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日便是五月五,府裡上下忙成一團,大奶奶、二奶奶忙得腳不沾地,藍守海父子幾個只請了幾天假,之後便陸續回營,這日慕越輪休,拉着同樣輪休的關荷去小飯館。
小飯館現在的生意比之前好很多,街道兩側原本沒什麼商家,最近也新開了不少店家,慕越和關荷在小飯館前翻身下馬,小二眼尖,早迎出來。
“兩位軍爺來了。”小二見她們穿着軍服,機靈的不喊姑娘,改喊軍爺,倒把關荷惹笑了。
“我們兩個夠得上軍爺二字嗎?”
小二陪着笑大聲稱是,“您二位用過飯了沒?今兒要用飯還是吃麪?”小二哈腰將她們兩迎進裡頭去,尋了處空桌給她們兩坐,問了吃什麼,便轉身進廚房去說,隔了一會兒功夫,他又冒出來,拿了兩個陶碗,倒了兩碗還冒着寒氣的涼茶,小二低聲的道:“這個是我們老闆娘家傳的秘方,喝了消暑氣助消化,就是有些酸,嘿嘿,您二位嚐嚐,量不多,您嚐嚐就好,別聲張啊!”
小二左右張望了下,見店裡其他客人,有的埋頭吃飯,有的高談闊論,無人注意他們,才稍稍鬆口氣。
“知道了。你去吧!”慕越好笑的點了點頭,端起碗喝了一口,清涼可口,雖然有些酸,但夏日裡喝正好開胃。
“嗯,好喝!”關荷讚了一聲,小二才轉身離去。
關荷拉着慕越問:“老夫人真不打算饒她?”
慕越瞪她。“是。一會用過飯,回你家再說吧!”
關荷點點頭。“你今兒要留在我家?”
“不然還能上那兒?”慕越哀嘆一聲,家裡這些天正亂着。
前些天藍老夫人把媳婦兒找來,嚴氏忐忑不安的來到後園的水榭,她一踏進水榭就看到被捆了起來。跪在地上的兩個人,她們的嘴被堵了,臉上一團狼狽,發亂釵散的,嚴氏一時間沒認出來她們是誰,只聽得她們嗚咽亂叫,嚴氏驚駭的瞪着她們,幾乎邁不動腳。
“她們兩個你認不得?”
“媳婦兒……認不出來……”嚴氏擰着帕子,水榭裡只坐着藍老夫人,大奶奶和二奶奶站在老人家的兩側。還有兩位***心腹嬤嬤,老夫人的丫鬟們則一個都沒看到,嚴氏偷偷打量了一圈,有些不明白婆母找她來,究竟是爲了什麼。
“這兩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賤蹄子,使人給我和你公爹下毒,所幸被當場逮個正着,她們竟然說是你指使的。”
嚴氏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媳婦兒不敢,媳婦兒沒有,這是誰要害我,你們,你們兩個爲何要害我!”嚴氏衝着大奶奶和二奶奶叫着。
藍老夫人冷哼道:“這可不關你媳婦們的事,這是你那兩個管事媳婦乾的好事!”藍老夫人示意。莫嬤嬤和大高嬤嬤上前,取下堵住那二人嘴的帕子,嚴氏才認出來,竟是潤福家的和章順家的。
“是你們……”
“夫人救我們啊!”
“夫人。明明是你要我們找人給大奶奶丟醜的!”
“是啊!夫人您不是說,大奶奶犯了錯。老夫人一怒,就不讓她當家。您就又能當家主事了,就算老爺不肯,也不能駁老夫人的話。”
潤福家的和章順家的哭喊着,你一言我一語的,看似喊冤,實則將所有的錯都推到嚴氏身上去。嚴氏被她們兩個一口一句喊得心魂大亂,口中只會喊我沒有,不是我這等空白無力的辯詞。
藍老夫人厲眼看着嚴氏,看得她渾身發抖,簌簌跪伏於地不敢多言。
“你們兩個好辯詞,真是了得。”藍老夫人沒有就此揪着嚴氏不放,只發落潤福家的二人。
“她們是你的管事媳婦,你自己看着辦吧!此事老三也知道了,他的意思是要休了你。”
嚴氏耳際轟然,她瞠大了眼直視婆母,說不出話來。
“打你進門起,所做的事一件件一樁樁,沒有一樣是上得了枱面的。”藍老夫人面無表情的細數嚴氏的錯處,嚴氏跪在地上,膝頭一陣陣生疼,身子半癱軟於地,婆母說的這些事,她都心知肚明,無可辯駁,只她沒料到,這老太婆居於京中,竟對府中大小事務盡皆瞭如指掌。
心裡不由興起一陣寒意,待聽到婆母說到慕雪之死,慕越之傷時,她已經呆若木雞,心下一片冰涼,原來,藍守海什麼事都沒瞞着老太婆,她還以爲自己能爭上一爭,生不了孩子,至少拿回當家大權也好。
“實話說吧!我也覺得你這個人實在不堪爲人婦,爲人母,不過休了你,我兒的名聲難免要受損,藍府的聲名也要受影響,可又不能長期把你拘在莊子上,。”藍老夫人似乎頗爲爲難,大奶奶與二奶奶皆低頭不語,良久,老夫人才開口道:“這麼着,你既身子不好,大夫都說只怕無法生育了,那麼就隨我回京吧!京裡良醫多,興許能助你一二。”
嚴氏反應不過來,呆怔在原地良久。老夫人嘆道:“還是我們慕越寬厚,你這般苛待她,還想下手取她性命,似你這般心狠手辣之輩,實在當不得人家待你的好啊!”
