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期,如果一個人暫時沒工作的話,那麼對於一個小家庭來說,絕對是滅頂之災。
只因爲大家平時的工資都不高,除去衣食這些硬性開支之後,基本上就攢不下什麼錢了。
甚至大部分的小廠職工,他們每個月都得掰着指頭、盼着發工資那一天。
要是發工資的日期稍稍延遲上兩三天,不少人就得靠借錢應付一下了。
可想而知,這些職工們的家裡,到底有多少存款?
家底薄,抗風險能力就不高。
在這個時代一旦丟了工作,後果將會極爲嚴重,一旦沒了工作的話,那麼對一個職工家庭的影響將會是全面的、也是特別惡劣的。
只因爲工作這個東西,不僅僅是經濟收入上的問題。
它承載着很多其它東西。
比如一個人的社會地位、他在親戚朋友之中的影響力和話語權。
甚至連平日裡的着裝,都和一個人所從事的工作,有着某種直接的關聯。
跑到前面去相親的小夥子,他給姑娘留下的印象要深一些,這是沒有疑問的。
所以,
那位羅主任纔會打發一個小姑娘,站在院門口,用這種古里古怪的話,來回答到訪的客人。
但每個人都有一種僥倖心理。
大家都認爲:自己來上一趟,總比不來強對不對?
老趙和小孫各自撒完謊,接下來的場景就有點難堪了:只見兩個人都磨磨蹭蹭的,不願往前走。
咱要是不上門去看看,久而久之我二姨家的大兒媳婦,就會說咱們拿腔拿調、說咱們擺架子,說咱看不起他們在生產隊裡的農民,對吧?”
問話那人點點頭:“是這個理兒。”
而在他的左手,則提着用草繩穿起來的一塊,差不多有整整5斤之多的“橫山羊肉”。
那提着兩隻雞,我看你送的是雞算了說雞不帶吧,文明你我他。
就可以坐在好一點的位置、坐在顯眼的位置上,就可以和那些村裡的幹部們同桌共飲、和他們一起談笑風生,把酒言歡。
就像在效益良好的紡織廠裡上班的職工,他們去親朋好友家,參加婚喪嫁娶宴席的時候。
這筆錢,可頂得上一個翻砂廠職工,人家一個月的工資了。
而且有資格晚上來拜訪羅主任的那些人,都是那種得注意影響的人。
無論是他們的地位、還是經濟實力,那是沒法和晚上登門的那些人,相提並論的。
以老趙的粗略估計來看,鐵器農具廠的張三,他這次送的禮最少也價值12塊錢。
別人或許不會說什麼。
李娜搖搖頭:“他說了,只要有人找他,就說不在家。”
只不過他們趕集的方向,和十里部生產隊的社員們正好相反
去探望羅旋的人多了。
因此前來羅主任這裡做客的幹部、職工們,他們手裡提着東西,多半都是要重量有重量,要質量有質量的那種.金嘿嘿。
由於需要專門的糕點票,所以顯得尤爲珍貴。
就像老趙你說的那樣。親戚得多走動走動,才能親嘛。再說了,咱們是工廠裡的職工,人家是在地裡刨食的農民。
張三一隻手提着兩隻下蛋母雞。
前來做客的人,事先都向十里鋪當地的社員們打聽清楚了:這個插隊知青羅旋、如今的工業辦羅主任,他很不樂意別人靠近這處住所。
所以自認自己是小蝦米的這些小幹部、基層職工們,就只能無奈的選擇了大白天,跑過來“做客”。
老趙估摸着,這個李主任手裡的東西,起碼也得值個18~22塊錢之間。
人生閱歷豐富一些的老趙,他心裡的盤算是:這個上門拜訪,就像去廟裡跟神神燒香一樣。
眼見着已經日上三竿,再等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
而其實和偷漢,子的道理差不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這個可相當於有3年工齡的職工,他2個月的工資哩!
老趙自然不會實話實說,只見他遮遮掩掩把東西往背後藏,嘴裡卻在狡辯:“哪有什麼東西?我這是去村裡走親戚。
只是過了一會兒,老趙就回過神來了:你二姨家的大小子的媳婦?
