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進入白笙靈海後, 白笙遲遲未能掙脫過去的苦痛。
這時,妖察覺有人闖入了他的另一個地道密室,又見白笙的情況已經達到預期效果, 他便及時抽身離開。
只是他沒料到, 在他離開之後, 白笙很快在短時間內就清醒過來。他也沒料到, 在簡單收拾完闖入密室的兩個人後, 會遇到勁敵的殘殺。
廟外,寒風呼嘯,枯葉翻飛。
一個黑色長衫的馬面長臉男子站在廟旁。只見手帕細細地抹去佩戴在右手指上的鋼爪上的血跡, 他如欣賞藝術品般不緊不慢地活動着利爪,小心摘下右手指上蹭亮的鋼爪。
收起帶血手帕, 放好鋼爪, 他攏了攏長袖後將雙手背在身後一言不發。
整個過程本應是露出陰柔的嫵媚之姿, 但這個馬面男子卻處處滲透出兇狠駭人的陽剛之氣。
他像是剛剛施展完身手,傲慢地站在一旁, 戲謔地望着手下敗將,靜等下人收拾殘局。
不遠處,那隻妖顯出真身,是隻灰黑色的蝙蝠。只不過境遇不佳,他被打傷, 苟延殘喘地躺在泥地上的血泊中, 幾乎被五條清晰可見的抓痕攔腰割斷軀體。
蝙蝠旁邊站着的是一個黑衣人, 是手持利刃, 高大威猛的模樣。
馬面男子沒說話, 但他一個眼神就讓蝙蝠旁邊的黑衣人知曉其意。
銀刀進,紅刀出。蝙蝠的胸腔被無情地剖開, 血腥刺鼻,一顆晶瑩的白色妖丹被取出,只留下一具痛到抽搐的殘骸不肯閉眼而去。
黑衣人拿出手帕擦了擦妖丹上的血跡,恭謹地呈給長衫男子。長衫男子勾起嘴角,他貪婪地拿起這顆數百年的妖丹在手裡細細摩挲。須臾,他滿意地將其放好。
他朝黑衣人比了個退下的手勢。黑衣人立刻彎腰作揖,拎起蝙蝠的殘破翅膀,如拎半殘的貓貓狗狗一般隨意粗暴。一步一滴血,染進泥土中,最後迅速消失在廟外。
一陣風來,沾血的枯葉遍地都是,馬面男子輕嘆一聲,欲頭也不回的乘風而去,奈何卻被身後之人喊住。
“閣下是?”晚歌佇立在其身後。
晚歌和白笙離開石室後便原路返回,到達岔路口處又分開行動。
男子毫不避諱地轉過身,淺笑道:“原來是雲之巔五長老,幸會。”
“常竹長老,幸會。”晚歌應聲,一雙清眸快速掃視周圍,那灘鮮血便自然而然的映入眼簾。看這血跡斑斑的廟前,再看這血液的新鮮狀態,她也不難看出事發時間。
“五長老怎會在此處?”常竹泰然自若,彷彿真是恰好在此處偶遇晚歌一般。
“這是雲之巔的範圍,我在此處有何奇怪?”晚歌慢步向前,與常竹並立。
“倒是我出現在此處很是怪異,是吧?”常竹倒也不避諱,簡單闡釋緣由,“我那兩個小徒原在北山歷練,中途遇妖傷人,他們窮追不捨。我放心不下,也就跟到了這裡。”
晚歌察覺常竹似乎不願解釋廟前的血,亦或是他來之前,這血就已經出現,他也不能解釋原因。
“瞧這一灘污血,真礙眼,不知是否是我那小徒擒住了妖孽。”常竹調侃道,“五長老不會也是帶着徒弟來捉妖的吧?”
“嗯,先失陪。”晚歌沒有做過多回復。她走到常竹前方,有意的側首瞄了一眼他,秀眉一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
枯葉被風颳起,在地上翻滾幾圈後一頭栽進血水中。風太大,沾滿鮮血的枯葉滾出血泊,幾經輾轉,連同其他落葉一起染出血色斑點。
她沒有停留,佯作若無其事的跟着不明顯的血跡離開廟宇。
“慢走。”常竹目送晚歌離開,直到她消失在眼底。他臉上露出一絲獰笑,很快,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誤打誤撞,妙哉。”常竹往回瞥了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須臾,他也離開了廟宇。
另一面,白笙在密道里摸索。這條密道與方纔的有所不同,蜿蜒曲折,時高時低。
許久,他見到了密道盡頭與之前類似的石室。他藉着燭光一眼望去,石室的佈局和大小,的確與前一個石室大同小異。
走進石室,畫風陡然一轉,地面上是兩個被五花大綁的人,還昏死過去了。
白笙舉起蠟燭蹲在他們旁邊辨認。是官悅衡和柳疏離。
當然,白笙肯定認識。一個是容成的青梅竹馬;一個是當初攔住自己進入雲之巔還給付報名費的人,也是算是容成的姐夫。
不過這妖想的一點兒都不周到,居然把這兩個人綁在一起。說真的,綁法連白笙都看不過去了,傷風敗俗。
背對背綁也就罷了,竟然面對面綁,姿勢甚是親密,而且還是官悅衡在下!
