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大街小巷貼滿了通緝告示。第一個要犯是於京城割了吏部尚書人頭的“尋歡公子”春紅豆,第二個是劍帝尋影,第三個便是麓山寺的應文大師,尋影看着春紅豆的畫像道:“二師傅啊,‘尋歡公子’春紅豆?您看他手持尋歡扇,不就是昨天晚上在凹地裡面跟‘蓋世雙捕王’交手的那個人嗎?”
應文過去一瞧:“是啊,你看通緝他的告示貼得跟我們的一樣多,可見朝廷對此是非常重視!”
尋影淡然一笑:“這小子武功那麼差,告示跟我們的貼在一起,倒是提高了他在江湖上的威望,算是便宜他了!”
應文訓他:“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叫尋影,是天下第一?看來不剃你的頭髮我看不行了。”
尋影急忙捂住嘴巴:“我保證以後一定會管住自己這張嘴巴,二師傅叫我開我就開,二師傅叫我閉我就閉。”
三三兩兩有人過來看告示,師徒二人怕人人出來,只好走開了。應文一身僧衣很着眼,二人商量後,尋影爲他買了一套農夫裝給應文換上了,同時用斗笠罩住了光頭,還真換了一副模樣。儘管如此,他們還是不敢走大道,也只能穿梭在狹窄的髒亂的巷子裡。
已愈九月的天氣,秋高氣爽,同時也一天又一天的變涼了。這段日子以來,師徒二人不敢住客棧,也不敢進酒樓,什麼東西能吃他們就往嘴裡塞,什麼地方能睡他們就往那裡蹲,着實折騰夠了。
他們已經來到岳陽這一代,同樣行走在巷子裡。
天快黑的時候,從後面猛地跑過來一個人,師徒二人並排行走着,加之巷子比較窄,一時沒有讓過道來。後面那人見沒有讓路,在要與他們相撞之際,他慌不擇路,腳一擡,從他們的頭頂經過。與此同時,又有兩人出現在巷子的那一頭,一人持五連環,一人拿金羅盤。兩人也朝尋影師徒二人奔來,持羅盤之人邊跑邊道:“快閃開,朝廷捕快擒拿朝廷要犯,快讓開!”
師徒二人一看他們拿的武器,當然知道來人便是“蓋世雙捕王”,他們本能地錯開,成一前一後站着。首先奔來的九聞劃他們而過,隨後十拿也擦身而過,就在這時,應文的斗笠卻被他給帶掉了,露出了和尚頭。十拿從余光中發現了那顆禿頭,職業的慣性告訴他這個人有問題,他停了下來,接下來四目相對。應文沒有一直看下去,很快將目光瞟向別處以示迴避,而十拿則一直看着他,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總是冷冷的。九穩已經奔到了巷子的拐角處,發覺十拿沒有跟上,也就停下來回過頭叫他:“十拿,
你在幹什麼?春紅豆又跑掉了!”
“馬上來”十拿回過神來,他從地上拾起斗笠,遞給應文,道,“我們現在正在抓捕春紅豆,你們還不歸我們管,一旦朝廷下了命令,我們就會立馬抓你們,哪怕你們跑到天涯海角。”
說完便與九穩匯合到了一起。兩捕王沒有停留,繼續追捕春紅豆去了。
黑夜來臨了,不過天氣還是比較可以,一輪圓月同黑夜一塊兒升起來了。
尋影望着天上的月亮道:“多圓的月亮啊,多美的夜色啊,多沉重的心情啊!”
應文取笑他道:“我們漂泊得那麼狼狽,你還有心思賞夜景?”
尋影則道:“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李白就是李白,他就那樣想得通,確實,人生就那麼幾十年,該享樂的還是要抓緊時間享樂!”
師傅又駁他:“李白說的是人生得意須盡歡,又沒說人生失意須盡歡,我們現在跟兩個落水狗似的,你還得意什麼啊!”
兩人有說有笑,也並不感到寂寞!
洞庭湖畔的岳陽樓燈火通明。尋影一見眼睛一亮,問他二師傅道:“二師傅,今天是什麼日子,岳陽樓裡面怎麼這麼熱鬧?”
