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伏妖4

晚歌進入白笙靈海後, 白笙遲遲未能掙脫過去的苦痛。

這時,妖察覺有人闖入了他的另一個地道密室,又見白笙的情況已經達到預期效果, 他便及時抽身離開。

只是他沒料到, 在他離開之後, 白笙很快在短時間內就清醒過來。他也沒料到, 在簡單收拾完闖入密室的兩個人後, 會遇到勁敵的殘殺。

廟外,寒風呼嘯,枯葉翻飛。

一個黑色長衫的馬面長臉男子站在廟旁。只見手帕細細地抹去佩戴在右手指上的鋼爪上的血跡, 他如欣賞藝術品般不緊不慢地活動着利爪,小心摘下右手指上蹭亮的鋼爪。

收起帶血手帕, 放好鋼爪, 他攏了攏長袖後將雙手背在身後一言不發。

整個過程本應是露出陰柔的嫵媚之姿, 但這個馬面男子卻處處滲透出兇狠駭人的陽剛之氣。

他像是剛剛施展完身手,傲慢地站在一旁, 戲謔地望着手下敗將,靜等下人收拾殘局。

不遠處,那隻妖顯出真身,是隻灰黑色的蝙蝠。只不過境遇不佳,他被打傷, 苟延殘喘地躺在泥地上的血泊中, 幾乎被五條清晰可見的抓痕攔腰割斷軀體。

蝙蝠旁邊站着的是一個黑衣人, 是手持利刃, 高大威猛的模樣。

馬面男子沒說話, 但他一個眼神就讓蝙蝠旁邊的黑衣人知曉其意。

銀刀進,紅刀出。蝙蝠的胸腔被無情地剖開, 血腥刺鼻,一顆晶瑩的白色妖丹被取出,只留下一具痛到抽搐的殘骸不肯閉眼而去。

黑衣人拿出手帕擦了擦妖丹上的血跡,恭謹地呈給長衫男子。長衫男子勾起嘴角,他貪婪地拿起這顆數百年的妖丹在手裡細細摩挲。須臾,他滿意地將其放好。

他朝黑衣人比了個退下的手勢。黑衣人立刻彎腰作揖,拎起蝙蝠的殘破翅膀,如拎半殘的貓貓狗狗一般隨意粗暴。一步一滴血,染進泥土中,最後迅速消失在廟外。

一陣風來,沾血的枯葉遍地都是,馬面男子輕嘆一聲,欲頭也不回的乘風而去,奈何卻被身後之人喊住。

“閣下是?”晚歌佇立在其身後。

晚歌和白笙離開石室後便原路返回,到達岔路口處又分開行動。

男子毫不避諱地轉過身,淺笑道:“原來是雲之巔五長老,幸會。”

“常竹長老,幸會。”晚歌應聲,一雙清眸快速掃視周圍,那灘鮮血便自然而然的映入眼簾。看這血跡斑斑的廟前,再看這血液的新鮮狀態,她也不難看出事發時間。

“五長老怎會在此處?”常竹泰然自若,彷彿真是恰好在此處偶遇晚歌一般。

“這是雲之巔的範圍,我在此處有何奇怪?”晚歌慢步向前,與常竹並立。

“倒是我出現在此處很是怪異,是吧?”常竹倒也不避諱,簡單闡釋緣由,“我那兩個小徒原在北山歷練,中途遇妖傷人,他們窮追不捨。我放心不下,也就跟到了這裡。”

晚歌察覺常竹似乎不願解釋廟前的血,亦或是他來之前,這血就已經出現,他也不能解釋原因。

“瞧這一灘污血,真礙眼,不知是否是我那小徒擒住了妖孽。”常竹調侃道,“五長老不會也是帶着徒弟來捉妖的吧?”

“嗯,先失陪。”晚歌沒有做過多回復。她走到常竹前方,有意的側首瞄了一眼他,秀眉一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

枯葉被風颳起,在地上翻滾幾圈後一頭栽進血水中。風太大,沾滿鮮血的枯葉滾出血泊,幾經輾轉,連同其他落葉一起染出血色斑點。

她沒有停留,佯作若無其事的跟着不明顯的血跡離開廟宇。

“慢走。”常竹目送晚歌離開,直到她消失在眼底。他臉上露出一絲獰笑,很快,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誤打誤撞,妙哉。”常竹往回瞥了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須臾,他也離開了廟宇。

另一面,白笙在密道里摸索。這條密道與方纔的有所不同,蜿蜒曲折,時高時低。

許久,他見到了密道盡頭與之前類似的石室。他藉着燭光一眼望去,石室的佈局和大小,的確與前一個石室大同小異。

走進石室,畫風陡然一轉,地面上是兩個被五花大綁的人,還昏死過去了。

白笙舉起蠟燭蹲在他們旁邊辨認。是官悅衡和柳疏離。

當然,白笙肯定認識。一個是容成的青梅竹馬;一個是當初攔住自己進入雲之巔還給付報名費的人,也是算是容成的姐夫。

不過這妖想的一點兒都不周到,居然把這兩個人綁在一起。說真的,綁法連白笙都看不過去了,傷風敗俗。

背對背綁也就罷了,竟然面對面綁,姿勢甚是親密,而且還是官悅衡在下!