因此在路上遇到熟人,那就再正常不過了。
老趙先趕到羅旋住處的山坡下,他還沒顧得上抽支菸、歇口氣呢。
雖說大家心裡都知道:羅旋好像不差錢,可能並不會因此而改變原則。
但人家小孫兜裡,還揣着5張呢!
而且鬼才知道,李四他會不會私下裡,再給羅主任塞一點意思意思?
老趙看着別人手裡的東西,再看看自己手裡的東西,心裡面未免就有點開始發慌了!
所以這一次,小孫真的是豁出去了。
免得做客的目的沒達到不說,反而還在羅主任的心裡,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白天這些來的職工。
老趙爲了掩飾自個兒的難堪,於是就趕緊轉移話題,“小孫啊,你提着兩隻雞,這是幹嘛去呀?”
望着老趙大步流星、漸行漸遠的背影,小孫心裡也在撥弄着他自己的小算盤:這個去羅主任家做客呀,就和第一次去村裡上門相親差不多。
你是不知道啊,我大姑家的女子嫁在這裡。
反正未經允許的話,十里鋪生產隊的幹部和社員,他們是不會輕易靠近羅旋的小院的。
但一定會在心裡鄙夷他:裝什麼逼呀?你又不是什麼幹部,有啥資格打扮成這副派頭出來?
因此這一次,
3個廠子在一夜之間,就被羅旋極速暫停了,所牽涉到的上100位男男女女的職工、所涉及到的幹部們,全都慌的一逼!
以至於這些人強忍着心中的惶恐,大家各自回家準備東西,都打算去拜訪一下羅旋。
“吱”一聲輕響,院門被打開“誰呀?”
他的另一隻手裡網兜之中,還明晃晃的裝有兩瓶老榆林酒、一盒酥心糖,外加一條“哈德門”香菸。
在十里鋪公社,通往十里鋪生產隊的路上,發生了一幕罕見的場景:一溜溜穿着得體、梳洗的乾乾淨淨的男男女女,各自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都急急忙忙的往十里鋪生產隊方向趕路。
但作爲炙手可熱的村花,人家不可能一眼就相中了,那些前面來提親的人。
最終還是老趙,選擇了走在前面。
輪到老趙往前多走了一步,他也會和小孫來一個同樣的操作,示意小孫先走.
反正不管怎麼說,兩個人都是死活不願意肩並肩的攜手同行。
“這位姑娘您好!我是十里鋪公社翻砂廠的車間工人,我叫折二旦。請問羅主任在家嗎?”
反正姑娘又不愁嫁,她急什麼?
按照小孫的判斷來說:老趙手裡那個牛皮包裡,裝的東西應該是兩包糕點、一條香菸,可能還有兩瓶酒。
老趙一趕到地頭,眼光就在衆人的手上不停的穿梭,藉以評估一下自己在他們之中的分量。
自己搶在別人前面去燒香,神神總該對自己,記得更清楚一些。
老趙心理尋思着:要不,再加上一點點那是啥?
可他一想到自己家的婆娘和孩子,過年連扯就新衣服的錢都沒有,老趙的心肝兒啊,就感到一陣陣愧疚的慌
而那位自以爲自己,算得上是下了血本送重禮的小孫,此時心裡也是感到有點拔涼拔涼的:
人羣之中,終於有個漢子鼓起勇氣,率先爬到山坡上。
只見十里鋪生產隊、那個知青安置點的土坡下,此時已經黑壓壓的站滿了人!
原本說來拜訪羅旋,得儘量避免被別人看見。
基於這些因素的考慮。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呀,自己拿來的東西,實在是太輕了。
就像那個辜廠長一樣:一旦他當不了幹部了,以後他再穿四個兜的幹部服、上衣兜裡彆着這支鋼筆出去的話那就有點不太合時宜了。
十里鋪生產隊的幹部和社員們,就會請他們代爲傳達,請羅旋出來一下下之類的。
結果,萬萬沒想到啊!
等到老趙和小孫二人,一前一後趕到羅主任的住處之後,兩人才發現:原來自己錯了!
