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終章

就在白笙趕去的途中, 大長老追了上來。

大長老穩住鹿靈的傷勢後,就把三長老留下,讓他處理雲之巔的局面。

白笙和大長老同行, 根據二長老的路線消息, 很快與他們匯合。

一行人止步於一片青湖前。

青湖位於連綿不絕的羣山之間, 地勢高, 此地荒涼, 植被皆爲草甸,遠遠望去,山巔之上銀裝素裹。

這片湖水寬廣靜謐, 宛如一面青藍色銅鏡放在地上,映出湛藍的天和潔白的雲。站在這裡, 彷彿離天空更近了一般, 空氣稀薄, 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據說,那個黑衣人跳進湖中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了。由於此地詭異, 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甚至開始相互間猜疑。

穆旦遲疑道:“青雲長老,你千方百計的把我們帶到這裡來,是不是還想將我們一網打盡?”

“一網打盡?”青雲不屑道,“真是可笑!若不是這顆靈丹的力量非同小可, 危及到整個修真界, 我纔不會叫上你們大老遠的追來。”

容閣主抱臂, 揣測道:“說不定你們就是一夥的。”

青雲冷笑:“你們都跟來了, 這纔想起來猜忌我?”她拉下臉, 望着這片湖解釋道:“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一直以來剖妖丹的幕後指使者,事情關乎我們妖族的存亡, 我怎能放任不管?”

衆人半信半疑,猶豫不決。

“那靈丹的威力,想必各位前輩都體驗過。”官悅衡勸說道,“況且喬宮主也自刎謝罪,現在不是拌嘴的時候,我們現在是站在一條線上的螞蚱,此刻必須團結一心。”

儘管喬軒的命不足以抵過數位修士的性命,但如今的局面,大長老還是能拎得清輕重。他道:“走吧。”

說完,他首當其衝的跳入青湖中。隨後,剩下的人相繼跳入湖中。

如果說湖面上的景色美如畫,那湖下的場景則是有過之無不及。

湖下沒有水,擡頭望去,湖水是飄在上空。湖下彷彿是另一片天地,猶如世外桃源。隔着水層,陽光灑下,照耀着這與世隔絕的神秘世界。

小橋流水,蟲鳴鳥啼,霧氣氤氳,恍如仙境。

衆人好奇的向前走,越過一座山脈,一座宮殿赫然出現眼前,遠遠看去,宮殿巍峨高大,氣勢恢宏。

但當他們走到宮殿前,卻發現此處荒涼無比,雜草叢生,似乎已經很久沒人居住,蛇蟲鼠蟻遍佈。宮牆被破壞,偶見殘骸,又像是經歷了一場殘酷的鬥爭。

繼續往裡走,四周依舊破敗不堪。如果黑衣人將此地作爲秘密之所,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走了很久,他們進了一間看似還有人的痕跡的屋子。裡面很空,除了中間的丹爐和周圍的桌椅,其他什麼都沒有。

白笙走近丹爐,發現桌椅和丹爐上都沒有積灰塵,而且佈滿灰塵的地面上倒是有很多腳印。只不過,白笙已經辨別不出特殊的腳印,因爲他們一羣人走來走去,早就亂了足跡。

他打開丹爐鼎後,衆人也圍了過來。

丹爐內壁和底部都沾滿了黑色的渣滓,修爲稍微高一點的人,仔細一探便知裡面是煉化過的妖丹殘渣。

很明顯,所有被剖來的妖丹都被拿到此處煉製。但是到底是誰做的就不清楚了。

正當衆人七嘴八舌的猜測時,一直跟在後面的官悅衡,向他們解釋起關於常竹的事,衆人大跌眼鏡。從此,白笙的罪名也被洗脫,雖然他已經不在乎了。

官悅衡理性的分析道:“這期間,常竹一直利用江十里和扶風城培養黑衣人收集妖丹,後來,這些知情人士都已被殺,可這些妖丹在哪裡,我們並不知情。”

現在看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了頭緒,所謂的常竹只是一枚棋子,而真正的幕後黑手到現在纔出現。

忽然間,一個不詳的念頭閃現過大家的腦海:這個幕後黑手似乎在計劃什麼不爲人知的驚天大陰謀。

時間緊迫,衆人兵分幾路前去尋找黑衣人的蹤跡。

白笙和大長老一起走進一間屋子,裡面沒有別人,但這間屋子卻很乾淨。

陳設簡潔,牆上掛了一幅美人圖,紙已泛黃,筆墨淡去,但能隱約看清畫中人:高雅恬靜,氣質不凡,身着薄紗羽衣,很是眼熟。可惜胸前的焰紋被污漬遮去一部分,破壞了整體構圖的美觀。

