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活着,此時的皇雪熠情緒非常激動,急於將她的快樂分享給每一個熟悉的人。她像個小女孩一樣,也不等樓下的人下來,喜笑顏開的將來人堵在了樓梯口,興奮的大聲說道:“阿姨,你看,我是一個健康的人了!我已經全好了!以後再也不用做藥罐子了!”
中年美婦見她一改往日的陰霾,對着自己毫無芥蒂的燦爛的真實的笑容。妝容精緻的臉上,顯出慈祥的笑容,由衷地高興道:“那就好……那就好……這樣的話,阿姨也就放心了。”
皇雪熠被她的視線困惑了,她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總之絕對是陌生的情感,她看不懂,只覺得心裡酸酸的。“阿姨!”爲什麼要這麼看她?
“哦,沒什麼!阿姨只是在想……若你媽媽在世的話,一定非常高興。”提到皇雪熠的母親安希琳,安希怡的眼角有些溼潤,一直以來,她並不恨安希琳,即使她搶走了她的未婚夫,造成了她如今的悲劇,但安意卻是她此生最成功的作品。
提到母親,皇雪熠的笑容僵在臉上,雖然她從來就沒有見過母親,但是孺慕之情還是在她的心裡紮了根,聽外公說,阿姨與母親的長相很相似,皇雪熠仔細端詳面前的安希怡,只見,她穿着白色素華綢綿長衣,一派居家隨意的模樣,柔和的青絲乾淨的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一雙眼睛就這樣溫婉地望着,似乎能望進她的心裡。讓她止不住的想靠近她。嘗試着坐在安希怡旁邊,她似乎都能聞到安希怡身上飄來的一股清淡的味道,很清雅,聞着讓人很安心。也許這就是‘媽媽’的味道。
“真是傻丫頭。”安希怡的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她的頭髮。皇雪熠直覺想躲開,可是拒絕的話哽在喉嚨間,而想要拍她的手,怎麼也拍不出去,她從來沒見過那麼溫柔的眼,雖然很多人疼她,似乎,都不一樣。
最後,還是皇雪熠收回了目光。尷尬的找話題道:“這都幾點了?妹妹去哪裡了?”
“你妹妹啊這幾天沒事就往外面跑,說是要去爲新片籌款。我說要借她吧,她還不要,說是要自食其力。不花家裡的錢。”雖是抱怨的話,但明顯看出安希怡的眼裡隱約帶着一絲欣慰和驕傲,看到這,皇雪熠又糾結了,不知道爲什麼心裡酸酸的。
“不過。這次你妹妹倒是做了件好事,你們姐妹倆以後要好好相處……”
“纔不是呢,妹妹可不是白捐了骨髓給我!”皇雪熠心裡莫名的不舒服,打斷了她的話,轉而一臉委屈的抱怨道。
正指揮僕人將從醫院帶來的東西搬回屋內的林宛瑜則道:“大妹妹,有些話我不該說的。安意是捐助骨髓救了皇丫頭一命,本來我們大家都該感謝她的。可是,皇丫頭住院這段時間。你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有些事情你可能還不知道。”接着把安意在醫院和皇雪熠之間約定的事情說了一遍,這件事的經過林宛瑜她講的很詳細,一邊講一邊還時不時的觀察安希怡的臉色。
安希怡在聽講訴過程中,神態一直很平和。完全沒有她預期的怒火。甚至還對着林宛瑜笑了笑,只是轉向皇雪熠時。那雙溫柔的眼略帶些許歉意道:“其實整個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也罵過你妹妹了,那個丫頭向來心高氣傲的很,你在醫院那麼說她,她自然不高興。”聽到安希怡如此袒護安意,皇雪熠心裡的不舒服似乎加重了。
突然想起安意先前的話,冷不丁的問道:“那約定的事?”
