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等人住進藍家的隔天,藍守海備了桌酒席宴請四皇子,而十二皇子還是如住在鄒府別院時一樣,沒有出現在人前,惹得藍府上下的僕役議論紛紛。
那日席間,四皇子請藍守海不必客氣,他是客居,客隨主便就是,又道想要好好的歇息,將皇帝派給他的功課拾起來,就麻煩他幫着應付那些訪客。
另外,十二皇子總算不再送禮來了,大總管鬆了老大一口氣,每天往返鄒府別院和藍府間,雖路程不算太遠,頂多大半個時辰,但在這數九寒天裡,這般來回也夠他嗆的。
幸好,總算退。
之後數天後園的兩位貴客很安靜,幾乎是沒什麼特別的要求,倒是讓當家理事的大少奶奶一直懸着的心放了下來,但他們沒添亂,事卻沒變少,眼看着大年除夕就要到了,事情繁雜多如牛毛,銀心幾個心疼自家姑娘的同時,也跟着忙翻天,再加上兩位皇子住進來,上門求見的人較之前多上好幾倍,大總管那兒不好替皇子們回絕訪客,只能讓小廝們跑斷腿,一趟趟將拜帖送進後園去給四皇子的內官。
黃內官將拜帖全收下,但能被迎進門見到四皇子的,基本上來說是沒半個,四皇子根本不見人,他樂得讓藍守海替他擋在前頭,畢竟他們兄弟如今住的是藍將軍的地盤不是?
藍守海本就威嚴,這幾天上門的訪客一多,讓慕越看着都不太敢賴到父親身上去撒嬌,二嫂自那天被診出有身子後,就被藍慕聲拘在自家小院裡,鄒家姐妹回家後,鄒大小姐曾送東西挾了信來,大少奶奶將東西及信呈給藍守海,藍守海見是那包東西俱是對孕婦有益的藥材,就讓人送去給二少奶奶。
那信卻是給慕越的,信是鄒二小姐寫的,說的是她的婚事已訂,開春就要出閣,她娘要把她關起來繡嫁妝,讓慕越能出府就她,還要慕越好好養身子,到時一定要去送她出閣云云。
藍守海沉吟片刻。“把信給越越吧!”
大少奶奶接過信,她抿着脣,遲疑了片刻,纔開口問:“父親,有幾家姑娘要來拜訪越越。”
“嗯,就讓她們來,別讓她們去後園就是。”
“還有,嚴家二舅母、還有大姨母及二姨母都讓人送信來,說想要來探望母親。
藍守海挑眉,轉頭看坐在一旁的兒子。“你看呢?”
“一直不讓她們也不好,不過挑這個時候來,時機未免有些巧。”藍慕聲若有所思的道。“她們三家都有年齡與越越相近的女兒。”
藍守海點頭,交代兒媳將內宅通往後園的門禁看守好,大少奶奶頷首,跟丈夫調了幾個身強體壯的衛士,後園內有兩位皇子的侍衛把守,雖算不上銅牆鐵壁,但也算門禁森嚴。
年前,藍家門庭若市,而曾車馬喧譁的鄒家別院卻門可羅雀,鄒知府心裡忐忑不安,他既怕四皇子因他辦事不力上奏參他一本,又怕藍守海看出端倪,連着幾日睡不好,鄒大小姐所的的事,他倒是一直不曾懷疑過,他想讓二女兒上藍家打探情況,不想,女兒說什麼都不肯,妻子也不同意,他轉向兒子,長子忙着備考,次子親見妹妹被禁衛刺死,打擊太大了,至今還躺在牀上爬不起來。
藍府的訪客一波接着一波來,不過被迎進門去的卻少之又少,程嚴氏和大藍嚴氏在藍守海放行的隔天就帶着女兒上門來拜訪了。
這日一早,慕越還在睡,平兒已經進門來請她起身。
“起這麼早做什麼?”慕越打着呵欠,看了外頭的天色,天還沒亮,碇藍的天際,微光在厚重的白雲後慢慢的透出來。
“今兒有客人要來。”平兒拿着扁梳輕輕的爲慕越梳順那烏黑柔亮的髮絲。
“哦。”慕越又打個呵欠,鏡子裡的小臉蛋氣色沒有受傷前好,但是這些日子藥吃了不少,硬補出一點豐潤來,慕越傾身靠近銅鏡,仔細打量自己。
眉毛太粗,眼睛太大,鼻子不夠挺,嘴巴……嗯,嘴巴長得好,爹說嘴大吃四方,不過她的嘴不大不小,但一直挺有口福的,軍裡的伙頭每次煮什麼好吃的,總不忘留一份給她。
“姑娘還小,再大不點,咱們再來抹粉吧!”
“不要,不要抹粉,不是有蜜膏嗎?擦蜜膏就好。”慕越嫌惡的皺起鼻子。
“不是買外頭的,是咱們自個兒做的,何媽媽早兩年就教我們做茉莉蜜粉和玫瑰蜜粉,還有梨花的,那天跟何媽媽說,拿來給姑娘看看?”
慕越點頭。“今天是誰要來?”
