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寂靜無聲。
雲西珏坐在牀邊的椅子上,從櫃子上的水果籃裡拿出了一個蘋果。
他動作緩慢的削着果皮,深邃的眸光落在了女孩身上。
“杳杳…”
他叫了她一聲。
雲杳杳擡眸,臉上還帶着乾涸的淚痕。
雲西珏沉吟了一會,才繼續說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一天的時間極其有限,他只找到了父母的屍體,卻並沒有查到其他的線索。
而杳杳,無疑是知道最多信息的那個人。
儘管再不忍心讓她回憶,可爲了查出父母死亡的真相,他也不得不問。
“他們,真的已經…”
雲杳杳沒有回答,她還是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明明不該是這個結果的…
她抓緊了被褥,小手捏到發白,稚嫩的嗓音裡帶着顫音。
雲西珏垂下眸,手上動作不停,他似是在專注的削着果皮。
雲杳杳小臉慘白,她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她上一次面對這事的時候,年紀甚小,不諳世事,所以不能理解這種悲痛。
可這一次,她擁有成熟的心智,所以在面對自己知道始末,卻仍然沒辦法改變結局的時候,她纔會更加的絕望。
原來,並不是所有的重來一次,都能讓人得償所願。
她等待着雲西珏的答案,面前卻出現了一塊潤白的果肉。
“杳杳,吃吧。”
雲西珏將果肉遞過來,直到她接過了,才道:“是。”
雲杳杳指尖一顫,蘋果肉差點掉落在了牀上。
“我找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雲西珏壓抑住自己內心的痛苦,艱難出聲,“他們已經去世了…”
雲杳杳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將蘋果肉往自己嘴裡塞。
她塞的機械,胡亂的咀嚼着,只是爲了將這塊果肉給吞下去。
雲西珏滿目不忍,“杳杳,吃慢些…”
下一秒,劇烈的咳嗽聲響起。
細碎的果肉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雲杳杳拍着胸口,嗆得小臉通紅。
雲西珏駭然失色,將剩餘的蘋果和刀子放於盤子中,便開始輕拍她的背。
責備的話也說不出口了,他只餘下心疼。
好不容易將果肉給咳了出來,雲杳杳眼眶一紅,眼淚掉了下來,她一把抱住雲西珏,嗚咽出聲,“大哥,我好難受啊…真的好難受…”
雲西珏靜默無聲,任由她發泄着。
夜色將臨,病房內沒有開燈,暗沉沉的一片。
雲杳杳依靠在雲西珏的懷中,哭聲漸弱。
半晌過後,她直起身子,一雙通紅的眼凝視着雲西珏。
“大哥,昨天晚上,爸爸接了通電話。”
因爲哭得久了,她聲音很嘶啞,可她吐字清晰,沒有一絲的含糊。
雲西珏扶住她的肩膀,認真聽着,卻忍不住分了一半心神注意着雲杳杳的神態。
杳杳才五歲,按理說應當不知世事,可她現在的這個樣子卻絲毫沒有五歲孩童的作態。
有條不紊,相當冷靜,除了因父母的逝世痛哭了一場後,再也沒有什麼吵鬧。
她的身上處處透露出不合理。
雲杳杳沒察覺到他的心思,她現在一心想要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雲西珏,好讓他去調查清楚昨晚的真相。
“昨晚那通電話,是…啊!”
正當雲杳杳即將說出昨晚那通電話是誰打的時候,她腦袋突然一陣刺痛。
如同被細細密密的針紮了一般,疼痛得厲害。
雲杳杳再也說不下去任何話,她捂住了腦袋,痛叫出聲。
“杳杳!”
雲西珏急忙抱住她,“杳杳,怎麼了?!”
懷裡的人兒沒了聲,雲西珏這才發現,她已經暈了過去。
“醫生!醫生!”
雲西珏抱着女孩,慌亂的叫着。
片刻之後,幾個醫生涌入,檢查了一番,只是說雲杳杳是受驚過度,所以昏厥過去了而已。
送走了他們,雲西珏又重新坐回到牀邊,他握着女孩的手,看了她許久,才嘆了口氣。
母親說完,一切不合理之事,發生在杳杳身上都不是什麼稀奇之事,他們不需要去做什麼,只要去接受就好…
…
“杳杳,杳杳,醒醒…”
雲杳杳微微睜開眼,神色恍惚,刺眼的白光襲來,她有些不適應再次將眼睛閉上。
“杳杳,醒醒…”
耳邊響起了一聲聲呼喚,雲杳杳腦袋微偏,尋着聲音看去。
視線裡出現一個模糊的人影,她揉了揉眼睛,視線重新聚焦,這纔看清喊她的人是雲棲晨。
雲棲晨一臉欣喜,摸了摸她的額頭,“太好了,杳杳,你終於醒了。”
雲杳杳撐着手坐了起來,“三哥?”
