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傅沛林早早起牀接回化妝師,而傅家衆人也忙碌起來,貼喜字、壓井蓋、豎拱門……
等到七點二十,一輛輛婚車在鞭炮聲中緩緩駛進柳樹巷,首車在傅宅門前停下,馮霄和兩位伴郎敲開大門,應付了鄭靜等人提出的小難題後終於進了臥室單膝跪地獻出捧花。
而傅媽媽也在婚慶人員的安排下受了新人的禮,給了馮霄紅包後去廚房端來剛剛做好的麪條荷包蛋,笑眯眯的將碗遞給一對新人。
“麪條挑高點兒,越高越好……”傅大姐牽着女兒站在門邊笑容滿面的說道,“長長久久……再咬一口雞蛋,和和美美……”
“快出門了,沛林你和大河去門口準備放炮,還有昨天多吹出來的氣球也踩了,多聽幾個響兒,學敏和學安別忘了撒彩花彩帶……”傅媽媽見女兒女婿已經吃了麪條戴了花,連忙轉身張羅起來。
馮霄抱起傅佩嵐準備出門,傅三姐連忙上前拿過牀頭擺着的鞋子跟在後頭。其實結婚當天新郎找到紅鞋後是由新娘的妹妹捧到婚車前的,可是傅佩嵐是傅家最小的女兒,親戚中也沒有年紀比她小的女孩,於是只好由傅三姐上場。
這邊新娘已經快要上車,可屋裡的傅媽媽卻突然想起自己的喜盆兒來,找了一大圈兒也沒見着,急得直撓頭,順手扯住身邊的大女兒問道,“我的盆呢?我新買的那個紅盆哪兒去了?誰看到我的盆了?”
“你不是放在正屋了麼?”傅大姐詫異的問道,她親眼看見傅媽媽用紅布把盆包好放在大屋窗臺上的。
“不見了……”傅媽媽又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窗臺。
“您彆着急,準是被誰拿走了,咱們問問就知道了。”傅大姐安慰道。
“我還活的好好的,誰沒事兒閒着拿那個幹嘛,這不是咒老孃嘛,真是找抽!”傅媽媽恨恨的罵道,當地風俗喜盆由孃家媽媽拿到婆家交給女兒,再由新娘遞給婆婆,只有母親去世纔會由親人代替。
“您消消氣兒,婚車都要開了,咱們趕緊出去找找。”傅大姐打斷母親的抱怨,攙着她的胳膊往院外走,可直到新娘上了婚車,傅媽媽仍舊沒找到自己的喜盆兒。
“完了完了,準是丟了……我在盆裡頭放了九塊錢硬幣,一定是被人偷去了……”傅媽媽喃喃說道。
此時傅大姐也急了起來,傅家親戚不多,她剛纔都問過了,誰都沒看見,可是那麼大一個紅盆不可能憑空飛走呀?
“媽媽,你還沒問二姨呢……”黏在傅大姐腿邊的楊宛芸軟軟說道,媽媽說要問遍所有親戚,二姨不也是他們家親戚麼?
“準是那個小怪物拿走了!”傅媽媽眼睛一亮,隨即氣沖沖的跑向廚房,剛纔她讓二女兒把麪條碗端走,從那時起傅佩如就再沒露過面。
傅媽媽一腳踢開廚房的木頭門,只見傅佩如捧着紅盆正蹲在米缸前搗鼓着什麼,傅媽媽氣的不行,吼道,“你抱着喜盆幹啥?我找這東西都快瘋了!”
傅佩如見傅媽媽過來愣了一下,立刻笑道,“媽,你喜盆裡忘了放米麪鹽茶了,我過來給您添上,一時沒找到合適的口袋裝這些東西,這才耽擱了點時間。”
傅媽媽看着敞開的紅盆裡,整齊的放着四個小口袋,臉色難看極了,一把將盆搶過來,怒聲說道,“我已經裝了鏡子梳子和錢了,用不着你再放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傅媽媽說罷就要將裡面的口袋扔出去,好端端的新盆裡放幾個破布袋子,難看死了!
傅佩如一把按住母親的手,目光中含着濃濃的譴責,“我們董家屯都放這些,這是好兆頭,不能拿走,您也希望小妹婚後日子富足吧?”
“這是青城,我纔是佩嵐她媽,用不着你多事兒……”
“好了媽,佩如也是好心,放了就放了,首車都開走了,咱們再不上車就來不及了。”傅大姐打斷傅媽媽的話,快速的將抱着紅盆的布料打了個結,“趕緊走吧。”
傅媽媽惡狠狠的瞪了二女兒一眼,快步離開廚房。
傅佩如癟癟嘴,緊跟在傅大姐身後,嘴裡小聲嘟囔,“大姐,你說咱媽是不見不得小妹好呀,不然咋啥都不想着,剛纔還要把我好不容易裝好的米袋扔掉……”
“別瞎說,咱們這裡真沒那個規矩。”傅大姐看了妹妹一眼,她說的是實話,本市結婚的喜盆裡只放梳妝用品和零錢。
“是嗎?”傅佩如眼中閃過一絲懷疑,“你結婚時也這樣?”