“夫人的兩位姐姐及表姑娘們。”
慕越若有所思,由着平兒爲她梳妝更衣,雙鬟髻上用纏着珍珠的絲帶繫着,南珠耳塞,石青掐牙長襖,同色襦裙,整個人顯得素淡雅緻,又荏弱令人心疼。
用過早飯之後,慕越去了書室練字,平兒和雀兒在房裡做針線活,還差一刻辰正時,圓兒在外頭通報,兩位表姑娘來了。
在一衆丫鬟簇擁下,大少奶奶領着兩個貌美姑娘進來,相互見禮後,大少奶奶便告辭離去,留下三個女孩,程湘湘是嚴氏二姐的女兒,大越越兩歲,今年十一,藍慕絹則小越越一歲,是大藍嚴氏的麼女,程家家境富裕,程湘湘穿着打扮貴氣十足,身着穿的寶石藍襦裙用的是京裡花巧織最出名的妝花緞,身上的石青長襖繡着折枝菊花,鮮嫩的黃花襯得她粉嫩俏美,藍慕絹的父親僅爲一城門衛,家境清寒,雖是大藍嚴氏的嫡出麼女,出門做客身上的衣服卻是半舊不新,仔細看袖口的繡紋都已脫落,身上的首飾也是成色不怎麼好。
慕越請她們坐,程湘湘不客氣的坐到炕上,藍慕絹倒是怯生生的坐在地上的椅子。
丫鬟端茶上點心,程湘湘眯着眼,挑剔的在食盒裡翻了翻,嘴一撇不屑的道:“你家就這麼點東西待客啊?我家的玫瑰香糕,杏仁糖酥、芝麻奶酪酥就把這些給比下去了。”
“姐姐家的自然是好的。”慕越笑着挑了塊杏仁糖酥,吃進嘴裡覺得周大娘做小點心的功力有待加強,不過人家是廚子,管的是三餐菜餚,茶點不拿手也是應該的,她不介意,有的吃就好,父親他們特意爲她準備,讓她壓藥的果J,還有各種小點心,她才捨不得拿出來招待這兩個人。
藍慕絹怯怯的伸手取了塊綠豆糕來吃,程湘湘見她放到嘴裡吃了,立刻追問:“怎麼樣,不好吃,對吧?藍慕越你是怎麼當主人的,竟然拿這樣的東西招待客人?”
程湘湘口氣很不好,一雙眼不快的瞪着慕越瞧。
慕越沒理會她,徑自接過平兒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去去甜味,然後才道:“這幾樣點心,可是妹妹吃着覺得好,才特地留下來待客的,誰知道是討不得表姐歡心。”
藍慕絹看着就在一旁打圓場。“我也覺得好啊!”
“你這個見風使舵的,她說什麼你都好?”
“湘湘表姐,越越表姐拿來招待人的,我相信肯定都是好的。”
程相相怒視着藍慕絹。你是她的奴才啊?她說什麼都對?“程湘湘不快的道。
藍慕絹一個勁兒的在那解釋,但程湘湘聽着卻越來越生氣,慕越在一旁冷眼看着,這個藍慕絹倒是厲害,三言兩語便把程湘湘撩撥的怒不可遏,幾乎要手刃慕越方纔解恨了。
慕越託着腮,看她們兩個唱大戲,爲了招待客人的糕點就鬧成這樣?未免太過了吧?
偷眼瞧了自鳴鐘,慕越心裡哀嘆一聲,現在才辰時,她們兩個就鬧得不可開交了。
“湘湘表姐覺得以後你來,得用那家的糕點招乎才成呢?”
程湘湘一頓,倒是從被沒人這麼反問過,一時之間怔住了。
“我們家不像姨父走南闖北的,看盡多少好山水好風光,吃遍多少名點佳餚,自然在吃食上就不如表姐這麼懂得吃,妹妹是俗人,只要有得吃就好,不如這麼着,姐姐若得空再來,便帶姐姐覺得好的糕點、佳餚一道來,啊!絹表妹也得記得來,有好的,當然要一起分享嘛!”
程湘湘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點頭,藍慕絹則抿嘴輕笑,眼睛在慕越的首飾汪良久,又看着程湘湘身上的衣飾及頭面,小手不住的扭着手裡的羅帕。
她們兩個待到午時,在慕越這裡用過飯,飯後,程湘湘拉着慕越說要消食,硬要拖着她往後園去,藍慕絹沒有說什麼,只是用着一雙小鹿般期盼的眼睛看着慕越。
但是這兩招都沒用,慕越笑眯眯的接過雀兒端來的藥,“羅大夫說了,我用過藥就得歇着了,不好意思啊!就少陪了。”
看着慕越賊兮兮的喝完藥,奶孃何媽媽立即有禮的請兩位表姑娘回夫人那裡去,然後押着慕越回房歇着去。
程湘湘氣惱的跺腳,藍慕絹則豔羨的看着慕越讓奶孃、丫鬟簇擁着回房去。
程湘湘的貼身丫鬟幫她穿戴上紫狐毛皮大氅,藍慕絹身邊那個丫鬟還在慢手慢腳爲主子披上緋紅斗篷。
“你怎麼會穿這件來呢?你忘了,慕雪纔去呢!”程湘湘打一進門就想說她,不過後來忘了,現在看她穿戴起來,便忍不住說上一句。
藍慕絹漲紅了臉,羞愧欲死的擡眼看錶姐,“我知道,可我,只有這一件……”
程湘湘不以爲意的道:“不早說,我前兒纔將舊的那件銀狐皮圍領的斗篷賞了丫鬟呢!現在也不好跟她拿回來了,沒關係,過兩天我娘要再給我做新的,你上我家來,我讓針線房的順便給你量一套。”說完也不管藍慕絹有什麼反應,便領着侍候的人走出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