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杳杳不予理會,當作沒聽見。
男人繃着一張臉,神色難看,顯然是回憶到了什麼不太好的事情。
半晌,他看着雲杳杳的眼神更加陰鬱,似怨恨,其中又摻雜着一些不甘心。
他似乎很不願意看到這樣一副情深意切的畫面。
“我倒要看看,等你死了以後,他能爲你堅守到幾時!”
他清了清嗓音,想起自己今天最重要的事來,將所有其餘的情緒壓了下去,又恢復成了高高在上的模樣。
“你到我這邊來。”他對雲杳杳說。
雲杳杳點了點頭,明白他這樣做是爲了防止她逃跑。
臨走之前她最後看了一眼傅君朝,因爲怕他多想擔心,所以她也沒有透露出過多的不捨擔憂,她只是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隨後便大步走向男人。
她腳步沒有絲毫的遲疑停頓,面色也甚是平靜。
聰明如她,她當然知道這幾乎是一個必死的局,只是她不能表現出來,否則的話,傅君朝是不會同意離開的。
在男人身側幾米遠的地方站定,她看向傅君朝,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上糾纏,一刻也不分離。
男人這次也沒多說什麼,他擡起一隻手,只見一團黑色的氣體在他掌心之中漂浮流轉。
雲杳杳目光落在那團氣體上,眉心一皺。
她感受到了很強烈的怨氣,而這怨氣卻不是出自男人本身。
雲杳杳幾乎是瞬間,便想到了之前的一次任務中,那女鬼所說的,替這黑袍人收集怨氣。
所以說,那些被收集而來的怨氣都被這人給煉化化爲己用了嗎?
男人手中的黑氣形成了一個能量團,能量團飛到半空中,他雙隻手圍繞着能量團做着複雜的結印手勢。
與此同時,周遭掀起狂風,地面的枯黃落葉隨風而舞。
雲杳杳髮絲被吹亂,她伸手擋了擋,胸口憋悶,呼吸變得有些凌亂。
她再一次感受自己與這男人之間的差距,心瞬間墜到了谷底。
雲杳杳嘴角扯了扯,有些苦澀的想,她今日怕是走不出這個院子了。
她下意識的看向傅君朝,卻發現他也在看她。
傅君朝臉色發白,脣瓣毫無血色,那雙眸卻黑漆漆的,暗沉無光。
他看着她,描繪着她的輪廓,似乎想要將她的模樣刻畫進心底。
籠罩着這個小院的透明罩子突然顯現出了流光,木門的方向處,流光有了裂縫,隨着男人動作幅度的加大,裂縫也愈發的大。
雲杳杳匆忙的看了一眼後便移開了視線,意識到這或許是自己見傅君朝的最後一眼,她心裡突然就多了一抹慌張。
她還有好多話想要跟他講,還有許多事想要跟他一起經歷,這些她都還沒來得及去做,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裂縫裂到了一個門的程度,男人催促道:“快出去。”
傅君朝雙手緊捏成拳,拼命的剋制住自己想要留在這的衝動,最後深深的看了雲杳杳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木門這一次被輕輕鬆鬆的打開,他走了出去,“啪”的一下,木門又自動關上,院落外的世界靜寂無聲,剛剛的一切彷彿都是幻覺一般。
傅君朝強撐着的力氣消散,他甚至還沒有轉身去嘗試着推門,膝蓋便一軟,整個人瞬間跪倒在地上。
他佝僂着脊背,雙眼沒有聚焦,無神的看着地面,喉嚨乾澀發癢,鼻尖處卻一陣酸澀,眼前模糊了一片,“啪嗒”一聲,淚水滴落在地上。
“杳杳...”
門內,男人合上結界,緩慢的轉身,面對着雲杳杳,悠聲道:“他已經出去了,你該把東西給我了吧?”
雲杳杳眼裡徹底失了溫度,傅君朝離開了,她沒了牽掛,也不怕得罪他了,語氣也強硬起來:“我之前就說過,玄運珠是在我體內,但具體在哪我不知道,更不知道該如何取。”
男人好心情的笑了笑:“無妨,只要東西在你這就行,我自有辦法來取。”
“什麼辦法?”
男人笑的意味深長,“你馬上就知道了。”
他看向房間,裡面的符紙早已燃盡,那兩扇木門敞開着,裡面卻黑黢一片,看不太清。
“出來吧。”男人衝房間的方向喊了一聲。
雲杳杳也跟着將目光移了過去,看見一個身影慢吞吞的,動作僵硬的移了出來。
那張臉暴露在她的視線之中,雲杳杳瞳孔緊縮,原本平靜的面容瞬間破碎,大腦有片刻的空白。
“連,連煙?”她不可置信的喃喃,目光在那道身穿紅色復古連衣裙的身影上定格良久。
那張臉她幾乎日日面對,早已牢記在心底。
這就是連煙!
