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雪簌簌的下,院子裡幾個小丫鬟的嬉笑聲傳進書室裡,雀兒端着加了紅棗的燕窩粥進來,看到慕越坐在案前專心的看書,正想開口說話,就被坐在一旁繡花的平兒止住,。
她朝雀兒招手,雀兒輕手輕腳的走過去,看着手裡托盤上的粥道:“姐姐怎不讓我叫姑娘喝粥。”
“等會兒,別急。”平兒放下手裡的衣服,伸手在碗盞外探了下。“還太燙了,再放涼點。”
雀兒點頭,將托盤放到平兒身邊的几案上,擡眼睞了看書的慕越一眼,有些擔心的道:“平兒姐姐,姑娘進軍營去,真不帶咱們去侍候?”
平兒頷首。
“那姑娘要怎麼穿衣洗髮?還有洗衣打水,對,誰來給姑娘端茶送水上夜?夜裡涼了沒人幫姑娘蓋被,起風誰提醒她加衣……”雀兒叨叨絮絮的,全然沒發現慕越已經放下書,將那碗燕粥取來吃了。
平兒有些不好意思的拉拉雀兒,雀兒卻皺着眉頭,睃着平兒問:“平兒姐姐難道都不擔心嗎?姑娘纔多大啊!不成,我不放心,我去跟何媽媽說,請她跟老爺說,讓我跟着姑娘去吧!”
“別鬧了。”平兒紅着臉斥了雀兒一聲,雀兒不勝委屈的嘟着嘴。“人家這不是擔心姑娘嘛!”
慕越把粥喝完,笑道:“放心吧!父親和哥哥們都成,沒得就我不成吧?雀兒你小瞧我嘍!”
“雀兒那敢啊!”雀兒被慕越嚇了一跳,聽來姑娘已然將她方纔的話全聽進耳,雀兒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又聽姑娘這麼說,連忙擺手急道。
慕越指了杌子讓她坐。低聲的跟她們兩說:“過了年,我就要跟父親他們去西寧大營,家裡就交給你們兩個了。”
“不是還有何媽媽在嗎?”雀兒訥訥的道。
“何媽媽年紀有了,總不好老是勞煩她管着所有的事,再說,一個人只有一雙眼,兩隻手,能做多少事都是有限的,你們年輕,跟在何媽媽身邊最久。難道還想偷閒?”雀兒訕訕的笑了笑,慕越又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們兩得把家管起來,小丫頭們放肆沒規矩,該罵就得罵,不能等她們犯下出格的事情,纔來哭哭啼啼的替她們開脫,替自己開脫。”
雀兒不太懂。平兒則有些臉紅。“我知道了,姑娘。”
慕越笑笑,又對雀兒道:“雖然你一直很小心,但夫人回府,難保沒有人會動別的心思,還是別到處打探消息了。閒時就待屋裡跟何媽媽學學算賬吧!”
“那媚兒呢?”
“一樣,都拘着,別讓她們出去閒逛,還有,。找些事兒給她們做,看是跟嬤嬤們學做吃食。還是繡花、打絡子的都好,反正讓她們沒時間出去亂逛。免得惹禍上身。”慕越正色道。
平兒和雀兒齊聲應諾,慕越讓雀兒把碗拿出去,又拉着平兒道:“我這院裡,姐姐的年紀最大,不知道姐姐心裡對自個兒婚事可有打算?”
平兒一怔,完全沒料到姑娘會在這個時候提及此事,當下一張粉臉紅似血,艱難的道:“姑娘,您,您說什麼呢!”
“不急,我還想多賴着姐姐些時日,只是讓你多想想。”
平兒羞赧着臉,訕訕的點頭應了,隨即找藉口避出去,慕越看她那個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但立刻又收了笑。
她沒想到父親會讓嚴氏回府,是爲了不讓大藍嚴氏在外拿嚴氏的名頭招搖撞騙嗎?
藍慕絹今日沒與她們一道回來,而是被嚴老夫人留在嚴家,嚴氏恨不得將她甩開去,她心緒不佳,偏生藍慕絹老是未語先流淚,彷佛她這個當姨母的欺負她似的,問她爹孃有何打算,她是一問三不知。
伸手拿起桌上的書來看,再過幾天就要進軍營去,慕越忍不住想,不知與她記憶裡頭相差多少呢?
藍府外院,明師父拎着一罈酒,笑容可掬的走進阿朔的院子,王麻子笑嘻嘻的迎上來。“明師父您回來了!”
“我那徒弟呢?”
“朔少爺和木森少爺在堂屋等您回來。”
明師父笑着將手的酒交給王麻子,讓他吩咐人炒兩道下酒的小菜來,又讓他去請柯統領過來,。
“柯統領?他沒來啊!”
“呿!想唬老子?哼,也不看看他那手易容術還是老子教的咧!”明師父不痛快了,吹鬍子瞪眼睛的,王麻子只得納悶的應承下來,待他走到倒座房,正想喊個小廝去廚房時,正巧看到柯統領滿面鬍子一臉滄桑的從倒座的廂房裡走出來。
“咦?柯統領真回來了?”王麻子一愣,大喊道。
“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柯統領納悶的問,還以爲自己的行蹤很隱密的。
“是明師父說的,興許是你回來的時候,被他瞧見了吧!”