數人尋遍了所有的房屋,沒有知道黑衣人的線索,所以最後都在殿後的荷花池前集合。

荷花池,池水是死水,植物枯死,周遭飄蕩着一股難聞的惡臭。荷花池很大,衆人繞着蜿蜒曲折的池塘邊緣走過去,聞久了那池水的味道,不禁讓人眩暈作嘔。

走到荷花池盡頭,衆人卻難以前進。前方看似平淡如常景,但他們面前卻有一個結界屏障,攔住他們的去路。

輕輕觸碰結界屏障,便有一層白色的薄膜狀結界若隱若現,且結界內的景象也開始產生波動。這也就意味着,他們看到的裡面的東西都是假的。

一致猜想,黑衣人應該就藏在結界內。他們齊心協力施法嘗試破開結界。

結界內,黑衣人站在圓形的透明青石地上。石面寬闊平坦,刻有錯綜複雜的紋路,凹陷的紋路流暢曲折且相互聯通,好似遠古的神秘符文。

凹陷的符文細窄且深,其中是正在流動的乳白色液體,而且液體流過的地方都均勻的附着在裡面,佈滿每個角落。

黑衣人站在中心位置,正好石面中心處有一個圓形凹印,能與符文紋路連接,且大小正好可以放下一顆靈丹。液體也正是由此處用法術誘導引出,液體的實際源頭已經被隱藏。

更讓人震驚的是,青石下面是密密麻麻的黑影,就如鬼魂般在下面遊蕩,森然恐怖。

黑衣人感知有人在破壞結界,垂下眉睫,卻不管不顧。他手裡捻着那顆搶來的靈丹,輕輕拭去上面的血漬,等待着符文被液體填滿。

已經過半了,快了。而此時,結界也被破。

就在結界破碎的瞬間,衆人的體內靈力紊亂,肆意破壞各自的五臟六腑,元氣大傷,捂胸吐瘀血,單腿跪地,很難站立。

“怎麼回事?”容閣主渾身難受,望着黑衣人抱怨道,“該死!你居然耍這種下流的手段!”

黑衣人不語,繼續等待。

“是池水惡臭的味道,裡面有毒,破碎結界後會被自己的靈力反傷。”大長老搖晃着站起來,又跪了下去。

黑衣人勾起嘴角,像是在讚歎大長老的睿智,又像是在嘲諷大長老的後知後覺。

“賊人!你做盡壞事,喪心病狂罪無可恕!”青雲痛罵道,“你究竟是爲了什麼?”

儘管陸續有人對黑衣人進行辱罵,但黑衣人依舊是從容不迫的站在那裡。

大長老看着陣法,大概看出了門路,悄聲對白笙說道:“想辦法阻止液體流動。”

白笙望着即將流到盡頭的液體,快速施術,試圖凍結液體。怎料被液體反彈,完全無效,反倒是自身得到了成倍的反傷。

不能用靈力就無法阻止液體的流動,白笙愁眉不展。就在這時,他看見了黑衣人手中的靈丹,有了想法。

大長老攔下白笙接下來的動作,向他挪過去,解釋道:“白笙,盤坐,我替你把毒逼出去。”

這是二保一的辦法,事到臨頭,這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大長老暗地裡催動靈力,讓自身承受數倍的傷害來解除白笙體內的毒。另外的幾個人也相繼開始互相排毒。

白笙本想拒絕,卻被大長老插了話:“別動,你體內的靈丹是五長老的,是我親自把白長老的妖丹和她的靈丹融合而成的。靈力強悍,且有木屬性特有的極強的治癒能力,請好好珍惜。”

自從晚歌失蹤,白笙使用蹩腳的冰系法術起,雲之巔的長老們就已經瞧出了端倪。

可晚歌沒了靈丹,她又會在哪裡呢?

晚歌兩次死而復生都是靠着這顆靈丹,如果她失去靈丹,她又會怎樣?像前世那般羸弱不堪?

三次……已經三次了。

晚歌爲了救白笙,第一次受傷,第二次喪命,第三次……會怎樣?

她還……活着嗎?

