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會有很多個階段。
在不同的階段,走着走着,身邊就會漸漸多出來一些人,與自己結伴同行。
他們與自己同行的路程,有長有短。有拉你一把的,也有使絆子的。
人生路很長。
或許走着走着,就走丟了一些人,這一別,有些是永遠。
而有的人,在下一個人生路口或許又會出現,然後再和自己繼續相向而行。
只是此時已經變成了平行線,雖然說方向一致,但卻永遠不會再交集.
楊車娜姆就是羅旋的平行線。
而昨天晚上那場,合二爲一的深入交流,就算是兩個人最後一次碰撞了。
對於一個會用自己的原始本錢,去拼命攫取權力和利益的女人,羅旋向來是敬而遠之的。
自己可不想被羣衆在背後指着議論:那女的,上面有人!曉得不,喏,就是那個
敢於追求利益、敢於維護自己利益,努力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這個沒錯,反倒是是值得尊敬的。
可有些東西,它是不可以拿來做交換的。
比如親情,愛情,還有男人之間的友情。
物質很重要,但不能淪爲物質的奴隸;不能爲了獲得更多的物質享受,而去出賣自己的靈魂。
換成在楊車娜姆這裡倒好,好像就沒她不能賣的東西
剛纔司機小張在說話的時候,楊車拉姆的耳根一直屬於緊繃狀態。
而當羅旋教訓小張之際,她的肩膀上的肌肉,很明顯在收縮.
這就說明楊車娜姆和這個司機小張,他們之間並不是表面上裝的那樣,不怎麼熟,甚至裝的好像才認識一般。
既然處處他們都在掩飾,那就說明這兩個傢伙,或許早就商量好了,甚至還有可能制定了攻守同盟。
不管他們這些蠅營狗苟。
反正羅旋是打定了主意:既不把他們調離,同時也絕不給他們一點鑽空子的機會。
就那麼耗着唄!
耗到這兩個一心想靠着鑽營、打算投機取巧的人,一輩子就卡在這個位置,上不上、下不下的。
免得他們去禍禍別人。
要知道在偏遠落後的寮撾縣,這裡的民風,總的說來還是很淳樸的。
這裡的廣大幹部,相對亂糟糟的內地來說,也算是很敬業、很自律的人。
這種良好的管理環境,不容苟輩破壞。
至於說,最終這兩個傢伙眼看從羅旋這裡得不到好處,最後把心一橫。
有錯誤的地方,他們使勁放大,沒錯誤,他們也得給編出來一個錯誤,靠這樣來陷害自己?
嘁!
想搞自己的人多了去了他們算老幾?
坐上車,吉普車一路風馳電掣,直奔勐肋公社大院。
勐肋公社是拉牯寨子的上級管理機構。
平常無論拉牯寨子那邊,要做什麼大一點點的項目、或者是申請化肥農藥指標什麼的,終究還是繞不開孟肋公社。
如果大事小情總是跳過公社這個層級,直接去找縣裡解決的話。
時間長了,那也不是個事。
再加上羅旋屬於履新,按理說寮撾縣下轄的每個公社,其實都該去跑一趟。
要不然連下面的幹部都不認識,還怎麼開展工作?
所以這次羅旋要去寮撾寨子,順道也就來孟肋公社看看,也好混個雙方面熟。
吉普車剛剛使進公社大院。
從各個科室裡馬上就跑出來不少公社幹事,各個都跑上前來,在助手楊車娜姆的介紹下,和羅旋一一握手,互相問好。
“呀,羅旋同志,我聽縣裡的領導說,你可能過一陣子要來我們這邊,沒想到,你真就來了!”
公社主任是新調來的,長的黝黑壯實,說起話來聲如洪鐘,握手的時候力氣很大。
公社主任並不認識羅旋。
這時他從辦公室走出來,徑直上前握手,“歡迎歡迎啊,我剛來這裡上班才兩個月,至少聽過老刀和老閔那兩個傢伙,在我面前叨叨了50回你的大名了!
哈哈哈,現在見到你真人,那可太好了.好,好好,年輕有爲,比我們這些老古董強!”
