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騰長着一張國字臉。
在他的臉上,流露出一股超出同齡人的沉穩。
平時簡騰的話不多,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很憨厚老實的樣子。
但讓人沒看出來的是:簡騰其實是一個天才!
他一個在機械技術研發、傢俱款式設計方面,有着極其驚人的天賦的人。
以前羅旋在竇家畔煤礦,機緣巧合之下,與簡騰有過幾次並不是狠深接觸。
所以對他的瞭解很少。
那時羅旋只知道簡騰是自己的老鄉、是一個有着豐富打工經歷的人。
當時羅旋對簡騰的印象是:這個人的腦子,似乎很靈活。
有些時候自己所在的掘進組小班組,讓他修理一下挖煤的器械。
簡騰總是能夠在很短時間內,把那些汽錘、防爆燈、鼓風機什麼的,給修理的服服帖帖的。
同時羅旋通過別人的嘴,得知簡騰還是一個大孝子。
簡騰家裡很窮,弟兄兩個連同他們的殘疾父母,還有一個行動不便的爺爺,只能擠在兩間非常狹小潮溼的茅屋裡生活。
簡騰家就連做飯的地方都沒有,全家人的一日三餐只能在屋檐下的竈臺上解決。
據說,簡騰以前還有兩個姐姐。
只是出於家庭條件極度貧困的原因,好像他那兩個姐姐,很早就因爲飢餓而夭折了。
等到後來簡騰的哥哥結婚,分家搬出去居住之後,家裡的生活重擔,就全部壓在了才10幾歲的簡騰那雙瘦弱的肩膀上。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
簡騰一邊靠着挖竹筍、採集中草藥,上山捉蛇捕鳥、下河撈魚抓蝦。
硬生生的養活了一家人不說,同時他還能堅持上完了初中。
不得不說,
簡騰以一個未成年的小孩,能夠做到從小就養活自己。等到他的身體稍微強壯一些,甚至還能贍養家裡的老人。
這種事情,這種勵志的窮孩子,在廣大的農村地區其實並不是個例。
但是這個簡騰,他不但做到了這些。
更難能可貴的是:他一直沒有放棄一顆求學的心。
在生活重擔壓的他,喘都喘不過氣來的情況下,簡騰居然還能堅持唸完初中!
這種事情在整個西南地區的農村來說,那可就不太常見了。
要知道:
即便是那些家裡父母健全、而且都還是壯勞力的家庭,要想供養出來一個初中生,都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大多數農村裡的孩子,往往都會提前輟學,以減輕家裡的負擔。
與此同時,他們輟學在家還可以替家裡幹一些細碎活、幫忙洗衣做飯、照顧弟弟妹妹什麼的。
也好讓家裡的父母,出去多掙點工分。
這個簡騰,小的時候他能養活自己。
稍微長大一點,他還能養活一家人。與此同時,他還能堅持做到不輟學、能夠以優異的成績考上榮威縣高中。
這就非常的難能可貴了。
也是因爲他家裡的家庭負擔,實在是太過於沉重,再加上學校裡面又亂了套。
在那個時期,似乎學生和老師之間的關係,未免也太過於融洽了一些,總是打成一片。
無奈之下,沒法繼續在高中裡唸書的簡騰這才一狠心,跟着別人跑出去賺錢。
從此成爲了“打野齋”大軍中的一員。
等到後來,
簡騰跟着羅旋迴到了十里鋪生產隊,羅旋先是安排他,去協助擴建生產隊裡的那座飯店的停車場、增加司機的住宿樓工程。
當時如果按照李會計他們的設想,也就是在原有的小二層樓房的基礎上,在延伸出去一些房間就是了。
像李會計那種建築方式。
可以少砌一道隔牆、少澆注幾根水泥柱子,從而可以節約下來幾百塊錢成本。
而且把所有的住宿房間連在一起,也便於管理、方便飯店裡的服務員打掃房間。
但當時簡騰,卻對此表示反對!
他當時這一舉動,無疑是需要巨大的勇氣的。
要知道,李會計在十里鋪生產隊裡的威望,僅次於羅旋和張曉麗。
初來乍到的簡騰,居然敢當衆否定李會計提出來的建築方案?
當場就有十里鋪生產隊的社員周老漢,在李會計面前低聲嘀咕:“這是甚玩意兒?害不哈天高地厚,居然想在我們這地界上揚名?
仗着他是羅旋的老鄉,就想出風頭、想引起我們十里鋪生產隊的廣大幹部羣衆的注意?啊呸!甚東西.”
李會計臉上的笑容很僵硬,嘴裡淡淡道:“周老漢啊,我警告你不要這樣詆譭新來的同志!
啊.自古英雄出少年。你沒看見羅旋年紀輕輕的本事,就那麼大?
