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她們手裡沒閒着,嘴上更是將自家老太爺和大老爺,及一衆爺們的身份、官職如數家珍的說了遍。
最後總結,“……雖然大老爺不似老太爺當年位高,但實權還是有的,大夫人在京裡的人緣可比那龔夫人還太多了,再加上幾位爺都有出息,可比龔大少爺強多了。”
外派的文官縱使品級一樣,都比京官矮上半截,慕越對朝中事真的瞭解不多,白露她們眼見這一直寡言安靜的姑娘,難得對此事有興趣,便也樂得說予她聽,從老太爺當年的豐功偉業,到大老爺及幾位爺的政績,每一項都是腳踏實地一步一腳步苦幹出來的。
慕越心道,這些倒是與她以往所知一樣,藍家一門因藍家家風,家中的男丁倒都是明理上進的,老夫人雖有偶爾犯渾的時候,但她補救得宜,總算是把嚴氏管着了。
只是二夫人……
見慕越面色不豫,白露腦子轉得快,想到一早二夫人帶人硬要姑娘挑的事,“姑娘可是在擔心二夫人的事?”
“嗯,二夫人總是長輩,她好心讓我挑丫鬟,我卻給她沒臉……”
幾個丫鬟互換了個眼神,外頭都說這姑娘在宮裡立了大功,可行事上卻絲毫不見因此自傲,反倒行事謹慎,能教出這樣的女兒來,怪不得三老爺一家能穩坐西寧衛。
“姑娘放心吧!老夫人若非是看在過世的二老爺面上,早就狠狠發落二夫人了,今早的事。其實早有人給老夫人通風報信,老夫人也以爲那人已勸住二夫人別一意孤行。誰知她還是要撞上來。”對這位二夫人的行徑,府裡不少人看不慣,不時拿來與嚴氏相較。
嚴氏犯的事較隱諱,雖然京城與寧夏城消息往來還算暢通,但嚴氏犯的事,實話說,休了她都不嫌太過,嚴家也無話可說,但三老爺偏偏忍了下來。只讓老夫人將嚴氏帶走,不解的人衆。明白的則嘆三老爺這一手,是在回報老夫人當年強逼他娶嚴氏,謀害丈夫子嗣,直接休了她,老夫人說不得又要逼三老爺再娶,他不休,把人交給老夫人處置去,這嚴氏得待在老夫人身邊硌應她。兒子不休她又交代不能讓她太早死。藍慕攸和藍慕越那時還未婚嫁呢!
要處置嚴氏,得等到最小的藍慕越出閣了,才能動手。不然還得爲她守孝三年!而兒女都成親了,三老爺爲妻守孝後,也能理所當然的不再娶。
但不管他們明不明白三老爺此舉,都知這事不得外傳,故而京城藍府僅知三夫人犯了事,卻不明究理她究竟身犯何事,可是看着老犯渾的二夫人還在外頭晃,衆人也不禁私下偷偷猜測,這位三夫人犯的究竟是什麼?
“您且放心吧!只消意姑奶奶回頭去說幾句,就沒事啦!”白露她們蠻想從慕越這兒探探三夫人的事,可是想從這位姑娘口裡探事情,還真不是普通的難。這會兒也不是探話的好時機,外頭還有送禮來的小內侍候着!
一出院門,慕越才發現候在門外的黃嬤嬤,這一位是老夫人身邊的心腹,竟然親自過來,難不成祖母有話要交代?慕越上前微微一福,黃嬤嬤笑着避過還了禮。
“老夫人說了,不好讓宮裡的大人久候,讓老奴侍候越姑娘直接到馬廄去。”
“咦?今天送來的不是糕點小吃了?”再送下去,只怕全京城的人都要以爲她是個吃貨了,這麼能吃!
黃嬤嬤上前虛扶着慕越的手,靠在她身邊低聲道:“順王今兒可給您送好東西來了,聽說是來自西域的汗血寶馬。”
“真的?”慕越大喜。
因汗血寶馬的稀有及珍貴,雖朝廷試圖培養改良,全國仍是僅有十來匹,因此皇帝也甚少打賞汗血寶馬予人,算一算,當中朝中僅五位國公及兩位侯爵曾蒙皇帝賞賜。
黃嬤嬤見慕越有些迫不及待,不禁笑容滿面的道:“老夫人就知您肯定一知道就待不住,才命老奴領您去馬廄。”慕越聞言嘿笑着道:“祖母還真是瞭解我,啊!父親他們也知道了?”
“是啊!”黃嬤嬤忍俊不住,“聽說消息才傳到,攸六爺就坐不住了,撂下滿屋的賓客就往馬廄去,三老爺還叨唸了幾句,也讓遠大爺拉着去瞧。”
慕越一聽急了,“黃嬤嬤快些,我怕六哥已等不及我過去,把馬騎走了。”
當她們來到馬廄時,馬廄前的夾道已站了一圈人,慕越掃了那些人一眼,便讓丫鬟們簇擁着穿過他們,來到馬廄前。
京裡頭的富貴人家大都有養馬,一來方便出行,二來也是身份的象徵,藍老太爺及大房雖是文官出身,但因祖訓,都是上馬能騎的,而非不諳武的文人,故藍府的馬廄也較旁家講究些,有專門侍候馬的管事及小廝。
這會他們正齊整的站成一列,目光熱烈的注視着那匹金黃色汗血寶馬。
來送禮也不是平常順王派來的小內侍,而是個面生的,他瞧一少女在一羣丫鬟簇擁下走來,他立時躬身道:“藍七姑娘安。”
“大人安。”慕越襝衽爲禮,小內侍笑眯眯的避過。
“小的奉皇上之命,給藍七姑娘送禮來。”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爲之一驚,不說是順王送的禮嗎?