羅旋微微一笑,“主任過獎了,我還得向你們這些,經驗豐富的老同志多學學,才能把工作做得更好。”
“哈哈哈,沒想到羅旋同志不僅經濟工作開展的好,而且還不驕不躁,一直就保持着謙虛謹慎的工作作風,這很好。”
主任朝着身後招招手,“那個咪蒙,你去跟伙食團王師傅打個招呼,今天中午單獨弄兩桌,多上野味。”
閒聊幾句,雙方到主任辦公室落座。
老樹茶一上,公社主任的談性也愈發濃了起來:“羅旋同志啊,你提議興建竹製品加工廠,這個提議,我認爲非常好。
非常符合我們孟肋公社的實際情況。”
楊車娜姆和陪坐的司機小張暗中對視一眼:這個公社主任,到底會不會說話啊?
一見面,就擺出一副老資格不說。
而且他與羅旋說話的時候,一直都在用一種,近乎地頭蛇、像個老上級那樣的口氣在說話。
聽聽!羅旋同志,你關於建廠的提議,這個很好.
害得人還有點搞不懂:這位公社主任,他和羅旋之間到底誰的級別更高?
誰管理的地盤更多,誰的權限更大?
但對於這一切,絲毫沒有察覺的公社主任。
依舊還在那裡滔滔不絕的發表高見,“啊,這個竹製品深加工,並不需要太大的投資。
也不需要什麼很先進的設備,咱們這裡的鄉親文化水平低,勞動力又充足,原材料更是隨處可見.
很好嘛!這個竹製品廠,簡直就是爲我們孟肋公社,量身定做的一樣,哈哈哈!”
主任臉色一肅,變得認真起來,“羅旋同志,我將全力支持你開辦竹製品加工廠的行動。
但是!我必須要強調一點,以後這個工廠裡面採購的原材料,必須優先考慮,購買我們公社自產的楠竹!
只有這樣,才能造福我們公公社父老鄉親,對不對?
都說爲官一任,造福一方,所以羅旋同志,我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呃”
羅旋試探着開口了,“主任,有沒有一個可能,光憑孟肋公社這點野生的楠竹林,恐怕是遠遠不夠的。”
“不夠?怎麼可能!”
主任滿臉的不信,“我們孟肋公社,下轄59個自然村、民族寨子,方圓幾十平方公里,山裡、路邊,野地裡,野生楠竹隨處可見怎麼可能不夠用呢?”
眼前這傢伙!
說實話,他根本就不明白規模化工業生產,那種吞噬原材料的場面,究竟會有多麼的震撼!
就比如一家特大型的鋼鐵企業。
即便是給它配套了海運、河運專用碼頭,巨輪那是接踵而來,重載汽車成串成串的,晝夜不停,川流不息的往這種巨型工廠裡運輸原材料。也很難滿足它的巨大胃口。
而寮撾縣這座竹製品加工廠,雖說遠遠不能和那些特大型企業比。
但其對於原材料的胃口,也是很恐怖的
如今工廠已經開始在整理場地、着手進行廠房建設,和修建配套運輸道路階段了。
但孟肋公社,身爲加工廠的具體管理部門。
其負責人的思維,還僅僅停留在那種小作坊、小打小鬧階段.這,怎麼搞?
就像剛纔公社主任所說的,這裡的楠竹隨處可見。
可他所不知道的是,一旦這個竹製品加工廠投產,流水線全力開動之後。
說實話,滿滿一座小山包上的竹子,還不夠供應工廠一個星期之用呢!
那就更不用說,分佈在溝溝壑壑之中,那些三三兩兩、不成規模的小竹林了。
夠幹啥用啊!
在整個鐵路系統,每天消耗掉的一次性竹筷子,不說幾十萬雙。
那最少也是5萬、10爲基準的。
區區一個孟肋公社,想供應全國所需做啥春秋大夢?
後世東方巨龍甦醒的時候,全世界的原材料都得吃緊,可想而知,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量!
不過,眼前這位總喜歡站在高處指點江山、誇誇其談,其實也有好處說明他心機不咋地,以後老閔、老刀他們纔好應付。
真要是遇到過胸有溝壑,但嘴巴卻管的很嚴的人,那反而會更麻煩。
主任沉吟片刻,隨後問,“羅旋同志,你能不能給我展開說說?給我分析分析,爲什麼說我們的原材料,到時候會供應不上?”