小孫估摸着這些東西的價值,應該在8塊錢上下。
而到了晚上來羅主任這裡登門造訪的人,想都不用想,肯定也不在少數。
他們多半都是站在山坡下等候,要是能遇到黃萱、或者是朱趕超他們出來的話。
小孫大大方方的舉起他手裡,那兩隻五彩斑斕的野雞,嘴裡笑道:“恰好我二姨家的大小子,他娶的媳婦兒也在這個村裡。
尤其是那一盒酥心糖。
老趙點頭,非常贊同小孫這種說法。
別看人家小孫手上只是提着兩隻野雞,不怎麼值錢。
翻砂廠的車間主任李四,他的胳膊窩夾着一條“精品白鯊”香菸,左手提着一網兜、在塞北很罕見的“溫州蜜橘”。
但是如果是在翻砂廠車間裡,幹那種翻砂苦活的基層職工,身上烏漆嘛黑的他們,顯然是沒有這種待遇的。
漢子一愣:這是個啥回答?
而且都是因爲心急,大家都集中在這個時間段,巴巴的跑去上門拜訪。
事關重大,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這些職工們還是願意冒險一試的。
這句話誰要信了.呵。
不過,好歹他也是個拿鐵飯碗的工人。
既然是上門去拜訪,自然不能空着手去。
就連十里鋪生產隊的幹部、社員們,平時要是有事來找羅旋的話。
這不,
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真的是離譜到家了。
與此同時,老趙也好掂量掂量自己這回帶來的東西,到底夠不夠意思?
都說禮輕情意重。
可如果他們沒了工作、再也不是拿鐵飯碗的人的話.那就自覺點,自個兒知趣的鑽到角落裡去吃吧!
所以吃席的時候,還是有資格坐在那些比較好的位置上的。
搞得跟去趕大集一樣的。
因此來給羅旋做客的這些人,他們自然也不敢輕易越過雷池。
便忙不迭的,開始打量起別人來:
那些前來做客,而東西個頭又比較大的,他們準備了什麼遮手物,別人自然一眼就能看見。
這些傢伙!
親戚親戚,不多走動走動,怎麼能親呢?”
“喲,老趙,你這提着大包小包的,是去哪呀?”
他們爲了保住他們的飯碗,都在在拼命的加碼
憑自己的力氣幹活,賺點工資養家餬口而已,要不要這麼卷?
一位漢子率先敲響了小院門:“篤篤篤——”
那關你屁事啊,輪得到小孫你去上門看望?
她一定會待價而沽、會慢慢悠悠的多看幾個小夥子,然後在其中挑出彩禮最高的那個人。
可這些心急如焚的幹部職工們,心裡清楚另外一個事實:這兩天來拜訪羅主任的人,絕對會排起長隊。
幹這個勾當,不是上山打老虎,人越多越好。
按照目前的行情來看的話。
要是小孫往前邁一步,必然會停下來做出一個請的姿勢,示意讓趙走在前面。
失去了工作,對一個家庭,對一個人造成的惡劣影響,將會是方方面面的。
或多或少的,大家都得提上一點東西,作爲遮手之物。
所以就別想不被人看見,那種好事了。
漢子面前出現了一道嬌小玲瓏的身影,脆生生的問:“請問你是誰,來這裡找誰呀?”
不過好在這個漢子挺聰明的,瞬息之間便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羅主任一定是不方便出來。
要是等到後面燒香的人太多了,神神又怎麼可能記得住,誰給自己燒了香、許了願呢?
想來,神神都會犯糊塗,人家羅主任又怎麼可能對來訪之人,記得那麼清楚?
他們這是想活動活動,好讓自己成爲那個臆想當中“幸運兒”。
老趙這份遮手禮,還算不錯。
於是老趙和小孫二人推讓了半天,他們各自在心裡仔細盤算了一番,走在前面和走在後面的得失之後。
這樣一來的話.嗯,懂。
不怪漢子胡猜測。
只要稍稍一想,
這個漢子他有這種想法,其實也是對的:那個羅主任真要是不想要的話,他幹嘛讓小姑娘這樣出來回答?
明明羅旋在家,卻偏偏要小姑娘不能說他在家?
這不是羅主任又想那個那個、又不想沾染因果是什麼?!
啊.
漢子終究還是沒敢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