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巡西寧衛,對兩位皇子來說,都不是第一次,但這次對十二皇子來,卻是個新鮮的經驗,上回他全程待在馬車裡,鮮少出現在人前,這次他要騎着馬跟在藍慕遠身邊,。
雖然這一年多來,他的騎術精進不少,但真要讓他面對這麼多陌生人,藍守海還真是有些放心不下,對着長子仔細叮囑,藍慕遠搔搔頭看向二弟,藍慕聲正在排解幾個士兵間的糾紛,藍慕攸不知拿着什麼在逗慕越,阿朔抿嘴微笑在一旁看着。
“我方纔說的話,你可聽明白了?”
“是。”藍慕遠面上平靜心裡直喊我苦。
“還有一事,你這段時間別再拉着阿朔去喝酒。”
藍慕遠點頭應諾。
一行人整裝待發,就候着四皇子出現,過了一會兒,一內侍匆匆趕至,道四皇子就到,衆人精神抖擻整齊列隊候着四皇子,四皇子在黃內官及御衛簇擁下緩緩走來,與藍守海說幾句話後,便上馬啓程前往西寧衛大營。
慕越策馬跟在阿朔和大哥身後,她有些如墜夢中的錯覺,前方的阿朔臉上一直掛着微笑,彷佛騎在馬上,隨大軍這般行進是件好玩的事,記憶裡的阿朔嬌貴得很,讓他待在軍營裡,彷佛要他的命,會擺臭臉給你看,雖然嘴上不說,但光是他的表情就能讓人瞭解他的不快。
有的時候,慕越覺得他像個謎,讓人看不清,可偏又吸引人朝他直撲過去,他與相貌堂堂的四哥不太一樣,四哥的威嚴彷若天生。運籌帷幄自信十足,面對二皇子、三皇子的挑釁,他都平淡以對,她唯一一次見到他驚慌失措,是在何時呢?
想不起來了。
但,阿朔,好像從沒驚慌失措過,他們兩兄弟在這一方面倒是很像。
四皇子與藍守海並轡,兩個人除了談朝中事外,說的最多的便是十二皇子,。四皇子雖希望能把幼弟擺在自己眼前看顧着,但現實卻容不得他這麼做,這一年來,他看似被皇帝晾着,但他其實並未閒着,一舉從府裡揪出好些個被人安插的釘子。
想到竟然連孩子的奶孃也被人動手腳,四皇子的火氣就幾乎按捺不住。
他在京裡那兒也沒去,府裡頭就不平靜。若阿朔回京,要如何分神護住他,二皇子近來風頭太甚,淑妃那個蠢女人還以爲是件好事,殊不知如此一來,擁立三皇子一派的人。更要將二皇子當靶子了。
皇后想要阿朔回京,就是想重新掌握住他,好來拿捏自己,他怎麼可能讓她得逞呢!
臨出京前。他好生安排了一番,只怕現在淑妃與皇后要鬧翻了吧!
四皇子微笑的對藍守海重提親事。藍守海心下一凜,“四殿下此事……”
“藍將軍是怕被人當成是支持我……”
“倒不是。”藍守海搖搖頭。“若是怕。當初就不會應承殿下將十二殿下託附給下官。”
四皇子原以爲是這個原因,藍守海纔不肯應下婚事,此時聽他說不是,不免面露微訝。
“是因爲小女性情活跳,若真高攀十二殿下,怕委屈了十二殿下,也怕小女會給兩位殿下惹禍。”
藍守海話說得含蓄,他心疼女兒,慕雪死後,他就只剩慕越一個女兒了,他徹底厭棄嚴氏,留她一條命在,只是不願再娶,他也不想再納妾室,若有什麼需要,西跨院裡的妾室們,自然可爲他疏解,只不過,她們都在不自知的情況下,被嚴家下了藥,與嚴氏一樣,生不出孩子了。
若非慕雪之死,讓他有所警覺,羅大夫上門爲慕越診治的時候,趁便請他爲他那幾個妾室把脈,說不定他到現在還不知嚴氏的歹毒,。
慕越活潑外向,自小就讓她跟着自己在軍營裡亂跑,野得跟只小猴子一樣,想到前年她差點因爲這件婚事送了命,藍守海不由爲女兒多想一些,阿朔是好,但一旦嫁給他,慕越就要當個循規蹈矩的皇子妃,依慕越的性子,她怎麼受得了?
大周國雖有女子從軍職,但朝中卻無女官從政,京裡對女子的要求更是比其他地方嚴苛,看看富昌侯的女兒就可見一斑,爲何她的婚事一波三折?按理說,身爲國舅的女兒要找夫家,有何困難,多的是想攀龍附鳳的人家想攀親。
至於與她議婚的男方,有的受重傷、急病而亡或遭貶之事,誰也不能說是因爲她的關係所致,畢竟婚事都還沒訂下呢!這一切皆是傳言罷了。至於是誰主導的呢?他看了四皇子一眼,暗道,想來四皇子的貢獻良多!