白笙思緒萬千,愁容滿面。

他們搞出小動作,黑衣人也有察覺,因此趁機施術將他們打斷,大長老等人立刻遭到反噬。

“噗”的一聲,血濺三尺,大長老全身微微抽搐,粗喘着氣,倒在地上不能動彈。

中途被打斷,餘毒未排淨,按大長老的傷勢也不能再進行。

“大長老。”白笙欲扶起他,大長老把他推開,示意他去阻止黑衣人。白笙一咬牙,拳頭緊攥。

此時,液體已經填滿所有符文紋路,眼看黑衣人就要俯身將靈丹放入符文的中心凹槽,白笙靈機一動,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幻化冰凌趁其不備將靈丹打偏掉落。

緊接着,白笙快步向前,長歌應聲而出,束縛住黑衣人慾拾起靈丹的手臂,猛地往後拽。

黑衣人趔趄了幾步,立馬站穩步子拉住長歌,欲與白笙正面僵持。

凜冽風霜,血光迸濺,兩人僵持不下,那顆靈丹被搶來搶去,終是落到地面。

白笙體內餘毒未清,每次使用靈力都會得到不同程度的反傷。然而這黑衣人,自始至終都沒有使用靈器,一直赤手空拳的和白笙打鬥。但對於他的一招一勢,白笙總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趁着兩人不分高下的爭鬥,青雲悄聲爬過去,欲撿走離他們不遠的地面上的靈丹。

靈丹到手,青雲還沒能高興多久,一把突如其來的摺扇打在青雲的手腕上,靈丹滑落在地。

還沒等青雲反應過來,那個黑衣人重傷白笙,快速拾起靈丹瞬移至中心處,將靈丹放進凹槽。那把摺扇繞了一圈,終是回到黑衣人的手上。

來不及阻止,還是讓黑衣人得逞了。但這一切做完後,並沒有什麼神奇的效果,彷彿都是虛驚一場。

再看一眼黑衣人,卻是泰然自若的扇着扇子,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計劃當中,只是還沒有結束而已。

不對!那把扇子!

白笙心中驀地一震,想必大長老和二長老也認出來了,那把摺扇與葉弦思的靈器毫無二致。

“四長老,都這個時候,還需要掩藏身份嗎?”白笙很肯定。從她的招式,最後到她的靈器,白笙已經有了九成的把握。

此話一出,衆人開始低聲議論。

黑衣人冷笑一聲,戲謔道:“哦,對了,的確不該掩藏了。”說着,她揭下面罩,褪去一身黑衣,露出本就媚骨天成的傲人模樣。

果真是她!

又是雲之巔的人,青雲冷哼:“看看,你們看看這些惡毒的人,這雲之巔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葉弦思是雲之巔的人,加上青雲的諷刺,衆人皆認爲這就是雲之巔的陰謀,開始內訌。

“怎麼?”葉弦思漫不經心的走過來,用摺扇擡起青雲的下巴,質問,“你以爲你們妖族就不惡毒?”

說罷,葉弦思重重的甩開她的臉,怕髒了摺扇,又不屑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胡說!到底誰惡毒?你設計陷害幾大宗門,害我妖族兒女,剖丹割舌。你敢不承認是你做的?”

青雲怒吼,目眥盡裂,“我看你一直蟄伏雲之巔,是想把人家當你的保護傘吧。”

“是又如何?”這話聽的大長老不禁心寒,葉弦思又睥睨道,“本來我的計劃好好的,可惜被你們打亂了。

蘭皋是多好的一株苗子啊,卻因你們背叛了我,完成了你們的大計,可你們卻因爲她是半妖就讓她做祭品。

你說,到底是誰殘忍?”

青雲羞愧,立刻轉移話題道:“說到底,她不都是你的棋子?還有常竹,都是你的棋子。讓蘭皋爲妖族奉獻,那是她的榮幸!”

葉弦思忍俊不禁,嘲笑青雲所謂的“義正言辭”。她笑道:“你是如何昧着良心說出這些話的?你的心不痛嗎?”忽然,她收起笑臉,嗤之以鼻道:“我忘了,你沒有良心。”

“你!”青雲的臉氣得青一塊紫一塊。

“杜恆有求於我,我告訴他提高修爲的辦法,但他居然第一個就用他的妻子青嵐做實驗,還拋妻棄子。

我救了青嵐,圓了她見女兒的夢,然後蘭皋也有求於我,讓我殺了杜恆。

不久,連常竹也有求於我,也是讓我殺了杜恆。

唉,這些恩恩怨怨我不懂,但既然有求於我,那自然要幫我做事。

妖丹都是他們剖的,也是他們集齊的,我從未親自動過手。我只是在幫助他們完成各自的夙願後,坐享其成罷了。”

葉弦思將所有的事情細細道來,只是一想到妖族從中破壞,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瞥向青雲,呵斥道:“江十里和扶風城,以及牽扯到銘水閣的恩怨是他們內部的事情。但是,你們妖族誣陷雲之巔,欲設計屠殺各大宗門,莫非你還想抵賴不成?”

