柳思思,還有他的妹妹失散了。後來,柳思思因緣際會嫁給了機關大師。”
說到這裡,他吁了一口氣,笑了笑:“結果,巧了,褚茵要傾覆天下,就把機關大師控制了,也就見到了柳思思。
“你想呀,褚茵與柳思思本就有救命之恩,所以那個山莊,自然而然就成爲了褚茵在天都城一個很重要的據點……只是我沒料到,褚茵竟把容夕母子三人藏在了山莊後山的機關洞中……”
說了這麼多,沐雲姜沒聽到一個重點,只得追問了一句:“然後呢……
“那天晚上,在機關山莊上,我親眼看到柳思思和蕭祁御相認了。柳思思對蕭祁御沒有惡意,卻說了這麼一句:殿下,回頭去後,您必須立刻和沐雲姜和離。”
“蕭祁御很驚詫啊,當場怪問:爲什麼?
“柳思思說:沐雲姜是你妹妹。回頭,你去查一查沐雲姜腰際的胎記,一朵黑色的梅花。當年,我們在路上失散後,我有看到江天救走了她。當時,她被人打了寒冰掌,渾身冰冷,我害怕江天要是知道她是褚茵的私生女,會不救她,就沒去要回來。”
鍾回說到這裡後,頓了頓,看着面色慘白慘白的她,說道:“聽明白了沒有?蕭祁御要和離,是不想你私生女的身份被發現,到時你會成爲被天下人唾棄的那個人。
“蕭祁御是皇帝的兒子,皇帝不會親手殺子;但你呢,你就沒了任何活着的意義。如果讓世人知道大涼最最優秀的皇子竟然和自己的妹妹……皇帝是不能容忍這種醜聞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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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你撇清關係,是想護你,現在你弄明白了嗎?”
聽罷,沐雲姜渾身上下一個勁兒地打起哆嗦來。
她的腰際,的的確確有一個梅花狀的黑色胎跡,但是,這可不能說明她便是蕭祁御失散多年的妹妹。
這不可能。
如果這是真的,那也太荒唐了。
兩世相遇,結的是這樣一段孽緣,那老天爺也太能玩弄他們了吧。
“不對,如果,我和蕭祁御是這樣一個關係,那天在白馬寺,褚茵怎麼沒把這件事說出來?”
她拼命地想否定這種關係。
這樣一個真相是她無法接受的。
“褚茵應該並不知情當年被她扔給兒子的小女娃,最後被江天給救走了。否則,她肯定會把這件事召告天下,這個人就是個瘋子……”
鍾回恨恨地咬着牙:“否則,她怎麼會設下這麼大一個局,拉着全天下人一起陪她復仇。”
沐雲姜無言以對,心裡不斷地排斥着這種可能。但她的確記得,蕭祁御說過,他妹妹曾經被打傷,渾身冰冷,生命垂危……
或者,這只是巧合呢?
“柳思思說過,你們分開的時候,每人身上都帶着一塊石頭。那石頭是蕭祁御親自刻的,上面分別刻了四個字:平安,喜樂。哥哥那塊是平安,妹妹那塊是喜樂。”
該死的,這又是對得上的。
她的確有一塊石頭,上面有兩個字“喜樂”,但後來,那塊石頭被她弄丟了。爲此,她哭了好一陣子。因爲她知道這件東西很重要很重要。
所以,後來,蕭祁御再也不敢見她,因爲他心裡懷着羞愧?
“那紀正淳和阿緒他們呢?”
心思紛亂的沐雲姜,不敢深入研究這件事,而是把注意力落到了這個問題上。自那日之後,他們好像就人間蒸發了。
“紀正淳死了,阿緒跑了……”
鍾回又爆出了一樁讓沐雲姜身感驚訝的隱情。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那天晚上,蕭清歡不是被殺了嗎?”鍾回忽笑得特別詭異,“其實殺蕭清歡的不是蕭祁御。而是蕭祁御的替身……”
“替身?”
她聽得面色慘白。
哪來的替身?
“褚茵老早就準備好了替身,她之前就有兩手準備。如果蕭祁御憑着自己的一己之力,成爲皇上身邊的重臣。而他又不聽她使喚,那她就用替身殺了皇上,誣陷他拭父謀權;如果蕭祁御成不了氣候,有朝一日,還是用替身殺皇上,製造各種混亂……”
鍾回回答道:“那天,替身會殺蕭清歡,我也挺納悶的,感覺替身是被人控制在殺人。可我一直覺得,只有褚茵纔會控制替身……除了她,還有誰能控制替身,我就不得而知了。”
“再後來呢,誰殺了紀正淳?”
她繼續追問。
“蕭祁御知道蕭清歡被殺,怒髮衝冠,和替身打了起來,替身很厲害,蕭祁御身體不行,眼見得要被刺死,紀正淳擋了一下,當場斃命。然後,蕭祁御和阿緒合力殺了替身。事後,阿緒抱着紀正淳的屍首跑了。”
這就是當時機關山莊發生的事情,知道的人沒幾個。
“那你爲什麼不幫替身?”
“爲什麼要幫?我給褚茵辦事,是爲了見我妻兒。我沒接到指令,要殺掉蕭祁御,或是殺掉替身,保持體力,才能保全自己。”
他沒那麼傻。
何況那時,他隱隱覺得褚茵要敗了。
從柴房踉蹌離開時,她的步子是打着趔趄的,心頭則是一片驚惶。
出了房門,素月就扶住了她,緊張地問:“姑娘,你怎麼了?”