再細究男方的家世,便可看出皆非世家大族,爲何世家大族不願攀這門親?原因只有一個,因爲向珞在大庭廣衆拒絕了與十二皇子的婚事。
就算十二皇子不學無術不成材,他還是皇帝的兒子,就算他本人不受皇帝重視,可他有個受皇帝重用的同胞兄長,向珞這般的行徑,其實阻斷了她自己的婚姻路,世家大族絕不會要一個行事莽撞,得罪皇家而不自覺的媳婦。
向家仗着是皇后孃家,膽敢對皇子不敬,皇帝就算不快,還得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容忍一二,但他們可不是向家,日後若是向珞再犯同樣的錯,皇帝會拿誰開刀?
皇后大概是發現向珞的婚事老沒着落後,方驚覺當初犯了這麼個大錯,只想着搧十二皇子的臉,卻忘了這事是把雙刃刀,十二皇子確實丟了臉,但向珞亦然。
向珞還是自小在京中長大,皇后最疼愛的侄女,都如此了,那他的慕越呢?因爲向珞一事,而受創的十二皇子,北巡途中染病體弱而留在西寧衛養病,他的妻子勢必會引得衆人注目,比一般的皇子妃更加受人關注,慕越怎麼受得了衆人眼光挑刺呢?
四皇子頜首,他看過各式各樣的女子,竇將軍英姿颯颯,麾下女兵們個個巾幗不讓鬚眉,不過就算是她們也不敢像藍慕越那個小丫頭,敢調戲男人,!
最讓他想不透的是,阿朔怎麼就鬼迷了心竅,非這野丫頭莫娶了呢?
唉!
是夜,他將藍守海再次婉拒的理由跟阿朔說了,他舉起酒壺慢條斯理的倒了酒給弟弟。“你別急,咱們慢慢來,反正你就在寧夏城待着,跟他磨。”
阿朔點點頭,心裡五味雜陳,他原以爲四哥這次來,就能將婚事訂下來,沒想到還是不能如願。
這日一早,慕越精神抖擻的起身,跟關荷兩個穿戴好,出了營賬,就看到神情有些萎靡的阿朔,慕越見他臉上的斑有些淡了,連忙不動聲色的將關荷支開,自己上前扯着阿朔往他的營賬走。
“怎麼了?”阿朔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怔怔的看着慕越的小手拉着自己的手,神情有些恍惚,似想到了什麼,慕越轉頭看他,覺得他雖近在身邊,但心思卻飄在離自己好遠的地方,她心裡一慌,用力的扯他一下。
“阿朔!”
“嘎?”阿朔回過神,被慕越一下子湊到面前的小臉嚇了一跳。“別,別靠這麼近。”阿朔的臉騰地的一下子飛紅,慕越被他的反應嚇住,見他臉紅,自己也不由自主跟着莫名臉紅起來。
阿朔一直看着慕越,見她臉紅,心中不由一動,正想靠上前去,突然感到握在手心的小手輕輕的顫着,他看到自己與慕越交迭的手,頓時停下前傾的身子,清了清喉嚨問:“你拉着我要做什麼?”
“啊!”慕越被他一問,纔想起來自己爲何要拉着他進營賬去。“你臉上的紅斑淡了,你帶了藥嗎?”
“有,。”阿朔領着她進營賬,從行囊裡找出裝了藥粉的小瓶子。
慕越接過來問:“這要怎麼用?”
“要調藥水才能遇水不褪,若用水調也行,只是遇到水就會變淡。”
慕越看他繼續在行囊裡翻找東西,便問:“怎麼了?”
“藥水的瓶子不見了。”
不是吧?“怎麼回事?”慕越走到他旁邊,看着他將行囊裡的東西一一放到地上,因爲跟着四皇子來北巡的人多,爲免阿朔的身份曝光,因此他營賬中的陳設是很簡陋的,牀與一般軍人所用一樣,慕越本來想他搞不好睡一晚就會抱怨了,沒想到幾天下來,根本沒聽到他抱怨什麼,倒是讓慕越刮目相看。
所有的東西都擺到地上後,就是沒看到裝藥水的瓶子,慕越問他怎麼辦。
“沒關係,我先用水調着,一會兒見着我師侄,再讓他去找師父拿藥水就是。”阿朔安撫慕越,從她手裡拿過藥粉,起身去尋水調藥,因爲上藥習慣了,他調好藥汁就坐下來,拿起上藥汁的筆熟練的在臉上塗着。
慕越看着好奇,坐到他身邊目不轉睛的直盯着他看。
阿朔的手微微顫抖,害慕越好怕他塗到紅斑外頭去,幸而他動作快,很快就重新將紅斑塗好,慕越伸手扳着他的臉,仔細的看着,阿朔聞到她身上的香氣,臉又開始紅,眼睛也不由自主的落到她粉嫩的脣上。
慕越恍若未覺的鬆開手,“好了,阿朔你好厲害,不用看鏡子也不會塗到外頭去。”
阿朔低着頭收拾東西,低聲的回道:“師父要求的。我們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