好歹相識一場,縱使白笙與江十里在前世有多麼大的深仇大恨,既然一切重來,白笙也不想重蹈覆轍。

白笙幫他們解開繩索,查看身體情況。也不知是否是簡單的昏迷,若是同他一般被夢魘牽制,還不一定能安然醒來。

仔細分析,這妖修爲至少是數百年,絕不是等閒之輩。就是靠偷襲先發制人,這一點讓白笙嗤之以鼻。

他們如若陷入夢魘之中,那妖也不需如此大費周章的捆綁,想必他們應是無恙。

乾坤囊在晚歌身上,白笙什麼都沒有帶,也沒有藥可救治緩解,只能等他們自然醒來。

下次,白笙一定要記得向晚歌討一個乾坤囊,畢竟帶東西比較方便。如果是能繼承晚歌的乾坤囊,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環顧四周,依舊只有一口棺木,白笙同樣探知棺木的氣息。與之前的棺木不同的是,這棺木內的妖力正在大量流失。

他急忙推開棺木蓋,一股腐爛的刺鼻味兒猛地撲面而來。他掩住口鼻,眉間皺出溝壑,燭火再靠近些,裡面的情況一覽無遺。

是一個長相標誌的美人兒,身着黃衣全身死白,身側是一條毛茸茸的棕黃色尾巴,頭頂也有一對毛耳朵。

修爲不足,是半成妖。

這妖的額頭上有一個格外猙獰的窟窿,除了此處,還有其他的地方都有大小不一的窟窿。初步判斷,應該全是同一尖銳物件刺傷的。

還來不及細緻入微的察看,這妖就因失去妖力保護而迅速腐爛,惡臭不堪。

白笙受不了了,胃酸翻涌,他急忙蓋上棺木,這纔好受些。

除卻棺中妖,白笙也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線索。他蹲在官悅衡身側,伸手推了推他,試圖將他搖醒。

“喂,做什麼美夢啊,還不醒。”白笙把蠟燭放在地上,嘗試施術喚醒。

蠟燭就在棺木旁,忽閃忽閃的火光拉長白笙的影子,也把漆黑的棺木映的反光。棺木縫隙中時不時溢出不知名的無色無味液體,流到地上,積成一片油亮的水窪。

施術無用,官悅衡依舊雙眼緊閉。

白笙盤腿坐下,手肘支在腿上,饒有興致的拖着下巴望着官悅衡。

做點兒什麼好呢?據說唯有皮肉之痛才能喚醒夢中之人。當然,身心麻木之人除外。

他琢磨着又不能傷到人家,還要讓他們痛醒,這可真難辦。

良久,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拔毛!

不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白笙也不敢動他的頭髮,拔得多了就禿了,一眼便能瞧出端倪。

他搖搖頭,藉着燭光把目光慢慢地往官悅衡的身下移去。

“那就……”白笙鎖定目標摩拳擦掌,不懷好意的勾起嘴角,“那裡拔了也看不見,你更不會給別人看。”

“得罪了!”白笙的腿坐麻了,起身一個趔趄不小心撞倒了蠟燭,本想倒了拿去放好便是,但事態忽然變得嚴重。

計劃還沒有實施,身旁的棺木“轟”的一聲掀起熊熊烈火。好在他反應快,險些被撲面而來的火浪灼燒成焦炭。

他撤到一側,順手把二人拖到安全之處。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額前捲曲的碎髮不禁讓他爲之一顫。

烈火已將棺木包裹,再燃下去,人在石室內便難以呼吸。

走也不是,留也不可。白笙慌張的望着地上的兩個拖油瓶,真想一巴掌把他們扇醒。

許久,白笙扛着兩人從濃煙滾滾中逃出來。他把兩人丟在地上,叉腰靠牆嗆得不行。

顯然,地上的人也被嗆到,眉頭緊皺小聲咳嗽,欲有醒來的跡象。

早知這樣能讓他們醒來,白笙何必費心費力的帶他們出來,直接被嗆醒再自己逃出來不就好了?

醒了,官悅衡眯着眼四下打望。白笙也不想多停留一刻,趁他發現自己前徑直出了廟宇,免得同他嘮叨。

官悅衡只隱約看見了白笙的背影,想再仔細認出那人時,他已經消失在視線裡。

他強行清醒意識,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

這時,他收到了常竹的通靈訊息。

「常竹」:真沒用。妖已除,照顧好疏離,速回北山。

「官悅衡」:是,師尊。

柳疏離還沒有醒,神色凝重。官悅衡遲疑片刻,俯下身去緩緩將她扶起,背到背上。

她的雙手環到官悅衡的胸前,頭靠在他的肩上。急促的呼吸,官悅衡能清晰的聽到,甚至感受到她的心跳。

“公子……”柳疏離迷迷糊糊的將頭埋進官悅衡的頸窩,環着的手臂習慣性的往裡收了收。

官悅衡驀地一顫,她從未如此溫柔的喚過他。他緊鎖眉頭,在心底輕嘆,任由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