其實慕越根本不知道老夫人當時問話的根由,只是順着老夫人的話回答,既是京里名醫多,夫人身子不好,想來定有大夫能醫治纔是。
結果便成了嚴氏這些天,一直追着對慕越示好,就算她明明恨死了慕越,也要在婆母面前做做樣子。
關荷有幸見識過一回,只要一想起來,就覺全身發抖,實在想不透怎麼有人一邊笑得甜美,一邊咬緊了牙,說出討好人的話來,聽得她好想吐。
慕越哀嘆一聲,想到回家就覺難受。
“對了。那兩個媳婦子呢?那去了?”
“不知道,送回嚴家了吧!”慕越對她們的去處並不關心,“不曉得她如果隨祖母她們回京去,她的那些嫁奩怎麼處理,還有那些鋪子、莊子的,我可不想嫂嫂們還得去爲她操這個心。”
關荷拿筷子拌了拌麪,吃了一口,才道:“你爹應該也不想派人去管吧?”
“嗯。最好是統統交由嚴家人代管着,不過這些天,她的那些陪房們可安靜了。就連家裡那些家生子安份了許多。”
“對了,你祖母來,有沒有給你爹塞通房丫鬟啊?”
慕越冷哼一聲。“有,還直接帶了一個良妾來,新姨娘長得可美了,嬌滴滴的,聽說今兒要敬茶,。”
關荷恍悟。“那你家裡今兒肯定很亂。”
“所以大哥和阿朔他們都不回去。”
關荷同情的看着慕越,慕越休沐若待在軍營裡。肯定會被佟軍師捉去上課,一整天啊!要命咧!她去偷偷旁聽過,什麼樣的佈陣要怎麼破,什麼樣的地形,若手裡只有騎兵,要如何迎敵。她聽到一半就暈了,也難怪慕越休沐不願留在營裡,不回家就只能窩她家去啦!
兩個人用過飯,就往關家來。
關母見到慕越很高興。可是說不了幾句話,張姨母就帶着張玉鳳來了。關荷只得趕緊將慕越拉回房。
“你這表姐長得很俊,水靈水靈的。”倚着窗。慕越邊磕瓜子兒,邊評論張玉鳳。
“俊?”關荷湊過去瞧了兩眼,再回頭看看慕越,覺得有些好笑。“七姑娘長得纔是真俊,她啊有七分是裝扮出來的。”關荷與張玉鳳不對付,張姨母近來非常積極想爲兒女們牽紅線,最佳對象就是妹妹家的三兄弟和關荷。
關母不肯鬆口,張家的兒子自出過上回的事後,有些長進,但要她把女兒嫁給他?她還是頗有疑慮的,至於兒媳婦,張玉鳳光是軟弱愛哭這一點,就讓她看不上眼,外甥女兒愛哭,那是她家的事,她這做姨母的管不着,但她絕不想成天對着一個遇到丁點事兒就哭哭啼啼個沒完,還拿不出半點主意的人來。
“我娘說了,咱們家兒女都是行伍之人,粗率慣了的,表姐是姨母懷裡的金枝玉葉,咱們家供不起這麼一尊菩薩。”
譁!“你娘真這麼對你姨母說?”
“是啊!所以你現在見到我表姐,是不是都沒哭了?”
慕越盯着張玉鳳直瞧,只見小姑娘手裡的帕子幾乎要被絞碎了,下頦咬得死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來是在忍着。“真累。她這樣裝着,想要你母親對她改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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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我啊,瞧着就累,她丫的還挺能裝,上次我就躲到門邊去,哈,告訴你,她一出我家大門就哭的震天價響,可把左鄰右舍的人都嚇壞了,紛紛往我家來,還以爲我們家出了什麼大事呢!哪!今兒就是來賠禮的。”關荷皺皺鼻子示意慕越往廳裡的桌上看。
關荷嘆了口氣,走回桌邊坐下,“其實啊!姨父現在日子不好過,換了新知府,他的差事不好做,大哥也說了,若是有機會幫襯他一下也無不可,只是姨母因此就更巴着我家不放。”
慕越走到關荷身邊,“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你看我,大家都說我福大命大,那次意外沒死,必是有後福的,可是你瞧瞧,我家夫人從那之後可是徹徹底底的把我恨上了,巴不得我立馬就死在她眼前。”
“你祖母也真狠,拿那新姨娘這麼壓她一頭,還逼着她要對你示好。”
“我爹的意思原是要休妻,不過我祖母說這不好,其實,家裡哥哥嫂嫂們都知道,夫人此去京城,是再也回不來了。”
關荷微怔。“你是說……”
“她的事鬧得寧夏城滿城皆知,在這兒,她的生死都有人盯着,就算送到莊子上,久了,也會授人以話柄,所以知道她那兩個管事媳婦意圖生事,祖父便道,既如此,就乾脆一點,作場戲,把人帶回京去,半道上便傳消息回來,說她患了重病,再過個幾年報個病歿。”
“那嚴家的人不會有意見?”
“能有什麼意見啊!被休跟病歿,那一項對嚴家來說有利些?”
關荷訥訥的道:“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