“呵呵,哪有什麼約定啊?那是那丫頭在胡鬧,當不得真的。”安希怡望着她笑着說道。
皇雪熠眼睛一亮,旋即又裝作遲疑道:“這樣不太好吧,畢竟之前我已經答應妹妹了。”
“放心吧!”安希怡肯定道,“你們本來就是姐妹,她幫你是應該,哪裡會真要你的錢,不過說的一時氣話而已。這樣吧!若是你還不放心,等晚上她回來,阿姨做主讓她向你道歉。”
“道歉?這,不用吧!”皇雪熠一驚,急忙擺手,安希怡笑了笑,安撫性地拍了拍還想張嘴說什麼的皇雪熠,轉而對着身旁一直聽她們說話的林宛瑜笑道:
“大嫂也真是的,小孩子家的氣話,你也當真了。再說了,就算今天捐贈骨髓的,是其他不相干的人,相信那人也是秉着一顆善良真誠的心,來幫助我們的。用錢只會髒了這份心意!要知道這可是千金難買的救命的東西!更何況,她們倆本就是姊妹,相互幫扶本就是無可厚非的,大嫂一向精明,如今怎麼犯糊塗了?”
見安希怡三言兩語將此事周旋的圓滿,林宛瑜也是聰明人,雖然心裡暗暗吃驚這個小姑子的手段。但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知道不能在這事上扯皮,轉而笑道:“你看這天都黑了,安意怎麼還沒回來?”
“天黑了?”安希怡朝窗外看了看,又擡腕看了看時間,這才着急道:“你看我,光顧着聊天,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我還讓安意在公司等我呢!不行,我得馬上走了。哦,對了,晚上不用等我們吃飯了。”
“咦?你們娘倆這是?”
“呵呵,晚上我帶安意去見一個老朋友,順便就在外面吃了。幫我給爸說一聲,我們晚點回來。”邊說着邊拎起包朝外面走去。
後面,林宛瑜望着安希怡急匆匆的背影,禁不住笑着對皇雪熠說道:“你姑姑這是怕安意借不到錢,到時出醜,這才急匆匆的搬救兵呢!”
“需要很多錢嗎?”
“不清楚,好像也不是很多。”
“那幹嘛還問別人借?家裡又不是沒錢。”
林宛瑜望着這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一時之間有些語塞,她沒法向她解釋,什麼叫做自食其力。也無法解釋安意爲什麼不願意依仗父母,依仗親人朋友,選擇自己獨立解決。只得語焉不詳道:“她的心思。誰知道呢?”
皇雪熠則想起安意在醫院那會,那雙晶亮的眼神,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明白。既然安意那麼着急用錢,而她又答應給她五百萬。那麼,不管這錢是誰掙的,結果只要是她拿到了這筆錢,不就行了?至於這錢到底是誰掙得?對她來說有那麼重要嗎?
搖了搖頭,皇雪熠接過僕人送來的高級紅酒,晃了晃玻璃杯,輕啄了一口。聽着不遠處傳來陣陣松濤。突然覺得多少人在如螻蟻般生活,爲名爲利奔波,卻不知回觀自我。終其一生也無法站到心靈的山頂上俯瞰紅塵,實在可悲可嘆!
另一邊,一間擺滿了一排排古色古香的書架的書房裡面,正襟危坐的是一個體型消瘦卻精神矍鑠的老人家,他的臉頰凹陷。顴骨很高,令得他的額頭十分凸顯,再加上略顯寬闊的雙肩,給人一種傲然挺立的感覺。
此時安世倫老爺子並不是一個人,管家老楊在低頭彙報着什麼。待彙報完畢,見老首長沒有人任何指示。老楊恭了恭身子,退了出去。安世倫看着老楊遠去的背影,眼裡快速閃過一絲亮光。眨眼間又恢復了平靜,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要皇丫頭親手賺的纔可以嗎?”安世倫看着窗外的天空,嘴邊噙着笑,這個小丫頭不肯吃虧的性格,倒是挺對他的脾氣。
一輛純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了一座五星級大酒店門前。馬上就有身穿制服的門童上來,恭敬有禮地拉開車門。然後一位中年婦人和一名二十歲左右全身捂得緊緊的女孩從車裡下來。
就算經歷了歲月的磨練,安希怡依然保持着姣好的容貌與迷人的身材,渾身洋溢着成熟女人的風韻卻越來越有風韻,不論發生什麼事情,她似乎總是那副恬淡的表情,讓人印象深刻。
只見,她回頭看着身後的人輕聲笑道:“安意,快一點。”
被母親拉來參加這樣的聚會,安意打心底是不樂意的,無奈地從包裡掏出大邊框墨鏡戴上,又拉低了帽檐道,“來了。”
快走幾步趕上前面的中年婦人,兩人穿過旋轉水晶大門,走進富麗堂皇的大廳。
安希怡對着身旁柔聲說道:“安意,過會要見的人,是媽媽的老同學,之前一直在海外漂泊,最近幾年陸續將企業遷回回國發展。”說到這,壓低了聲音,貼着耳朵道:“上次見面時,還見到他家兒子,你不知道,他兒子跟你年紀相仿,長得可是一表人才,堪比偶像明星,要不是你有了喜歡的人了,我都想給你介紹了……”
安意蹙着眉頭,一臉懷疑的望着安希怡道:“媽,你拉我過來,不會就是想給我相親吧?”