好歹相識一場,縱使白笙與江十里在前世有多麼大的深仇大恨,既然一切重來,白笙也不想重蹈覆轍。
白笙幫他們解開繩索,查看身體情況。也不知是否是簡單的昏迷,若是同他一般被夢魘牽制,還不一定能安然醒來。
仔細分析,這妖修爲至少是數百年,絕不是等閒之輩。就是靠偷襲先發制人,這一點讓白笙嗤之以鼻。
他們如若陷入夢魘之中,那妖也不需如此大費周章的捆綁,想必他們應是無恙。
乾坤囊在晚歌身上,白笙什麼都沒有帶,也沒有藥可救治緩解,只能等他們自然醒來。
下次,白笙一定要記得向晚歌討一個乾坤囊,畢竟帶東西比較方便。如果是能繼承晚歌的乾坤囊,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環顧四周,依舊只有一口棺木,白笙同樣探知棺木的氣息。與之前的棺木不同的是,這棺木內的妖力正在大量流失。
他急忙推開棺木蓋,一股腐爛的刺鼻味兒猛地撲面而來。他掩住口鼻,眉間皺出溝壑,燭火再靠近些,裡面的情況一覽無遺。
是一個長相標誌的美人兒,身着黃衣全身死白,身側是一條毛茸茸的棕黃色尾巴,頭頂也有一對毛耳朵。
修爲不足,是半成妖。
這妖的額頭上有一個格外猙獰的窟窿,除了此處,還有其他的地方都有大小不一的窟窿。初步判斷,應該全是同一尖銳物件刺傷的。
還來不及細緻入微的察看,這妖就因失去妖力保護而迅速腐爛,惡臭不堪。
白笙受不了了,胃酸翻涌,他急忙蓋上棺木,這纔好受些。
除卻棺中妖,白笙也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線索。他蹲在官悅衡身側,伸手推了推他,試圖將他搖醒。
“喂,做什麼美夢啊,還不醒。”白笙把蠟燭放在地上,嘗試施術喚醒。
蠟燭就在棺木旁,忽閃忽閃的火光拉長白笙的影子,也把漆黑的棺木映的反光。棺木縫隙中時不時溢出不知名的無色無味液體,流到地上,積成一片油亮的水窪。
施術無用,官悅衡依舊雙眼緊閉。
白笙盤腿坐下,手肘支在腿上,饒有興致的拖着下巴望着官悅衡。
做點兒什麼好呢?據說唯有皮肉之痛才能喚醒夢中之人。當然,身心麻木之人除外。
他琢磨着又不能傷到人家,還要讓他們痛醒,這可真難辦。
良久,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拔毛!
不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白笙也不敢動他的頭髮,拔得多了就禿了,一眼便能瞧出端倪。
他搖搖頭,藉着燭光把目光慢慢地往官悅衡的身下移去。
“那就……”白笙鎖定目標摩拳擦掌,不懷好意的勾起嘴角,“那裡拔了也看不見,你更不會給別人看。”
“得罪了!”白笙的腿坐麻了,起身一個趔趄不小心撞倒了蠟燭,本想倒了拿去放好便是,但事態忽然變得嚴重。
計劃還沒有實施,身旁的棺木“轟”的一聲掀起熊熊烈火。好在他反應快,險些被撲面而來的火浪灼燒成焦炭。
他撤到一側,順手把二人拖到安全之處。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額前捲曲的碎髮不禁讓他爲之一顫。
烈火已將棺木包裹,再燃下去,人在石室內便難以呼吸。
走也不是,留也不可。白笙慌張的望着地上的兩個拖油瓶,真想一巴掌把他們扇醒。
許久,白笙扛着兩人從濃煙滾滾中逃出來。他把兩人丟在地上,叉腰靠牆嗆得不行。
顯然,地上的人也被嗆到,眉頭緊皺小聲咳嗽,欲有醒來的跡象。
早知這樣能讓他們醒來,白笙何必費心費力的帶他們出來,直接被嗆醒再自己逃出來不就好了?
醒了,官悅衡眯着眼四下打望。白笙也不想多停留一刻,趁他發現自己前徑直出了廟宇,免得同他嘮叨。
官悅衡只隱約看見了白笙的背影,想再仔細認出那人時,他已經消失在視線裡。
他強行清醒意識,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
這時,他收到了常竹的通靈訊息。
「常竹」:真沒用。妖已除,照顧好疏離,速回北山。
「官悅衡」:是,師尊。
柳疏離還沒有醒,神色凝重。官悅衡遲疑片刻,俯下身去緩緩將她扶起,背到背上。
她的雙手環到官悅衡的胸前,頭靠在他的肩上。急促的呼吸,官悅衡能清晰的聽到,甚至感受到她的心跳。
“公子……”柳疏離迷迷糊糊的將頭埋進官悅衡的頸窩,環着的手臂習慣性的往裡收了收。
官悅衡驀地一顫,她從未如此溫柔的喚過他。他緊鎖眉頭,在心底輕嘆,任由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