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睨了孫琪雅一眼,雙手交疊放在腦後,就這麼一臉愜意地向後靠在沙發背上,“不去輝夜?”
輝夜,即昨晚他們遇見的酒吧。也是韓東常去的酒吧之一,主要還是因爲這個酒吧裡的客人普遍素質都是比較高的,在那裡,所有的客人都算是知情識趣的,免了不少的麻煩。不過看孫琪雅那樣子,估計也是那裡的常客。
孫琪雅窩在沙發裡,下巴都藏在膝蓋後面,只露出兩隻眼睛,默默地看着韓東,有種懵懂的味道,安靜的溫柔,“元氣大傷了。”
韓東嗤笑一聲,似是嘲笑她的沒用。孫琪雅也不在乎,仍舊眨着大眼睛看着他,“你到底什麼時候走?”
“不走,我也元氣大傷了。”韓東瞅着她,有點無賴的味道。
孫琪雅就打了個哈欠,“早知道你這德行,昨晚說什麼都不該讓你進來。在這待着可以,不能進我的臥室,其他的地方,你隨便。”說完,一手撐着脖子,一手叉着腰進去了。
韓東靜靜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收回視線,疲累一般,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最近,事情越來越多了。
距離國慶節還有四天的時候,徐家老爺子還有徐雅鈞就到了。老太太崴了腳的事自然是瞞不住的,換來徐老爺子好一通數落。不過因着這件事,對關曉琪的印象也好了許多。其實徐老爺子這來之前,對關曉琪的態度與老太太是差不多的,或者說還不如老太太。關曉琪的身份,老太太是承認的,是憐惜的。更有甚者,她還惦記着關曉琪來了關家之後能不能很好地適應,與這個家融爲一體。但是徐老爺子要考量的事情。就比老太太更多,也更長遠了些。所以他對關曉琪,不是不接受,卻不敢抱着太大的期望。越是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對孩子的教育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機制。雖然那些紈絝是出自這樣的家庭的多,但是並不代表着他們就什麼都不懂。甚至有時候,也正是因爲他們懂得的多,也就越發沒了期待與幻想,或者清醒,或者糊塗。或者謹慎,或者猖獗地活下去。但是總歸,他們的思路是與這個家族一致的。利益也是一致的,他們的一切,來自於家族,他們的心也要向着家族。可是關曉琪這樣半路出家的,徐老爺子本心裡是擔憂的。擔憂她不能認可這樣的利益機制,不能接受這樣的生活模式,不能,適應這樣的環境。但是聽了老太太的話,倒是覺得,這個孩子是個有靈性。知道事理的,總歸,比他想象得要好很多。好好教導了。到不指望着她能爲這個家族帶來什麼,但總歸能在家族的庇佑下好好活下去。不要說徐老爺子勢力,他們身處在這樣的環境中,自然就要有相應的謀劃,相應的付出與相應的算計。所謂成也蕭何敗蕭何大抵就是如此。
徐老爺子的到來。關老爺子很是開心。話說,兩位老爺子還是戰友。曾經一起打天下,一個戰壕裡滾過來的戰友,過命的交情,本就比別個更加親厚。只是這些年,因着工作的關係,倒是很少聚在一起。如今趁着這國慶的契機,又能聚在一起,兩人都是高興異常。當晚,就喝了不少,倒是苦壞了徐靜。老太太腳傷着,這兩位老爺子可不就徐靜忙進忙出得照顧着。關曉琪本來也來幫忙,卻被徐靜擋了回去。
“明天就是你們學校的國慶匯演了,今晚就好好休息着,明天有得忙呢!”徐靜如此說道。
關曉琪跟她說了她沒有表演了,但是徐靜堅持,讓她早一點去休息。關曉琪便也沒有堅持。早早回了房間。可是,哪裡又真的睡得着?心裡總是有些不踏實,那個文件裡的資料,始終是懸在她心頭上的一柄利劍,不知道何時就會突然發作,攪得人心不安。
徐靜照顧着兩位老爺子,關博恆和徐雅鈞卻是沒有喝酒的,吃過飯就帶着徐雅鈞進了書房。這一談就是三個小時,等到徐雅鈞出來的時候,臉色難看得很,馬不停蹄就出去了,這一去,竟是一夜未歸。而關博恆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夜沒出書房,書房的燈也整整亮了一夜…
學校的大禮堂,可容納差不多四五千人。學校裡,尤其是一個初中級學校,能有這般大的禮堂是非常罕見的,即便這個學校是包括高中部在內的。之所以這麼大氣,當然還是爲了學校裡這些背景深厚的少爺小姐們準備的。
之前就說過了,這裡根本就是個子弟小學,能在這裡上學的,哪個身後沒點背景?這裡不怕你背景深,就怕你沒背景。如今的孩子都是寶,更是一個家族的希望,學校裡有活動,尤其這些孩子們還會上臺表演,哪家家裡不來個人捧場?所以,說不得到時候就是哪個局長哪個部長,哪個團級哪個主任就親臨了。這樣的人物,哪個出行是簡單的,身後不跟着三個四個的人?再加上大半的學生,這個禮堂也不算大。
今天,這個禮堂早就被裝飾一新了。更有不少的學生工作者還有老師轉來轉去,有的是在做最後的檢查,有的則是在做節目的最後彩排,還有的就是在覈對今晚的晚會流程,總之沒有一個人閒着,俱是一副忙碌的樣子。當然,這些都是有緣由的,今晚上要來的領導不少,更是重量級的,學校領導驚喜之餘,更是越發謹慎起來,務必要在首長面前表現出最好最棒的一面。別說老師了,沒看到主任都跟着在這裡忙着麼?