羅旋微微一笑,“孟肋公社楠竹資源豐富,這個沒錯。
可問題是這家竹製品加工廠,它的廠址,並不是設在孟肋公社的中心點。
而是偏西南角。
那麼問題就來了:像這種農副產品深加工行業,利潤低,那麼就只能以規模化,以薄利多銷的方式求生存。
竹製品加工,最大最大的成本,就是運輸成本。
而購買原材料的成本、和人工成本這方面,對於寮撾縣來說,暫時還是很低廉的。”
“爲了控制運輸成本,那麼到時候收購原材料,肯定不會完全採用本公社的竹子,而是哪裡的竹林離工廠近,就買哪裡的。”
話說到這裡,在場這人都明白了:原來大家的認知當中,確實有一個誤區。
大夥兒只以爲這家竹製品加工廠,設立在孟肋公社,那麼以後採購原材料的時候,肯定是隻買自家公社的。
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在大家的心裡,先入爲主的、圍繞着整個孟肋公社畫了個圓圈。
然後再在這個圈子裡面,去找原材料。
但其實.
人家竹製品加工廠,是以工廠本身,爲圓圈的中心點。
然後纔會按照這個點畫出來的圈,去收購竹子,只有這樣才能壓縮運輸成本。
但這麼做,難免就會在某些方向上,會超出孟肋公社的管轄範圍,變成了買別的公社的竹子了。
其實對於工廠來說,買誰的都一樣,誰便宜、誰的質量好,就買誰的。
但眼前這個,只考慮他家那一畝三分地利益的公社主任,人家的出發點不一樣。
如果事先不給他打點預防針、盡最大可能的取得他的理解的話,以後做起事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煩人。
這座加工廠屬於縣國企。
具體協管是孟肋公社,羅旋自然不怕孟肋公社主任,但自己在這裡呆不長。
工廠以後具體的事務,還得靠老刀和老閔,還有苗美莎兩姐妹他們來經辦。
羅旋這是打算給他們,提前掃除障礙。
等到預防針打過了。
趁着開席前氣氛輕鬆,公社主任開玩笑道,“還是羅旋同志考慮的周全,果然是我們縣裡有大氣魄、大能量的人才啊!”
既然扯到這個話題了。
羅旋開始故意帶話題,“有氣魄、好想法多,但身邊卻沒有那種有能力、值得我把重擔交給他去具體經辦的人,那又有什麼用?”
這種話,有點像發牢騷。
搞的大家都不太好接.總不能誰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一聲“誰誰誰能力不錯,立場堅定,值得羅主任您重用吧”?
見大家不語。
羅旋嘆口氣,“孤掌難鳴吶,都說一個好漢三個幫,我在這寮撾地界上沒有任何根基。
害得我連一個稍微趁手點的幫手都沒有哎,難啊!”
說完,羅旋自顧自的走出辦公室,背影顯的是那樣的蕭瑟而落寞..
辦公室裡。
滿屋子10來個人,大家的心情各異,百般滋味在心裡糾結。
有心裡冒出一股、不切實際的憧憬的,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
也有那種心裡有點失落,想奮起直追得到寵幸的.
反正不管怎麼說,通過剛纔羅旋的話,大家都聽出來了一個隱藏的意思:羅主任身邊,沒有心腹至少現在沒有。
所以那些要想走迂迴路線、通過和羅主任身邊的工作人員,想借此和炙手可熱的羅主任搞好關係的人。
可以歇歇了,別白費勁!
等到吃完飯,楊車娜姆代表羅旋,收下了公社主任送上的“土特產”之後。
吉普車再次啓程,直奔拉牯寨子。
等到大家一下車,眼前就是一片施工繁忙的工地。
上1000號壯勞力,正在那裡熱火朝天的,抓緊時間建設竹製品加工廠廠區,還有原材料堆放場。
正看的入神。
忽然
“阿爸阿爸,抱.”
一個胖嘟嘟、梳着朝天辮、身穿紅肚兜,光着個屁股的2歲多小孩兒,歪歪扭扭從後面跑過來,抱着羅旋的褲腿就不撒手。
“阿爸,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