這位簡同志,他既然能夠得到羅旋的賞識,想必也是有它的過人之處的。”
李會計說話的時候,眼睛只看着羅旋。
他連半絲視線餘光,都沒有落到自己身旁的周老漢身上,“以後,這種不利於我們生產隊裡,幹部與廣大社員安定團結的話,就不要說了。”
周老漢縮縮脖子,表示他很尊重李會計的意見。
但周老漢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是:“嘁羅旋同志有真本事,這個我們是服氣的。
可他簡騰算什麼東西,對於李會計您一手協助羅旋操辦起來的這家飯店,他那個後生懂個屁呀!”
“別說了,當心被別人聽了去,免不了又是一頓嚼舌根。”
李會計在生產隊裡久居上位,自然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有一些逆鱗的。
並不是隨隨便便一個社員,就敢忤逆他的意志。
再加上以前那個、能夠壓制住李會計的李氏族長,又被羅旋幹掉了。
現在在十里鋪生產隊裡,李會計的地位暗地裡排第三,明面上排行老二。
所以李會計的心氣兒,也是越來越高。
他又怎麼能容忍得了一個、不知道打哪裡冒出來的楞頭青簡騰,當衆這麼駁斥自己的意見呢?
深知此理的周老漢,他是想借機在位高權重的李會計面前,賣個乖。
因爲周老漢家裡還有兩個女兒,在生產隊里老老實實的修地球。
周老漢要想把他家裡那兩個姑娘,給弄到飯店裡來當服務員的話,就非得要羅旋、或者是李會計點頭不行。
二者,必選其一。
如果生產隊裡的社員想走後門、而羅旋和李會計那邊搞不定的話。
去求求張曉麗,只要她點頭,倒是也能作數。
只可惜周老漢他這個人,要形象沒形象、要名聲沒個名聲。
說話又總是整不到點子上。
所以他自己心裡清楚,就憑他這個水平,要想和羅旋、張曉麗搭上關係?
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僅僅是平時周老漢,一看見羅旋和張曉麗,就朝他們點頭哈腰的陪笑。
那也毫無作用。
——十里鋪生產隊裡,哪一位幹部、社員見了這兩位插隊的知青,不是陪着笑臉的?
人家不差周老漢那點獻媚!
因此,深知“百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這個道理的周老漢,這才抓住機會,趕緊向被簡騰掃了面子的李會計示好。
周老漢時時刻刻不忘給羅旋上眼藥、藉此討好李會計。
而李會計則在旁邊,微笑着生悶氣。
簡騰畢竟社會經驗不足,他不知道應該在私底下,先和李會計、羅旋先溝通溝通。
正確的做法應該是把他的想法,在私底下向這兩位主事人說清楚。
現在簡騰當衆說出他的建議:“十里鋪生產隊這個飯店,最開始的時候,是定位於服務南來北往的那些司機同志們。
但現在隨着這個飯店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名聲越來越響亮。不少長途大巴車,也選擇在十里鋪飯店裡來停靠、休息。
要是遇到天氣不好的時候,這些長途班車也會在這裡過夜。”
簡騰問李會計和羅旋,“兩位領導,你們有沒有考慮過:現在來十里鋪飯店裡消費的顧客,他們的需求,其實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一點?”
李會計微微側過頭,想看看羅旋的態度。
而羅旋的態度就是沒態度,任由簡騰繼續往下說。
“這些從烏海、從駝城、從東盛市經由十里鋪地界,往陝州省城去的長途班車上。
搭乘的旅客,他們其中可不僅僅是那些走親訪友、出門節約的巴不得一分錢都別花的生產隊社員。”
簡騰分析給大家聽:“其中還有不少旅客,是國營單位上的出差幹部,或者是那些家庭條件比較好的城市居民。”
“這些人的消費能力,可不低。
他們其中有一部分人,在旅途上用於吃住方面的錢,可比那些天天在外面跑的長,拉煤司機們更捨得花。
這一部分旅客,他們或許並不是那麼挑剔飯菜的味道。
但他們對於住宿的環境,肯定比拉煤車司機們的要求更高。
首先,他們要求安全第一,這是肯定的。
與此同時,這些消費能力高的旅客,他們對於住宿的舒適性、整潔度,肯定是比常年漂泊在外的機們,要求更高、更嚴格。”
聽到簡騰這麼一說。
羅旋和李會計對視一眼,心裡也開始認可簡騰的這種判斷了:
十里鋪飯店在創建之初,本來就是定位於、服務那些南來北往的拉煤車司機。
等到後來,飯店越辦越好。
十里鋪生產隊的這家飯店,不僅地理位置好,飯菜的味道好,停車方便。
而且還能提供住宿、看老舊電影、洗衣服、縫補貨車篷布,甚至是打室內乒乓球、喝茶打撲克這些服務。
這些服務項目,
在駝城到省城780公里的這條國道上、近100家路邊飯店裡面,唯有十里鋪生產隊這座飯店才能做得到。
十里鋪生產隊這家飯店,不僅服務態度首屈一指、設施先進,經營手段靈活。
而且飯店裡不僅能爲司機們,提供熱氣騰騰的美味飯菜,提供乾淨整潔的住房。
還能爲司機同志們,提供一些“貨運信息”,好讓他們順道賺點外快。
——這也是羅旋,有意開辦一家能夠覆蓋整個塞北的、“貨運信息服務社”的靈感來源。
不要小看了這個貨運信息。
在擁有上千家煤礦的塞北、以及河套地區,這可是一項利潤極其豐厚的大買賣!