安希怡笑了笑,“我倒真想,可你肯嗎?”
安意搖了搖頭。
安希怡嘆了口氣道:“安家的人啊都是死心眼,當年我如此,現在你也如此,還有皇丫頭……哎,算了,不說這些,你不是爲了新片籌款的事情煩惱嗎?你這個黃伯伯倒是可以幫你。話說回來,你不會真想等皇丫頭賺錢還你吧?”
聽到這,安意心中的那點懷疑盡釋,不屑的說道。“當然不是了,壓根就沒指望過那位大小姐。不過是看她氣焰那麼囂張,逗逗她而已。對了,媽媽的老同學在哪裡等我們,頂層麼?”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安意按上了直接去最頂層的按鈕,轉眼間便到了酒店的餐廳,正在和客人說話的餐廳的經理,一見到安希怡,眼睛一亮,立即走到她們面前,堆起一臉笑:“安總,安小姐,皇總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他臉上堆疊起來的笑意,讓安意有種錯覺,好像她們母女是認識多久的老友,再或者是他屬下的妻兒,不對,他的態度讓她有種被恭維的錯覺。從外公宣佈她接收金暢享之後,這種眼神便時不時的在她身旁反覆出現。
這種被人恭維的高高在上的感覺,讓長時間處於平民位置的安意,短時間之內,依舊有些適應不良。
安希怡與安意娘倆雖然纔回歸安家不久,但是,安家在天水市的地位超然,有些風吹草動都會被人關注,更何況關乎未來的繼任者,所以,她們倆如今走到哪裡都會被人認出。自然少不了這種點頭哈腰的巴結者。
安希怡嗯了一聲,連眼角都沒有瞟對方,餐廳的經理也不在意,徑直將兩人帶入豪華包間。
豪華包間靠外的一整面牆全是落地玻璃,視野很好,窗邊的長桌旁,坐着一箇中年男子,見到她們進來,中年男子站起,情緒有些激動,語無倫次地招呼安希怡她們。
這個中年人就是皇續,今年四十五歲,是前不久在聖托裡尼上市的皇雅集團的董事長。
“這……這是?”看見安希怡後面跟着人,皇續疑惑的問道。
安希怡笑了笑,側了側身子,安意從後面緩緩走過來,她將黑色的墨鏡拿下,墨鏡下露出的是一張絕美的臉,恍惚安希怡年輕的樣子,這……這是希怡的孩子?
安意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激動的神色,他緩緩開口,“是安意嗎?”
她猶豫的點點頭,茫然的看着眼前明顯都非常激動的兩個人。莫非……安意頭腦靈光一閃,想起來齊歿夙給她講過的關於她母親的感情史。
“皇伯伯!”安意嘗試的叫了人。
他溫柔的拉過她的手,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她,嘴裡喃喃着,“哎…好…好孩子。”
他的聲音像極了瀰漫整個草地的晨霧,所以聽起來溼漉漉的。
他說,他一直想有一個那麼漂亮的女兒,可惜不能如願,他問安意願不願做他的女兒,他會千百倍的對她好,再不讓她受半點委屈。“好不好,孩子?”
他似乎有些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安意清晰的聽見了喉結哽咽的聲音。
這種感情太炙熱,炙熱到差點燙傷到她,縮回被緊緊抓住的手,從來都沒有想到上天還會再塞給她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告訴她願意做他的父親,補償他,不讓她再吃苦。舌頭在她嘴裡打了一個圈之後,安意將略帶溼意的目光投向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