雲棲晨:“是我,杳杳,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
雲杳杳沒回答,而是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
仍然是病房,而云棲晨仍然是他七歲的模樣。
她本以爲剛剛的暈倒,會讓她回到現實世界中,沒想到醒來之後,她還在幻境裡。
雲杳杳揉了揉發痛的額角,說道:“我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雲棲晨鬆了口氣,“那就好。”
“大哥呢?”
雲杳杳看了一圈也沒看見雲西珏的身影,她得繼續跟他講之前沒說完的事,好讓他快一點去查找真相。
雲棲晨坐在病牀邊,“大哥去找爸爸媽媽了,等一會就來看你。”
雲杳杳一怔,“找爸爸媽媽?”
不是已經找到他們的遺體了嗎?
“是啊。”雲棲晨點頭,“今天早上剛把你帶回來,大哥就出去了,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消息。”
“今天…早上??”雲杳杳圓眸微睜,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不應該是昨天早上嗎?”
雲棲晨笑了笑,“杳杳睡昏頭了吧,今天早上八點多的時候,我們在郊外的一條馬路邊上找到了你,然後把你帶了回來,昨天早上你還在跟我玩呢。”
雲杳杳當場愣住,心中驚愕不已。
明明就是昨天早上纔對啊。
她昨天早上被帶了回來,然後傍晚的時候,大哥來了,帶來了父母逝世的消息,在她準備告訴大哥一些信息時,她暈倒了,醒來了之後天已經亮了。
按理來說,應該已經過了一天了纔對啊。
可三哥爲何會說是今天早上。
見她一臉呆愣的模樣,雲棲晨不禁有些着急。
杳杳不會是被今早的事嚇糊塗了吧。
“杳杳,你不要怕啊,都過去了,大哥會處理好一切的,我們只要等着爸爸媽媽回來就好了。”
他握住雲杳杳的手,安慰着。
雲杳杳思緒回攏,被他口中那句等着爸爸媽媽回來牽引住了心神。
她看向雲棲晨,他眼裡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光芒,裡面除了對她的擔憂外,還有疑惑。
他好像很篤定爸爸媽媽會回來。
可雲杳杳明白,他們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雲棲晨:“蘇姨去買粥了,杳杳你先休息一會兒吧。”
他說完,正準備去給雲西珏打電話,告訴他杳杳醒了的消息。
“三哥。”雲杳杳喊住他。
雲棲晨轉頭:“杳杳,怎麼了?”
雲杳杳問道:“你能再跟我說說今早的事嗎?”
悲痛欲絕的情緒消退了一些之後,許多未解的疑問也浮了出來。
不管現在這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她都想先了解一下今天早上是個什麼情況。
她怎麼會出現在郊外的樹林,那個穿着紅裙的不知名的東西又是什麼,那個黑袍人又是誰?
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一個答案。
雲棲晨沒想太多,直接說道:“今天早上我像以前那樣去找你,可是沒找到。”
“我本來以爲是爸爸媽媽把你帶走了,可我去吃飯的時候,卻看見了大哥,大哥問我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他也不知道爸爸媽媽去哪了。”
雲杳杳聽得很認真,雲棲晨不知道昨晚的事,所以他是直接從今早上講起的。
大致就是如何發現她和雲風木婉不見的,又是怎麼找到她的。
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什麼有用的信息。
雲棲晨講完之後,見她沒什麼反應,就準備去打電話。
雲杳杳卻再次把他叫住,“三哥,可不可以把手機給我看一下。”
“啊,好。”
雲棲晨將手機遞給她。
雲杳杳接過來一看,在看清上面的時間後,一股涼意頓時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三哥說的是真的…
雲杳杳捏住手機,看着手機上的時間發呆。
難道是她記錯了??
不,不可能,她在醫院裡甦醒,然後大哥來告知她父母的消息的記憶太清晰了,她清楚的記得每一個細節。
不可能是她記錯了。
所以說,這是,時光倒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