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宴眼見着是要開始,南寶衣當真臉大,這個時辰都還不見蹤影……”陳宵雪出言譏諷,“到底是沒把皇后娘娘放在眼裡啊!”
說完,用餘光悄悄瞄了一眼蕭弈。
男人端坐在圈椅上,正垂眸吃茶。
他金冠束髮,革帶束腰,暗紅織金圓領錦袍襯得他風姿毓秀,側顏英雋而深邃,修長而骨節分明的食指扣着天青色茶盞,隨意一個動作都十分好看。
因爲才從戰場歸來的緣故,他斂去了那份養尊處優時的金相玉質,整個人散發出孤絕冷傲的氣息,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無論是容貌還是氣度,都是皇上楚懷南所不能比肩的。
只是可惜,這樣好的男人,竟然娶南寶衣而不肯娶她。
她眼熱嫉妒,捏着帕子的手止不住地掐緊。
宋柔掛不住面子,不願再等南寶衣,吩咐道:“開始吧。”
率先上場的是莊氏姐妹。
莊夏撫琴,莊秋跳舞,一對姐妹花笑容滿面各有春秋,溫柔地朝楚懷南獻媚討好。
宋柔低聲問道:“陛下以爲如何?”
楚懷南面無表情。
這半個月以來,蕭弈獨霸朝堂,又逼迫他開國庫,撥付四百萬兩雪花紋銀充作軍餉,被權臣桎梏,他這皇帝的臉面都丟盡了!
選秀……
他哪有心思選秀!
他喝了口茶,撩起眼皮看了眼莊氏姐妹,淡淡道:“尚可。”
宋柔笑了笑,溫聲道:“莊氏姐妹溫柔賢淑、能歌善舞,必定能好好侍奉陛下,賜美人位份。”
莊氏姐妹喜不自禁,連忙跪地謝恩。
宦官立刻給她倆安排了座次,姐妹倆風風光光地坐到宋柔背後的席位,春風得意又含情脈脈地偷眼去看楚懷南。
之後,又有秀女陸續登場表演。
宋柔替楚懷南打算着,背景弱小容貌尋常的秀女,全都順水推舟賜給在場一些尚未成親的皇親貴胄,給楚懷南挑選的,卻都是家族背景強大又容貌美麗的少女。
在場的貴公子們表情詭異。
早知道今日會被賜婚,賜的還是被楚懷南挑剩的歪瓜裂棗,他們就不來參觀選秀了!
眼見着秀女一個個被分配妥當,宋柔忽然意味深長地望一眼蕭弈。
她柔聲道:“攝政王操持國事,鞠躬盡瘁,本宮看在眼裡,當真是心疼敬佩。今日選秀宴上,本宮特意爲攝政王準備了一位美人。”
她拍了拍手。
充滿異域情調的樂聲隨之響起。
衆人望去,穿着金色輕紗舞裙的少女踏着節奏而來。
少女高鼻深目,容貌美豔、身姿高挑,雙手做手搖花狀高舉過頭頂,輕扭着窈窕嬌軀,一顰一笑一折腰,眼睛明亮的像是草原明月,酒窩裡盛滿了勾人的異域風情。
在場的男人們仔細盯着她的胸和腰,又慢慢盯向她的腳。
她沒有穿鞋襪,玉足凝白,腳指甲塗着鮮紅丹蔻,腳踝上佩戴了黃金鈴鐺腳鐲,隨着舞蹈而發出叮鈴鈴的悅耳聲響。
他們呼吸隨之粗熱。
隨着一舞結束,少女行了個西蠻禮節,用標準的中原話說道:“西蠻公主金秀烈,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恭祝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宋柔對蕭弈笑道:“金妹妹從西蠻遠道而來,是與我南越和親的。本宮左思右想,攝政王的王府裡只有南妹妹一人,實在寂寞了些,因此想撮合你和金妹妹。正所謂英雄配美人,攝政王覺得,金妹妹夠不夠美?”
蕭弈吃了口茶。
他擡眸,淡漠地睨向場中少女。
金秀烈大大方方地與他對視。
她是草原上的公主,自幼就美貌過人,被譽爲草原上最璀璨的明珠,是所有草原漢子都想娶的女人。
凡是見過她的男人,就沒有不愛她的。
而她畢生的願望,是嫁給世上最強大的男人。
她前兩日初到盛京時,聽皇后娘娘說,這位南越攝政王手握兵權非常強大,今日一見,他的容貌也相當出色,很附和她挑選駙馬的標準。
她微微一笑,在春陽中舒展身體,將所有的美好展現給蕭弈觀看。
旁邊的紈絝唉聲嘆氣,羨慕道:“攝政王當真是好福氣,不僅娶了寶儀郡主那等美人,還能擁有西蠻公主這樣的嬌妾……”
宋柔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蕭弈看得這麼認真,想必是動心了。
動心了就好,這位西蠻公主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蕭弈對她動了心,南寶衣往後的日子就悽慘了……
她浮想聯翩之際,聽見蕭弈嗤笑:“對本王而言,美人這種東西,在精不在多。本王已經娶了天底下最美的那個,有她在,其他美人,便都算不得美人,便都入不得本王的眼。”
男人的嗓音透着幾分嘲弄,幾分狂妄。
金秀烈從未被人貶低過容貌,頓時怒不可遏:“不知攝政王妃是何模樣,難道比本公主更加美麗?本公主不信!”
其他不少沒見過南寶衣的秀女,也紛紛贊成點頭。
莊夏嘴碎道:“攝政王定然是害怕擅自收了美人,回家後被南寶衣罵,因此纔不肯要……我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像皇后娘娘、西蠻公主甚至南太妃,都是容色極好的美人,我不信世上還有比她們更美的人——”
話音未落,御花園盡頭傳來太監的唱喏聲:
“攝政王妃到——”
正是暖春時節。
花徑兩旁的牡丹開得爛漫,可穿過花叢的少女,卻令滿園牡丹都淪爲了陪襯。
她雲髻峨峨,穿玄黑色繡金芙蓉襦裙,手執火蓮花金流蘇團扇,尾指嬌氣翹起,肌膚勝雪,絳脣似火,顧盼時一雙丹鳳眼雍容高華,小山眉更添入骨風流。
前世的南寶衣容貌被毀,沒有機會長大,也沒有機會向世人展示這張花容月貌的臉,而這一世,十六歲的少女褪去稚氣,恰似迎風怒放的花兒,精心打扮過後,美輪美奐,殊色傾國。
剛剛纔吹捧過皇后的秀女們,呆若木雞。
這個女人,難道就是攝政王妃?
她竟是如此天人之姿!
她們想起剛剛吹捧宋柔時說過的話,紛紛尷尬不已。
攝政王妃不在還好,她一來,原本還算美麗的皇后娘娘,就像是螢火遇見了烈陽,相形見絀,黯淡無光。
宋柔的臉色忽青忽白。
第一次意識到,無論自己怎樣努力,無論使用多少珍珠膏,也仍舊比不上南寶衣的美貌。
她垂下眼簾,用飲茶來掩飾濃濃的妒火。
西蠻公主金秀烈同樣愣在當場。
回過神後,她緊緊掐住雙手,美眸中是不加掩飾的自卑。
南寶衣對所有目光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