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蕭弈……
他怎麼會坐在這種地方?
南胭心中疑惑,卻還是恭敬地屈膝行禮:“胭兒給二哥請安。”
“免了。”
蕭弈懶洋洋的開腔,垂眸喝了一口水。
精緻貴重的黑釉兔毫茶盞,裡面盛着黃啾啾的東西。
是玉米汁。
蕭弈出門前,自己到小廚房灌的。
他覺得這玉米汁喝多了,竟也甜絲絲的,上頭。
而南胭見他滿眼愜意,似乎沒有惡意的樣子,心下不禁百轉千回。
南寶衣如今成了個跛子,蕭弈定然不會再如從前那般疼愛她。
他看見自己這個外室女,居然成了太守府嫡公子的女人,想必也存了重修兄妹之誼的心思。
畢竟,搭上她就等同搭上程德語。
搭上程德語,就等同搭上了程太守。
雖然蕭弈年紀輕輕就封侯拜相,但終究只是個青年,比起勢力根深蒂固的薛都督和程太守而言,終究嫩了些。
他想借着她,爲都安堰一事道歉,也在情理之中。
捋清了思緒,南胭不禁挺直了脊樑。
她嗓音溫柔:“二哥叫住我,可是有什麼事?”
蕭弈擡眸,似笑非笑:“本侯看你笑得挺開心的。”
“胭兒不才,以區區外室女的身份,僥倖嫁進太守府。能攀上這般好姻緣,自然高興。”
蕭弈點點頭。
他又問道:“南嬌嬌傷了腿,你也很高興吧?”
“二哥是聰明人,我若說不高興,你定然是不信的。”南胭眉眼之中透着幸災樂禍,“是,她傷了腿,我無比高興。我希望她過得無比悲慘,我希望她淪爲錦官城的笑話。”
蕭弈慢條斯理地蓋上茶盞。
他把茶盞放到旁邊,隨手踮起一塊巴掌大的石頭。
他微笑:“南胭,看着本侯。”
南胭望去。
眉眼昳麗的青年,笑起來時猶如撥雲見月,勾魂攝魄。
她心跳略微失衡——
卻在下一瞬,看見巴掌大的石頭猛然襲向她!
她來不及躲閃!
石頭重重砸到她的腳踝!
她淒厲慘叫,狼狽地跌倒在地,按着右腿,疼得抽搐!
蕭弈笑容散漫:“想看南嬌嬌的笑話?不如本侯先讓你成爲笑話。雙腿都斷了的女人,想來程德語也沒什麼興趣了……”
他說着,像是挑選簪冠般,仔細挑了一塊石頭。
足有海碗那麼大!
南胭小臉慘白,面露驚悚。
若是被這玩意兒砸到腿骨,她還能走路嗎?!
原來,蕭弈不是來向她示好的,而是來爲南寶衣報仇的!
她心裡涌出濃烈的妒忌和怨恨,淚流滿面地急切提醒:“靖西侯,我是程哥哥的妾侍!”
“哦。”
蕭弈正兒八經地掂了掂石頭。
許是覺得分量夠了,正要砸向南胭的腿,季嬤嬤領着程德語過來了。
看見蕭弈的架勢,季嬤嬤嚇了一跳:“侯爺,您這是幹什麼?!”
蕭弈挑了挑眉。
他微笑:“練習臂力。”
可不能叫季嬤嬤知道,他敢打女人。
否則,整座南府的女人都會誤會他有暴力傾向。
季嬤嬤滿臉懷疑。
半晌,她一臉嚴肅地轉向程德語:“程公子,後院是女眷居住的地方,還請你今後不要隨便踏足。否則名聲盡毀,就是你咎由自取了。”
說完,福了一禮,冷着黑臉離開。
程德語滿臉羞惱。
他想去松鶴院探望南寶衣,誰知半路被季嬤嬤抓包。
連南寶衣的面都沒見到,就被趕了出來……
他壓了壓情緒,不悅地瞥向南胭,“還坐在地上幹什麼,該回府了!”
不等南胭說什麼,他健步如飛地走了。
南胭死死咬住脣瓣。
這官家公子,自幼養尊處優,從來不知道體恤姑娘。
不像蕭弈,哪怕南寶衣成了個瘸子,他也不離不棄。
她摸了摸被砸腫的腳踝。
不知怎的,心中更恨的人居然是南寶衣,而非蕭弈……
松鶴院正廳。
南寶衣坐在圈椅上,一臉懵逼。
只見侍女推了水墨屏風到大廳裡,屏風上繪製着諸國輿圖,精確優雅,連每一座城鎮和官道都標註的清清楚楚。
以祖母爲首,二伯父、二伯母、大哥哥等人,滿臉凝重地坐在廳中,正對着屏風絮絮低語,不時你指一下南越,我指一下大雍,儼然一副指點江山、商量大事的樣子。
她不安地揪着小手帕。
看這架勢,祖母他們似乎真的一心奔着富可敵國的目標去了。
可是當蜀郡首富尚且很不容易,想要富可敵國,哪兒那麼簡單?
一家人討論了整整半個時辰,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不約而同地點點頭,臉上的凝重幾乎要滿溢而出。
南寶衣戰戰兢兢:“祖母,你們莫非已經制定好了詳細的稱霸計劃?”
總覺得他們這副表情,彷彿是要攻打天下,自立爲帝。
老人家端起茶盞,認真地吹了吹,淺淺啜飲小口。
她擡起眼簾,嗓音低沉:“嬌嬌兒,我們已經商量好了,今晚在松鶴院嘗試一下大雍長安風味的寬面和涼皮,南越盛京風味的閣老餅、玉露霜,大魏北鄴城的雪花酥、鳳凰腦。其他菜餚什麼的,就弄江南風味的吧,佐之以文君酒,定然是不錯的。”
南寶衣:“……”
有一句槽,不知道該不該吐。
合着他們正兒八經地商量了一個時辰,就商量出了今晚吃什麼?!
她小聲道:“我還以爲,你們是在討論怎麼富可敵國呢。”
“這個已經討論好了呀。”二伯母江氏笑吟吟的,“我們討論了半刻鐘,就討論出結果了。所以後面的時間,都在討論今晚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