應文想了一會兒,道:“今天是九月十五,宋朝的范仲淹曾在此樓上寫過《岳陽樓記》這一名篇,當時也是九月十五,今天晚上也許是一些文人墨客在此集會緬懷他吧!”
尋影一聽,暗自樂了起來,建議師傅道:“二師傅,不如我們也去湊湊熱鬧吧?反正晚上光線不太好,我們摻和在裡面別人也不會發現。”
應文頓了頓,還是有所顧慮:“我看還是算了吧?要是真被別人發現了我們,跟他們交手不說,萬一泄露了行蹤,朝廷知道我們去了少林寺,那將會給少林寺帶去災亂的啊,已經毀了一個麓山寺,我不想也毀了少林寺。”
尋影默不作聲。
“二位真是好雅興啊,岳陽樓內鶯歌燕舞,你們不去湊熱鬧,卻在這個偏僻一角賞月?我春紅豆要是沒有朝廷那兩條狗跟着,早上去湊熱鬧了!”話語間,他們身邊已經多了一個人,那人便是“尋歡公子”春紅豆。
尋影、應文自是一陣遮掩,應文道:“公子風流倜儻,出身名門,不像我們,只是一介農夫,哪裡有資格去那種高貴的地方?”
春紅豆漠然一笑:“這是世人的俗氣,我春紅豆偏然不在乎這一套,其實世人不管高低貴賤,都是人,那就都要一視同仁。所有有門戶之見的人都是虛僞的,我春紅豆不跟他們虛僞
,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別人都娶大家閨秀,我偏要玩那些煙花女子。”
尋影聽了這話,倒是增添了幾分對他的欣賞,心想:這人倒是很有個性的,有機會一定認識他!
“唰唰”,十拿九穩從天而降,一前一後攔住了春紅豆的去路。
九穩衝着尋影他們道:“我們在抓捕人犯,不幹其他人的事,你們兩個農夫趕快走開,不要在這裡礙手礙腳。”
應文帶着尋影走開了,這一走便到了岳陽樓前。
春紅豆卻跟雙捕王交上了手。這時,有三兩個落魄文人打他們旁邊經過,瞅見了他們,並要求他們一道進岳陽樓。他們當然推辭說自己的身份低微,沒有資格進岳陽樓。文人聽後,更要約他們進去。只聽見他們道:“身份不是問題,想當年,範公在此作賦之時,也是被貶落泊之時,八百里洞庭一帶的文人在此結社集會,就是要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盡歡顏。你們但去無妨!”
雖說是邀他們進岳陽樓,實際上卻是將他們死拉硬拽拖進去了。
樓中有人鼓瑟,有人吹笙;有人賦詩,有人高歌;有人把酒,有人言歡,一片雜亂,確實不是什麼得志雅士之流的集會。
他們跟着那幾個文人從一樓來到三樓,層層都是這樣。當他們剛到三樓的時候,有兩個酒鬼將他們攔住了。一酒鬼問:“你們兩個農夫爲什麼而來?”
應文道:“我們爲範公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而來。”
一片掌聲和喝彩聲。一酒鬼道:“好,說得好!範公若是泉下有知,聽了你這句話,一定回感到欣慰的。”
另一酒鬼道:“給這兩位居士上酒!”
兩小廝捧着兩杯酒奉給應文和尋影。應文乃出家人,自然戒酒,只是端着酒杯,並未飲下,尋影瞧師傅沒有飲酒也沒有飲下。酒鬼問他們:“怎麼啦?我們敬你們酒你們不喝?”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着。應文怕不喝產生他人的懷疑,於心中默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緩緩將酒杯移動到嘴角。
“人生苦短駒過隙,忘卻南樓憂國事。
風月閣中風月舞,新都弄悅血菩提。”
樓中之人無不抱怨緬懷之際,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卻在這裡作淫詩?
一個白衣俊朗公子手搖一把白色的扇子,扇子上面書着“尋歡”二字,他從樓頂上飄然落下,直接落到應文尋影面前,見二人端着酒杯,笑了一下,徑自奪過尋影的手中之酒,一飲而盡,誇了一句:“好酒!好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