傅大姐肯定的點點頭,扯着妹妹上了轎車。
傅佩如這才釋然,隨後又皺起眉頭,哀怨的說道,“我結婚時你們都沒參加,我的喜盆一直是自己捧着來的……”
“那可賴不得別人,是你怕爸媽反對偷着和大河辦的酒席,咱們知道消息時你都懷上了……”傅大姐毫不留情的揭穿妹妹。傅佩如結婚時才十七歲,還不到法定年齡,她的結婚證都是後補的。
說到這個,傅大姐不由得想起前些年傅媽媽嘲笑鄰居周家女兒十七歲懷孕的事情,其實他們家佩如和周曉晴唯一的區別就是一個先辦酒後懷孕,一個先懷孕補辦席,佩如這樣雖然說出去好聽了一些,可這段婚姻在開始的時候照樣沒有法律保護,只是傅媽媽從不承認這一點,美其名曰時代不同地域有別這標準也不能一樣,那個時候農村先嫁人後辦證的有的是,不能一概而論。
當然,回了家關了門,傅媽媽怎麼數落二女兒給她丟人就是另一回事兒了,傅大姐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二妹,她可沒資格抱怨婚禮冷清,那都是她自找的。
傅佩如的臉漲得通紅,悄悄看了一眼前面豎着耳朵偷聽的司機,低下頭不說話了。
柳樹巷和馮家所在的核桃巷距離還不到三公里,爲了避免首車進門尾車剛動的情況,馮霄和車隊研究路線時稍微繞了一段路,這就使得傅媽媽所乘的車輛有時間追上首車,等馮霄領着傅佩嵐下車時,傅媽媽也抱着喜盆趕了過來。
此時馮爸爸正指揮着大女兒大女婿放鞭炮,見婚車停下連忙回身拉着一身新衣的馮媽媽站到門口的臺階下,笑眯眯的看着兒子兒媳過來行禮。
“新郎新娘往前一步,新娘站到婆婆這邊來……”司儀和攝像機湊過來說道。
傅佩嵐連忙走到馮媽媽身前,將手裡的喜盆遞過去,戴過花之後正式改口喊了一聲媽媽。
馮媽媽笑得合不攏嘴,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裡掏出一個大紅信封遞過去,“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謝謝媽。”傅佩嵐又鞠了一躬。
一旁的傅媽媽見自己生養的閨女喊另一個女人母親,心裡有些彆扭和失落,可是在看到馮媽媽給的紅包後又立刻眉開眼笑,紅包挺鼓的,就算裡頭是五塊錢一張的紙票,最少也得一百塊吧?若是十塊的……
傅媽媽心中微動,眼珠子轉到一旁的馮爸爸身上,撐起笑臉上前一步,衝女兒使了個眼色,“小四,你和馮霄換個位置,還得給公公行禮呢……”
傅佩嵐一時沒弄明白傅媽媽的意思,剛剛她和馮霄一起時已經行過一次禮了……
“快過去呀,喊爸爸,今兒這稱呼都得改了……”傅媽媽忍不住推了女兒一下。
馮霄的眼睛閃了閃,笑着退後一步,將傅佩嵐扶到馮爸爸身前,“咱們聽媽的。”
傅佩嵐此時也領悟到傅媽媽的意思,心中既好笑又無奈,規規矩矩的又給馮爸爸行了個禮,喚道,“爸爸。”
“哎、哎。”馮爸爸接過妻子從手提包裡拿出的另一個紅封遞了出去,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幸虧老伴兒以防萬一多備了個紅包裝起來,要不今天他可就難堪了。
傅媽媽心下滿意,眼睛四下掃了一遍,“馮霄奶奶呢?孫媳婦娶進門了,得挨個長輩拜見一下。”
傅佩嵐嘴角一抽,看了傅大姐一眼,傅大姐接到妹妹的暗示,連忙扯了一下傅媽媽,“媽,差不多就得了,你還想讓小嵐收多少份兒改口錢呀?!”
當年她結婚時公婆一共纔給了一份兒改口錢,馮家條件遠不如楊家,如今這樣已經不錯了。
傅媽媽掙脫大女兒的手,小聲說道,“自然是越多越好,小四配給馮霄那可是低嫁,老馮家自然得供着我閨女!”說完就對着婚慶公司派來的司儀道,“師傅,新郎家還有老人呢,是不也得拜一拜?”
“團圓飯再認親就行了。”司儀不太明白傅媽媽的意思。
“不是認親,是改口!”傅媽媽臉一僵,將改口兩個字咬了重音,目光直盯盯的越過親家父母看向門邊的馮奶奶。
馮奶奶被傅媽媽看得不自在,只好往前走了兩步,有些尷尬的摸了摸上衣兜,她沒想到自己還需要給改口費,身上只揣了二十塊錢,也沒用紅紙包起來,若是這樣給出去,佩嵐她媽看到就這麼點錢會不會立刻撂臉子呀?
馮媽媽臉上也滲出汗珠,她準備的兩個紅包已經都給出去了,這可怎麼辦?
趙慧嫺不由自主的拉着馮斌悄悄躲到人羣后面,如果連馮奶奶都給了改口費,那他們這大哥大嫂給不給?
而馮楠此時也是一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