連煙從房間裡走出來,甚至都沒看她一眼,而是徑直走向男人,在他面前站定,微微彎腰屈身,姿態卑微的行禮,“主人。”
雲杳杳眸光微暗,死死的盯住她,心亂如麻。
她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連煙,並且,看這模樣,連煙還和這個男人有着不可訴說的關係。
這說明什麼,她不敢細想,也不想繼續想下去。
男人衝着連煙微微頷首,隨後看着雲杳杳,露出了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雲杳杳,不跟你的朋友打個招呼嗎?”
雲杳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眸光一轉,對上連煙的視線。
那雙漂亮的媚眼裡沒了往日的風情,變得冷淡無比,望着她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雲杳杳心裡彷彿壓了塊大石頭,剛剛送走傅君朝的輕鬆感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這一刻,她覺得窒息。
她忍不住出聲問:“連煙,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早上告訴她要出去玩耍,現在卻突然出現在了這裡。
她從來沒想過會被背叛二字會出現在她的身邊。
並且還是被與她日日相處的連煙背叛。
雲杳杳無法接受。
連煙沒有回答她,她只是看着她,眼裡毫無溫度,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其他。
她甚至連表情也沒有,麻木着一張臉,像個不會表達情緒的提線木偶。
雲杳杳抿了抿脣瓣,神色緊繃,看向男人,冷聲質問:“你對她做了什麼?”
男人微笑:“她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看着雲杳杳失了冷靜的臉,他頗有興致,:“你知道她的作用是什麼嗎?”
不等雲杳杳回答,他又自言自語的說道:“替我去找玄運珠。”
“現在,她找到了,她的任務完成的很好。”他看着雲杳杳,笑容越大,一字一頓:“雲杳杳,你被背叛了。”
雲杳杳脣瓣緊抿,一時間沒有說話。
半晌,她才緩緩開口:“所以呢?你讓她出來是爲了幹什麼?不會就是爲了看我的笑話吧?”
“當然不是。”男人慢慢悠悠的在院子裡踱步,“她的用處可大着呢。”
話落,他睨了雲杳杳一眼,似乎在等着她問話。
雲杳杳也給他面子,再加上她本來也很想知道。
“什麼用處?”
男人滿意,心情甚好,回答她:“她可以把玄運珠從你體內弄出來。”
雲杳杳沒聽明白。
“你以爲連煙只是一隻女鬼而已嗎?”
雲杳杳默不作聲,心裡卻在默默思量。
聽這話的意思,連煙並不是女鬼嘍,那她是什麼,難道與玄運珠有關?
下一秒,男人證實了她的猜想。
“連煙啊,其實是玄運珠的守護靈。”
雲杳杳心裡咯噔一聲,下意識的擡頭看向連煙。
守護靈一事,她從大哥那裡聽說過,玄運珠的守護靈,相當於收納玄運珠的匣子。
而她的父母就是爲了去幫她尋找守護靈而死亡的。
連煙,竟然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守護靈?!
男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那雙眼睛是屬於裴南盞的,可裡面的神色卻帶着古怪的邪氣:“是不是很好奇,你雲家的東西怎麼會在我這?”
雲杳杳定定的看着他,乾脆利落的回答他:“是。”
男人悶笑一聲,又走遠了:“這還真是個意外,哦,對了,也不知道你家裡那三個哥哥有沒有跟你說過。”
他轉過頭,笑容裡充滿了惡意:“有關於你父母死亡的具體原因。”
說到這,他停頓了下,目光細細的掃過她的臉,期待着她露出驚訝,怨恨,亦或者是一些能打破她臉上那份鎮定的其他情緒。
他很喜歡看別人露出這樣的表情,這能讓他興奮,讓他覺得,自己是能主宰一切的人。
然而讓他失望了,雲杳杳面無表情,沒有一絲的情緒外露,那雙漂亮的眼睛清澈見底,坦蕩又無畏。
男人心裡多了股不舒服的惱怒,他有些氣急敗壞的開口:“你父母是被我折磨致死的,你知道嗎?!”
所以,來吧,恨我!怨我!
他視線緊鎖在她臉上,不放過任何一點細微的情緒變化,然而還是沒能得到她的任何反饋。
男人終於受不了這樣平靜的反應,大吼道:“我就知道,你是個沒良心的小白眼狼,你父母可是爲你而死的!他們可是爲了幫你找守護靈才死的!而你現在呢?竟然連一點傷心的情緒都沒有露出來!雲風他們真是白死了!”
他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雲杳杳皺着眉,略帶不耐煩的打斷他:“所以,你到底是怎麼找到連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