“這些我們妖族敢作敢當,但是,如若不是你在從中挑起,我們是不會這麼做,都是你逼我們的!”

青雲怒吼,憤懣不已。

“那我呢?是誰逼得我呢?”葉弦思問,臉上漸漸浮現出絕望和無奈。她怒火中燒的指遍所有人,叱責道:“是你,是你們!是你們親自把我們推向虎口!”

“看見了嗎?這些都是我的族人。”葉弦思指着青石下飄蕩的魂魄。然而除了瞥見葉弦思鎖骨上的火焰刺青而遲疑的青雲,衆人皆一頭霧水。

她對着青雲氣急敗壞道:“你看到了吧,我想你應該記得,當年妖魔大戰,妖族落敗,魔族猖獗。是誰?是誰第一個站出來阻止魔族的?”

“是我們!一支駐守人間的神羽族,一支古老的種族!”葉弦思情緒激動,眼眶裡盪漾着淚水,眼尾通紅。

隨後,她氣憤地指着那羣人,質問道:“你們這羣人只會袖手旁觀,眼睜睜的看着魔族將我們趕盡殺絕。只有最後危及你們的利益時,你們纔會插手。

但是,幾百年後,你們還會記得我們嗎?你們不記得!不記得我們曾經保護過你們!

試問,同在這一片天地,爲何大戰時必須是我們首當其衝?就因爲我們是神族後裔,所以我們就應該站在前面,你們就應該躲在我們身後?”

的確,這件事,後人們從來都不會記得,因爲他們只記得妖魔大戰時,人族最後插足其中,平息了所有的戰爭。

他們敬仰那羣人族英雄,也深深的記住了他們,卻不記得有神羽族。因爲無人傳承,也無人在意,一代又一代後,這些記憶都被人抹滅。

“怎麼?是不是會有一點點的愧疚?”葉弦思將望向衆人的目光收回,然後看着青雲。許久,她嫌惡道:“你是不是想說我們活該多管閒事?”

青雲低頭,像是心虛的看向他處不作迴應。

葉弦思揪起青雲的衣領,盯着她飄忽不定的目光。隨後,葉弦思佯做無所謂的樣子,解釋道:“如果說人族只是袖手旁觀,那麼妖族則是趁火打劫!”

說罷,葉弦思神色嚴肅,把青雲摔在地上。青雲狼狽的趴在地上,想唾罵,卻欲言又止。

“魔族攻城,我姐姐爲了救我,將昏迷的我暗中送出城,等到我清醒後便找了回來。”葉弦思嘆了口氣,胸中多了一份沉穩,可能事情過去幾百年,再憤怒也無法挽回。

她繼續說:“我回來的時候,所有族人無一人生還。最可恨的是……”

她看着青雲,目光犀利,恨不得將她撕碎。她道:“殘留的妖族竟覬覦我們神羽族的靈丹,他們都已經死了,還殘忍的剖開他們的胸膛,剜出靈丹爲己所用……”

青雲無言以對,因爲她記得小時候,她的父母爲了讓她和青嵐快速恢復並提高修爲,帶她們來到此處。

她親眼看見她們的父母剖來靈丹,那些慘死的神羽族族人,鎖骨上的焰火刺青格外刺眼。

良晌,空氣中瀰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葉弦思輕嘆,走到符文中心,施法燃起靈體,以自身爲引,催動符文啓動。

“四長老,你這是做什麼!”白笙焦灼道。

葉弦思的身體開始虛化,靈力注入符文中的靈丹,符文中液體快速染上由靈丹中溢出的怨念之氣。

須臾,她嫣然回眸:“神羽族死後,魂魄不能步入輪迴。現在,我要借妖丹和怨念之氣,送他們入輪迴。”