那小內侍似看出大家的疑惑,便笑着嚮慕越解釋:“前幾日工部呈報,順王府邸的修建進程,陛下心情大好,便領兩位殿下去庫房挑傢俱,後然兩位殿下又陪陛下去瞧御馬,順王殿下當場試了馬,陛下見殿下騎術大好,高興的賞了兩匹寶馬給兩位殿下。”
小內侍瞄了在場衆人一眼,便接下去道:“因在庫房時,陛下挑了套金累絲鑲芙蓉玉的頭面給太子妃。陛下就問順王殿下,該給您挑個什麼樣的禮。殿下便道汗血寶馬一匹。”
話聲方落,四周便響起私語聲,小內侍毫不以爲意,只對慕越道:“陛下說藍七姑娘巾幗不讓鬚眉,殿下這禮選的好。”
慕越恭敬的謝過,小內侍又道:“陛下說了,這是送給準兒媳的禮,讓藍七姑娘不須拘禮謝恩,只管收下就是。”
“是。”
又言語幾句後。小內侍笑眯眯的揣着黃嬤嬤遞過去的荷包,滿意的領人離去。藍守海等人恭敬的將人送出去。
待內侍及御馬監的人一走,那些女眷就圍上去瞧那匹馬,老夫人將慕越帶在身邊,那些男客早在慕越來之前,就已瞧過這匹寶馬,藍家父子送內侍出府,他們就隨藍守山回外院去。
老夫人讓女賓們看夠了,便大夫人點頭示意。由大夫人開口請她們移駕回內院小花廳去。
龔夫人拉着女兒想擠到老夫人跟前。卻被其他夫人、奶奶有意無意的擋了下,見老夫人一行人漸行漸遠,她才忿忿的跺了腳。與她一起來的工部尚書夫人也沒理會她,與其他相熟的夫人邊聊邊走,不一會兒功夫,馬廄前的夾道就只剩龔家母女及另兩位禮部侍郎夫人,這兩位的丈夫在禮部任職,明知龔夫人一來就出言不遜,可能已得罪藍府,卻不得不跟在她們母女身邊。
龔珍珠聽到皇帝送了那麼一份大禮給藍家的七姑娘,不由心生豔羨,尤其這禮還是順王開的口,她暗歎口氣,母親真是胡塗,妄想拿外頭的傳言來逼退藍七姑娘。
那日回府後,她便找大嫂說了此事,龔大少奶奶便將事情分析給她聽,聽完之後,她知自己沒有機會成爲皇子妃,不得不說心裡真有些失落,可是大嫂說的是,二皇子謀逆卻尚未歸案,淑妃雖死,謀反的朝官也都伏誅,但二皇子下落仍不明。
京營中還不知有多少二皇子的人隱在暗處,目前京裡靠西寧衛駐軍幫着御衛,才維持着現在的寧靖,那則流言,卻在挑撥藍家與太子兄弟,一旦藍守海着惱,領兵拂袖離去,皇帝僅靠手頭上的這些御衛,能將逃匿在外的二皇子追捕到案嗎?
以前,龔珍珠是養在深閨裡不知世事的大小姐,自大嫂進門後,她才慢慢發現,她的榮華富貴全來自父親,父親位居高官,閨中的小姐妹們個個巴結討好,大嫂進門後,她明顯的發現,小姐妹們巴結的對象換成大嫂了。
被冷落的她曾憤憤不平的找上大嫂,出自侯門的大嫂與她直言不諱,“妹妹可知,那幾位原先爲何要巴結討好妹妹?”貌美如花端莊嫺雅的龔大少奶奶淡淡的問,絲毫未將她的怒氣放在眼裡。
這個態度讓龔珍珠非常生氣,可是被這麼一問,她爲之一愣,“爲什麼?”
“她們是有目的的,此前討好你,應是爲了相公吧!現在討好我,則是爲了我家的兄弟。”
龔珍珠傻住了,“這與我哥有何關係?”
“自然是有關的,她們的年齡可比妹妹大許多,卻與愚嫂相仿,都是要議親的年紀,討好了妹妹,妹妹纔會在婆母跟前爲她們說好話。”
“她們,她們纔不是這樣的人……”說得有些氣虛,龔大少奶奶也不跟她辯,“妹妹知道我家沒分家,幾房兄弟都住在一塊兒吧?”
“知道。”哥哥被這些舅兄整得可慘了。
“我的兄弟裡有不少尚未娶親,長嫂生孩子時去了,如今家裡正在爲他挑媳婦呢!”
龔珍珠雖不信,但沒幾日,交好的小姐妹紛紛上門,請她在大嫂跟前說好話,她纔不得不信。
後來幾次都是大嫂點撥,她才免於因聽母親的話,而被人利用丟醜,現在,在她心裡,大嫂說的話,比母親要靠譜的多,現在又再次印證了大嫂說的話,陛下都直言那匹寶馬是送準兒媳的,擺明了皇帝眼裡只認藍慕越這個兒媳。
只怕那則流言,皇帝也知道了,龔珍珠轉頭瞄了母親一眼,見她氣惱的滿臉通紅,不由朝兩位侍郎夫人看去,卻發現那兩位臉色都不太好看,隱隱還有些鄙夷之色,她不禁想到大嫂那位陪房嬤嬤對大嫂說的話,妻賢夫禍少,看來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