按照簡騰的分析:
現在十里鋪飯店名聲在外,不少過路的長途客車,都會停靠在十里鋪飯店裡,讓旅客們吃飯休息。
有些時候遇到客車的行程被耽擱了、或者是因爲冰雪天氣造成大堵車的時候。
這些長途班車,還會想方設法的開到十里鋪飯店裡來。
好讓旅客,包括司機和售票員,他們自己在這裡吃飯、過夜。
只因爲十里鋪飯店不僅僅飯菜味道好,服務也好。
在十里鋪飯店裡來吃飯,絕不用擔心像別的路邊店那樣:一進門別人就把大門鎖死,強制大家消費。
甚至就連旅客們上個廁所,也得人家收2毛錢
這種惡劣的事情在十里鋪飯店,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哪怕那些旅客下了車一分錢不花,就是純粹的歇歇腳。
十里鋪飯店的服務員們,也不會對他們甩臉子。相反,飯店裡還會免費爲旅客們,提供熱氣騰騰的開水。
時間一長,現在的十里鋪飯店裡每天接待的顧客,成分就複雜起來。
不僅僅有拉煤車司機,還有來來往往的旅客。
甚至有一些單位出差辦事的同志,他們寧願放棄住在脂米縣城裡那些國營招待所。
也得跑到十里鋪這個飯店裡來住宿,吃飯。
若是要問這些人,他們非得跑這麼遠來住宿,究竟圖個啥?
那他們一定會說:“在這裡吃飯住宿,不用受服務員的鳥氣,也不用看別人的冷臉子啊。”
其實十里鋪飯店能夠吸引他們過來,內在還有很多原因,這些旅客們沒明說:
在十里鋪產隊這個飯店裡吃飯,飯菜的味道確實特別的好。
而且還有一個好處:十里鋪飯店,可以不收他們的糧票,而是可以在私底下,把糧票給他們折算成錢.
若是換成別的地方,可就絕對不行了!
當然十里鋪飯店,也不會把這些事情,搞得那麼公開化。
旅客們身上若是糧票不夠,在停車場那邊,自有遮頭蓋臉的人,會主動找上門來賣給他們一些糧票。
這些糧票,最終又會回到十里破飯店裡去。
就這麼轉了一個彎,十里鋪飯店既不違反政策、又還能解決掉旅客們的燃眉之急。
這些細節上的服務,體現在方方面面。
久而久之,現在十里鋪飯店的生意天天爆滿,所以羅旋纔會開始着手擴建工程。
按照李會計的想法:把飯店裡新建的宿舍樓連成一體,既可以節約建材、也便於管理。
而簡騰的設想是:既然旅客的成分,已經不僅僅侷限於拉煤車司機了。
如今旅客們對於住宿環境,有了更多元化的需求,有了更高的要求。
那麼飯店裡新建的住宿樓,就應該和以前的老樓區分開來,設立高中低三個檔次。
就比如這一次要新建的房間,就只針對那些要求住的安全,安靜,舒適的高端旅客。
貨車司機們,他們發車的時間不一定。
有的人,凌晨纔過來住宿。
有的司機,卻又在半夜三四點鐘就開始出發。
這麼來來回回的一折騰。
如果那些長途班車上的旅客,他們來飯店裡住宿,人家的作息時間和大車司機們,就沒法統一。
吵吵鬧鬧的,時間久了,那些旅客們又如何能夠滿意?
再加上新建住宿樓,必然會產生噪音。
按照簡騰的說法:在新建房屋這段時間裡,所帶來的住宿損失,恐怕已經遠遠超過節約那點建材的成本了。
聽完簡騰有理有據的分析,羅旋和李會計二人,最終欣然同意了他的方案:把新建的住宿樓,定位於高檔一些的檔次。
而且要遠離那些拉煤司機們住宿的地方,以避免相互之間作息時間不一樣,所引發的衝突。
經過這件事情之後,
羅旋纔開始真正意識到:這個簡騰,不簡單!
是可以將他培養爲自己得力干將的,一個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