“她是想犧牲自己,魂飛魄散,換得他們能再生。”大長老望着逐漸消失在淡紅色火焰中葉弦思,深深嘆了口氣。

“白笙。”葉弦思望向他,悄聲向他傳達了一句話,然後便消失在符文之上。

白笙忽而愣住,心急如焚。

符文亮起刺眼的紅光,很快,青石皸裂,下方的魂魄才裂縫中竄出來,迅速飄出青湖,消失在湛藍的天空中。

唯有一絲魂魄停留在葉弦思殞沒的地方,久久不肯離開。那絲魂魄的輪廓就如晚歌的外形一般,直到陣法碎裂,液體乾涸,靈丹化成齏粉,魂魄才離去。

剎那間,地動山搖,宮殿倒塌,上方的青湖水傾盆而下,淹沒這片世外桃源。

衆人相互扶持,匆忙逃離此地。

青湖,水位明顯下降,水色渾濁,翻涌不斷,攪碎了巍峨的雪山,映不出藍天白雲。

大長老望着青湖悵然若失。

衆人體內的毒再過不久將會自然散去,可白笙不能再等了。他要去一個地方,去那裡找一個人。

他御劍奔赴葉弦思所說的地點,絲毫不敢停歇。

葉弦思說,晚歌在環玉潭,讓白笙去那裡等她。雖然她並沒說要等多久……

環玉潭風平浪靜,一如往昔。

白笙的眼底全是失落,卻不敢失落。

他會等,一天,一年,十年,或者一輩子,都會等。他已經錯過了一輩子,不想再錯過一輩子了。

儘管是重新開啓的一世,大部分人都難逃前世的結局。

不管白笙做出了什麼樣的改變,結局都無法更改。

後來,他回了煙溪,將蘭皋下葬,和前世的地點一模一樣。他把那幅蘭皋心心念唸的畫也一同陪葬。

·

五年後,修真界相安無事,海晏河清。

官悅衡和穆旦分別撐起江十里和扶風城。銘水閣也恢復如初,只是多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小老頭。

大長老擔任雲之巔掌門一職,三長老前去青峰嶺看管。白笙恢復雲之巔弟子的身份,暫替晚歌看守淨守結界。

修真界還多了一位遊走世間,鋤強扶弱的女仙君,她腰間掛着一個精緻的蜀繡香囊,受盡人們的愛戴。

鹿靈留在了雲之巔,在她的求情下,明吉也回到了二長老門下,從掃地工做起。

銀雪沒有回漫晴雪山,而是留在了煙溪,現在還能在短時間內幻化出人形。每天嘰嘰喳喳的跟在白笙的身後,像只粘人的小麻雀。

這些年來,像是腦中有什麼在故意破壞記憶星雲,白笙總是在忘記一些重要的東西。

迄今爲止,他快忘記了南潯的樣子,還有蘭皋的模樣,甚至是晚歌。只要是他刻意去記的事和人,都在慢慢被淡忘。

他常常拿起筆,記下腦中剩下的記憶:那塊繡着緋華的手帕,那套白玉發冠,那朵雙生花……

他畫下他們的模樣,他們的一顰一蹙,神態動作。他害怕,到時候把他們都忘了,腦子裡什麼都沒有了。

某日,白笙照常每日傍晚前去環玉潭等晚歌,他帶上了畫,他害怕他不能認出她。

環玉潭清風徐徐,蕩起層層漣漪,一輪圓月高掛藍黑色的天空。

白笙站在山丘上,望着潭水發呆。他在回憶,回憶這裡曾經發生過一間美好的事,可到底是什麼事呢?他已經忘了。

不久,潭水之上慢慢飄散開點點火光,越來越多,如漫天星辰,浩瀚無垠。

須臾,水上有一葉扁舟慢慢向山丘靠近。

仔細一看,船上站着一個人。她提着燈,一襲紅衣,衣袖隨風飄起。

白笙陡然一震,望着那個人心跳加速,直覺告訴他,那個人可能就是她。

可直到小船臨近,白笙對比畫中人,才發現認錯了,雖然這也不是第一次認錯人了。

“白笙。”

這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晚歌站在那裡,全身溼透。

白笙猛地回頭,手中的畫在不經意間滑落。他愣了一下,心中喜悅溢出,卻又像個不會表達的孩子。

他跑過去,將晚歌抱緊,溫暖她冰冷的身軀。

五年光景雖短,卻又一次一次的要了他的命。

他一直在等她,只爲再次把她捧在手心。

終於,他等到了。

這一次,他再也不想把晚歌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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