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美麗心情

安意坐在大廳中的鋼琴旁,低着頭,將手擺好放在鍵盤前面,一束晚霞斜斜撒落在身上,染得一襲紅裙如血,裹着絲絲縷縷的驚豔,在安意眼底映出一片流光飛舞。眼光轉去,是賓客們靜穆地等待。

不禁暗自苦笑,如果他們知道,她此刻的架勢十足,是因爲想唱歌卻不太記得歌詞,想彈曲卻不太記得譜子。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吐血?

壓根沒想過要在宴會上表演,而且一晚上被黎歌訂婚的消息擾亂,安意現在能有精神赴宴,已經很不錯了。現在唯一能想到的歌曲,也不適合在今天的場合唱。可除了《紅葉夕歌》還能唱什麼呢?安意陷入苦思。

她視線落到鋼琴上,雙手撫過,便認出是被譽爲皇家鋼琴的蓓森朵芙,琴身每一個金屬部分都由黃金鑄造的“皇者”,和包括世界上最大的兩顆水晶在內的9000顆水晶鑲嵌而成的“施華洛世奇水晶”。

這架鋼琴的音色一定非常漂亮。

安意彈了一首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試音。

哆來咪發唆唆唆發咪,發發發咪來哆咪發……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跳呀跳呀一二一

他們在跳圓圈舞呀

跳呀跳呀一二一

才高興的彈到一半,發現手竟然動不了,訝然看去,竟然被人扯住了胳膊肘,原來是張瑤菁。只見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表情,僵着嘴角,眼睛掃着,似乎是在示意她看些什麼。

隨她視線望去,原來衆人都已經樂歪了,尤其薛佳人,鄙夷嘲諷的視線更甚。

安意才恍然醒悟,原來自己竟然不自覺地哼出聲來。微微輕咳,掩飾下尷尬。

看着來回穿梭的服務生,大都低下了眼,大概是怕自己笑出來吧。也不怕憋出內傷來!

安意只得硬着頭皮,一咬牙!一連串音符從指間流出。哼,不管其它,先來個華麗的前奏,鎮住他們!讓他們看看大師的風采,真是些不懂幽默的傢伙!

一陣舒緩的前奏,在那雙舞動的手下。流轉出一個一個澹然的音符,勾勒出一副天涼如水的寂靜。猶如溶在秋涼夜幕下的人們,遙望着天邊的星羣,獨自靜默着。交頭接耳的衆人,已露疑惑之色。

接着又是一陣無意義的前奏,安意急切的翻着腦子裡的記憶,接下來該唱什麼?前奏已經彈得夠久了,再想不到,又該丟臉了。幸好黎歌不在,不然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唔,這個前奏聽着很耳熟,很熟悉,是什麼呢,安意胡思亂想着。

啊,對了!恍然大悟,這是《美麗心情》的前奏,可是這首歌,好像不適合現在的場合唱吧,不管了,前奏都已經彈了,不唱也得唱。

微張嘴,淡淡的哀愁隨着歌聲衝口而出。

多雨的冬季總算過去

天空微露淡藍的晴

我在早春清新的陽光裡

看着當時寫的日記

突然感覺到有一種熟悉氣息撲面而來,滿含侵略,讓想到要彈得曲子,平復了忐忑的心的安意,頓了頓彈鋼琴的手。

清楚地感覺到對方此刻的不耐煩,疑惑的順着感覺擡眼望去,毫不意外地在大廳的偏角,看到楚智宸。一位高貴的女人,正優雅的挽着他。是楚智宸的老婆嗎?看着楚智宸生硬的表情,貌似不是。

不過楚智宸應該早有老婆了吧!以他的年紀,安意估計,孩子都差不多上小學了吧。齊歿夙看到安意望過來,給她鼓勵的神色,又把目光無奈的調向旁邊的兩位。

只是,安意有些奇怪,自己怎麼會在剛纔感覺到楚智宸的感覺呢,畢竟他們根本沒有接觸過。也許是錯覺吧!收回目光,微垂着睫,專心彈唱了起來。

原來愛曾給我美麗心情

像一面深遂的風景

那深愛過他卻受傷的心

豐富了人生的記憶

黎歌送完一位提前離去的賓客,進屋的剎那,便已被震撼得幾乎無法呼吸。一個絕美的人兒,一襲如血的紅裙,長髮飄飄,在夕陽的照耀下,身體周圍彷佛被鍍了一層金芒。

她仿若無人,安靜的低頭彈唱着什麼,黎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彈鋼琴的安意,在橙黃色的夕陽下,每一個音符,似乎被她賦予了魔力,輕聲軟語地向他訴說着,她無限的情愫,讓他陣陣恍惚。

彷佛昨日還掛着鼻涕的小女孩,滿世界地追着他,像個小跟屁蟲一樣。今天突然發現,當初的鄰家小妹,在他沒留意的時候,偷偷長大了。黎歌彷佛重新認識安意一樣,以一個男人看女人的角度。

黎歌望着大廳中間,正忘情的彈奏着的安意。明明是很普通的歌詞,他竟然覺得胸口緩緩絞痛,突覺心頭有什麼東西一跳,一種奇異而酸澀的感覺一瞬間漲開,隨後又消失地無影無蹤。這便是她當時的心聲麼?原來她已經偷偷愛他那麼深,而他竟然一點都沒覺察到。

黎歌停下身,捂着胸口怔怔發呆。只覺得那悠悠歌聲,無比動聽,而他這個音樂白癡,竟然都能聽得明白,每一個音符滲透出的絲絲深情,心中再次被交錯着淡淡的哀,與淺淺的愁,澆灌地滿滿的。

只有蒼天真給過的心

才瞭解等待中的甜蜜

也只有被辜負而長夜流過淚的心

才能明白這也是種運氣

讓他永遠記得曾經有一個人

給過完完整整的愛情

曲子悠揚的節奏,使得她沉浸在那音樂當中,並試圖用自己那跳躍的手指,完結出一個美麗動人,且帶有遺憾的愛情故事。漸漸進入高潮,原本歡快、柔和抒情的曲調,隨着左手流暢的伴奏中,勾勒出的淡淡地哀愁,漸漸感染到衆人。而她從容地彈着,慢慢地閉上雙眼,去聆聽自己的音樂。

那曾經愛着他的心情

有一股傻傻的勇氣

當我安安心心地走在明天裡

有不後悔美麗的心情

直到,曲終,人散,睜眼,當那熟悉的面容,重新出現在黎歌眼前的時候。黎歌的身體好似不受控制,狂步越過人羣,伸手小心翼翼的觸碰了一下,彷彿暫時失去靈魂的玻璃人。

肩膀傳來熟悉的碰觸感,將沉迷在意境中的安意,漸漸喚回了神志。安意仰起頭,一顆晶瑩的淚珠,隨之滾落,淡淡的笑容又回到她臉上。

“我唱得好聽麼?”

“好聽!”黎歌一字一頓的回答,彷彿情人間,永恆的愛情許諾一般。

“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美麗心情!”

安意淺淺的笑了!

因爲她看到薛佳人怒氣衝衝的跑了過來。這算不算,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沒想到安意不光歌唱的好,彈琴也彈的不錯!”薛佳人用力的鼓掌,十分誠懇的說道。如果她不是那麼咬牙切齒,會更有說服力一些。

看着薛佳人示威似地挽上黎歌,仿若宣誓自己領地的母獅子,安意的好心情,突然沒有了。憊懶的關上鋼琴蓋,安意想,是時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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