柯統領有些鬱悶的點頭,虧他還特地避人耳目閃進院裡來的,沒想到還是被明師父看到。
王麻子安慰他幾句,趕着他進堂屋去,“明師父喊你過去。”
柯統領點頭進廂房去擦把臉,換了套衣服,才往堂屋去。
堂屋裡頭,明師父正得意的炫耀着:“怎麼樣,這招夠厲害了吧!”
“是夠厲害的。”阿朔很給師父面子,“不過這華大奶奶怎麼會一封信約她,就這麼出門了?”
“欸,這你小子就不曉得了。”明師父嘿笑湊到他耳邊,低語幾句,阿朔瞠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可她不是已經嫁給華大少了?”
“是啊!不過她之間在京裡,就有人謠傳,她與二皇子之間有些曖昧,否則她怎麼一直到現在才嫁人?”
阿朔還是有些怔忡,“那華大少就甘願娶個不貞的妻子?”
“外頭是這麼傳,但到底真假如何?嘿嘿,單看她那麼輕易就被二皇子的信給拐出來,由此可見,應該真的是不單純吧!”那封信只不過是封仿信罷了,她竟沒細究便赴約去。
阿朔若有所思的看着桌上茶盞的花紋良久,纔開口問:“如果是她的家人來信,向她求救呢?”
“那得看性格。就說七姑娘吧!若是她的親人來信跟她求救,那傻丫頭肯定沒有細想就衝去救人了,嘿,若是府裡的大奶奶,那肯定是要先把送信的人盤查個夠,纔會讓人去救人,二奶奶八成跟七姑娘一樣,至於常常來的那個表小姐,哼哼,我跟你說,那丫頭啊!看起來柔弱,心腸可是個硬的,如果有人跟她求助,別被她反過來求助就好。”
阿朔嘴角微微的勾起,問明師父:“咱們這樣做,不會太過分吧?”
“過分?怎麼會?你可別心軟,嗯哼!你想想,若不是華大少故意要讓藍家人慢刀割肉,想慢慢的折磨他們,那日怎麼會只狠揍大爺一頓就作結。”
“我不是心軟,只是,華大奶奶畢竟是局外人,這麼把她扯進來,還壞了她名聲……”
明師父哈的一笑,大笑起來,還一時笑得太過激烈笑岔了氣,嗆咳不已,吳木森上前輕拍着明師父的背,明師父緩過氣來,對着外頭喊:“還不進來啊!”
柯統領這才走進屋來,一一福禮請安之後,柯統領從懷裡掏出四皇子寫給十二皇子的信,阿朔沒有立刻拆信來看,反而道:“柯統領一路辛苦了。”
柯統領搖頭回了話,又轉述皇上的話後,才低聲的將華大***事做個稟報。
“這麼說,這件功勞要記在三皇兄身上嘍?”阿朔揚眉問。
“那是。”柯統領抿着嘴道,。“三殿下自那事之後,一直鬱悶於心,時時想要好好的回報二殿下一番,奈何尋不到好機會,故而這次得知能有機會回敬二殿下,三殿下心頭一喜,就賞了通報消息的人一百兩銀子。”
阿朔驚訝的張大嘴。“三皇兄好大的手筆!”只是提供個還不知準確、真實與否的消息給他,就能得一百兩銀子?雖然說皇子們有俸祿,有封邑,但也沒人花錢似三皇子這般大氣的。
“柯統領,日後我們要是有缺錢的話……”阿朔眉眼俱彎。
“殿下放心,屬下知道怎麼做。”柯統領用力點頭。
主僕兩個相視而笑,明師父在一旁得意的嘿笑着,邊哼着小曲兒,邊倒酒來喝,吳木森看着,心裡卻有些淒涼,他那恍若謫仙下凡塵的師叔,怎麼好像被師叔祖給帶壞了呢?
沒兩天,華大奶奶被救回來了,知府大人請了方家人去問話,最後客客氣氣的把方德信給送回府,還拉了藍守海當陪客,上門去向郡王賠罪。
華家這方傳出華大奶奶行爲不檢,華大少力保嬌妻,與族內宗親舌槍脣戰,最後族裡的長老們被氣得暈的暈,病的病,華老爺與妻子置辦了厚禮一一登門謝罪,華大少夫妻被華老爺下令禁足,不許他再涉足賭坊等地,華大少不從,把華老爺氣得說不出話來,華太太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夾在中間左右爲難,最後協調的結果是,要留下華大奶奶?行!小夫妻兩在家侍疾,賭坊一應生意交由華二少幾個兄弟去處理,華大少不得插手。
大家本來都覺得華大少應該不會同意,當年他爲了老太爺不允他碰賭,一氣之下遠走多年,怎麼可能爲保名聲有瑕的妻子,放棄他的賭坊,沒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倒是讓西寧城老老少少爲之譁然!
而這件消息鬧得滿城風雨時,藍慕越、藍慕攸、阿朔等人隨藍守海一起離城進西寧大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