“扶我回房,我需要歇一歇……快……”
她被扶回房,還沒坐到牀上,人就暈了過去。
今日,她聽到的這些,真的是太太太震驚她了……
*
後來,鍾回還是被放走了。
這是沐雲姜的意思。
在她醒來後,就讓玉如戈放走了。
臨走,她給了他一瓶藥。但願他還能活着找到容夕吧……
沐雲姜在玉城住了半個月,在此期間,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她和蕭祁御真的會是兄妹嗎?
她鬱結了好些天,眉間盡是解不開的輕愁。
這天,玉如戈巡完城回來,看到她獨倚欄杆,滿身寂寂,他讓素月和崇八退下,走過來問:
“阿姜,在想什麼?”
她轉過了頭,淡寡寡道:“在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她不願把這件事說出來,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宜被第三者聽了去,她的肚子裡還懷着一個,萬一是呢,那它算什麼?會不容於世的。
“容我猜猜,是不是在懷疑鍾回的話的可信度?他說,你和蕭祁御是兄妹……”
這一猜,猜得她吃驚極了。
“你……”
她擡頭看他。
只一眼,她明白了:“你私下逼問過鍾回了是不是!”
“嗯,見你情緒那麼大,都被刺激到暈過去了。我必須知道,就怕你上了他的當。這個人是軍師,在算計人心這件事上頭,他還是很有本事的!”
在聽說這件事後,他也挺驚訝的,但是,現在他可以很肯定地對她說:“放心,你肯定不是蕭祁御的妹妹……”
這讓沐雲姜頓時來了精神:“你爲什麼說得這麼肯定?”
“紫玉樹下影重重,疑是故人來入夢。這句詩,你還記得吧!”他忽提到了這句詩。
“記得,那日我在玉宅的地下陣法中,曾說過這句話,玉兄這才放棄毀掉玉城的計劃……”
所以她如何能不記得。
“這首詩應是你師父告訴你的,對吧……”他再問。
“爲什麼你不猜是鬼先生跟我說的!”
“鬼先生與我是交情深,你這樣說,只是想讓我放棄啓動自毀裝置。但他肯定不知道這句詩。”
他猜對了。
“我們祖上曾留下一句話來,將來,會有一個來自大齊的神女,來解玉城之難。最近我翻看了一些胡如玉生前留下的典籍,上頭寫到,那位神女來自大齊,且是皇族,未來將統領大齊,成爲女皇……”
這也太荒唐了。
沐雲姜不覺笑了笑,破功了,搖了搖頭:“玉兄,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這是真的,你若不信,可隨我去看那本古籍,上頭清清楚楚寫着,多少多少年後,大齊將誕生天星神女,神女失蹤,大涼興盛,神女現世,大涼皇子殤,神女歸大齊,大齊興盛……”
他把她帶了回去,找出了一本珍藏在玉匣中的羊皮卷,卷子看着很老舊,上面的字跡極爲絹秀,似出自女子之手。
而上面所寫,當真就如玉如戈所言:“但這並不能說明我和蕭祁御就不是……”
“你可曾聽說過大齊皇后秦素曾生下一個公主,此公主出生時曾天生異象,大司祭曾雲此女若登帝位,大齊必昌,後公主失蹤不見……”
這事,沐雲姜聽說過,但這事,能和她有什麼關係。她無奈一笑:“我看你是真的想多了……”
“怎麼就想多了,公主失蹤之時,正當發生容氏叛國案,後來,蕭祁御做了人質,褚茵出現在大齊的人質營,把孩子扔給了她兒子。時間對得上的。所以,這個女人,極有可能就是偷了公主的元兇……”
這個猜測也太敢聯想了。
“可褚茵爲什麼要偷公主?”沐雲姜再度反問。
玉如戈張了張嘴:“我不知道。但是你被江天收養,絕對不是一個巧合。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但我已經調查清楚。”
“什麼?”
她的好奇心全被勾了出來。
“江天本不姓江,他姓秦,本是大齊秦家棄子。後被江家收養,才讓江記成爲了這天下第一富商……但據我所知,江天在秦家時,曾受過姐姐秦素的恩情。所以,秦素失了女兒,江天幫忙找回,合不合情理?”
呵,原來師父身上竟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沐雲姜驚訝的合不攏嘴。
“褚茵恨容夕,連帶恨江天,她又是大齊的死間,出入大齊的皇宮,恐怕不難,如果她知道皇后和江天是這樣一個關係,那她會不會連大齊皇后也恨上了,順手偷走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不難吧……”
好像有點道理。
但是沐雲姜覺得這一切只是他的猜想:“還是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你猜測的這一切是真實的。”
“最最重要的是:那句詩,胡家後人不可能隨便傳給普通人。憑着這句話,可從我玉家拿到一份藏寶圖。那寶藏,能讓來人成爲天下首富。這種富有,比江記現在的財富還要多上幾倍。”
還真的是越聽越離奇啊。
“等會兒,等會兒,可這句詩既是胡家後人才懂的,爲什麼會傳到我師父這邊?”她再次發問:
“你是想告訴我,我師父是胡如玉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