關曉琪既不需要彩排,也不是學生幹部要跟着忙活,倒是顯得有點閒。今天一天都是自習課,關曉琪自然沒有那麼乖就老實等在班級裡自習,這不這會就跑出來了,正坐在操場上發呆。
表面上看起來是在發呆,可實際上,也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心裡七上八下的忐忑。不知道今天韓東會不會來?她不傻,看到那些資料,她大致也暗暗明白韓東是想着幹什麼。不得不說,他韓東還真是個敢跟自己下狠手的人,也是個沉得住氣,穩得住的人。越是這樣的人,報復起人來,才更急狠辣,不留餘地。
那些資料,怎麼看都是絕密資料,他一個學生,是哪裡收集起來的?縱然他是韓士釗的兒子,可說白了,也不過是個道上的貴公子罷了,匪與官,到底是官手裡的權利更懾人些。若說只是他自己想辦法弄到的那些東西,還真是有點高看他了。那麼那些東西哪裡來的?自然是從韓士釗那裡。韓士釗行走在道上這麼多年,更是闖出這樣的名堂來,自然不是什麼軟柿子,背地裡自然是留了一手的。而且,這一手留得有點大,凡是他知道的,都多了個心眼收集了一下,所以纔有了那麼多的證據資料。可是那一樁樁一件件,夠那些大佬們喝上一壺的,韓士釗又能獨善其身?自然也是要粉身碎骨地去陪葬的。這就是韓東狠辣的地方了,他明知道這些東西如果拿出來,那些大佬自然是夠喝一壺的,可是頭一個摺進去的,就是他老爹,韓士釗!可是縱然知道,他還是動了這個念頭。只能說,這個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既然連韓士釗都不顧了,這時候的韓東就是個遇神殺神,遇佛斬佛的渾人。想來他這心思動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畢竟那些資料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轉移過來的。而且如果他真想着拿出來報復誰的話,那麼這次的國慶匯演絕對是個絕佳的機會。因爲今晚的匯演,除了學校裡的人,更有許多大佬前來爲了他們的兒孫們捧場,如果在這個場合把這些資料抖露出去…
關曉琪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但是心裡卻也越發覺得韓東就是這麼想的!於他來說,還有比今晚更好的機會麼?沒有!
“曉琪,原來你躲在這裡呀,怪不得我找半天都找不見你。”思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倒是把一心放在韓東身上的關曉琪嚇了一跳。
關曉琪瞥了她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付道:“不然我在哪裡?在教室裡學習?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思嘉訕訕地笑,“什麼呀,我就是這麼問問麼!而且,最主要的是,我剛碰到韓東了!韓東回來了。”
這一句,猶如一石入水,激起千層浪,駭得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說,誰來了?”
“韓東哇!”思嘉撐着地,一下子坐在關曉琪身邊,一邊拍着手,一邊道,“我都見着他了,剛從大門口進來,好像是去大禮堂那邊了。”
關曉琪只覺得心口一窒,從高臺上一下子跳下來,直接就朝着大禮堂跑去。她得去阻止韓東,如果他真的是要把那些資料在今天這樣的場合放出來,那麼所有人就都完了!
雖然這其中的事,多少都是那些人自己的所作所爲,罪有應得,可是就算是要受懲罰,也不該是這樣的時候,這樣的場合。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如果真的在這個時候爆出那些東西來,到時候牽扯的,絕對不僅僅上面暴露出來的那些事,沒準還會順藤摸瓜,沒事都得潑上一身髒水,到時候就是有理也說不清了。所以這些事能揭出來,但是卻絕對不是今天,不是這樣的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