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陸續到來,外院的大總管忙得腳不沾地,內院的僕婦們更是忙得人仰馬翻,藍府如今風頭正盛,藍老太爺原就門生、故舊者衆,藍守山在朝爲官多年,結交友朋不少,再加上藍守海這一房立了大功,上趕着來結交的,令迎春宴來的賓客數衆多。
男賓們隨從人進到迎賓花廳後,赫然發現順王在座,這意外之喜還未平復,轉頭一瞧,順王的師尊佟軍師竟也在場,那些趕來結交的,心裡大喜,覺得今日來這趟真是太好了,順王就不說了,這佟軍師自平宮變後,除進宮見駕外,就一直待在西寧軍營地裡,見都見不着的啊!
這兩位卻齊齊現身藍府……
衆人心思電轉,面上笑得更加溫和,紛紛上前見禮。
內院中,此前見過慕越的女眷不少,然聽聞田府春宴上發生的事後,看向慕越的眼光就有些不同了。
田府春宴,不請自來的延禧縣主等人,尋釁不成,延禧縣主被太子妃身邊的嬤嬤客氣的送回夫家,那個她帶去誣陷太子的懷孕少婦卻被帶回太子府,太子妃的嬤嬤問禧縣主的婆婆紀尚書夫人,縣主雖是定國大長公主外孫女,但她已出嫁,爲紀家婦,卻消息十分便給,太子做了什麼,她都知曉,太子妃謝謝她的關心,那懷了太子子嗣的女子,就不勞煩縣主照顧了,想來照顧個孕婦,東宮還是能找出一兩個閒人來的。
龍五姑娘和尤四姑娘就更不用說了,出言不遜,胡言亂語。田家派人將她們送回府,並客氣的帶了御醫前去診視。龍家和尤家直接認了,道自家不該,讓患了病的女兒出門,衝撞冒犯了田府的貴客們,口頭賠罪猶不足,還送上賠罪禮。
內院待客的花廳中,貴夫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塊說悄悄話,就有人說起前天的事來,說起了靖川侯家因這門親事。鬧得雞犬不寧。
“今兒靖川侯府也辦迎春宴呢!”
“龍家不是說她們五姑娘病了,今兒不曉得好了沒?”
“前幾日不是說。靖川侯打了兒子一頓?”
“是啊!是啊!”細長臉身着素面粉橘褙子的少婦道。“我表妹家住得近,聽她說,要不是太夫人和侯夫人趕得急,那伊大少爺一雙腿肯定廢了。”
尤家倒是沒幾個人提。
慕越坐在老夫人身邊,竇將軍妯娌坐在另一邊,大夫人雖忙,但畢竟多年掌權,應付這些客人。倒也未見慌亂。藍慕金趁隙跑到慕越身邊歇腳。
“大伯母好厲害,這麼多夫人、姑娘她都認得。”慕越把自己的茶端給藍慕金喝,忙得口乾舌燥的藍慕金接過一口飲盡。
“不是我娘了得。你仔細瞧,我娘身邊有兩個嬤嬤、三個丫鬟跟着是吧?”
慕越望過去,大夫人身邊跟着的人,不時湊上前與她咬耳朵。
“那幾個記性好,口齒伶俐,時常被派出府,往來各家走動的,今兒來的人家,她們都認得。”
慕越聞言不由打量了那幾個人幾眼,“大伯母運氣真好,能培養出這麼好的幫手來。”
“我娘說了,陪嫁的丫鬟不是隻用在內宅裡,幫忙栓男人心而已,讓她們嫁得好,有頭有臉,也能成爲好助力。”藍慕金小聲感嘆的道:“當初我娘懷我大哥,就曾想給身邊的陪嫁大丫鬟開臉,不過爹沒要。”
慕越傻笑,靈動的大眼睛轉啊轉,希望藍慕金能反應過來,現在不是能說這個的時候啊!
“我一直沒消息,雖然公婆沒說什麼,可那些常上門的三姑六婆總在婆婆跟前挑唆,說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的,可府裡的嫂子們都生幾個孩子了,我婆婆那裡沒孫啦?”藍慕金靠在老夫人的太師椅後嘀嘀咕咕的,慕越偷瞧祖母的臉色,老人家笑臉迎人,不過下頦咬的鼓漲,不知是忍氣還是忍笑?
慕越想了下,朝端着果盤經過的丫鬟招手,打量了下盤裡的水果,她將整盤接過,放在自個身前的小桌几上,然後拿了瓣橘子往藍慕金的嘴塞去。
“啊!酸!”藍慕金冷不防被塞了橘子,貝齒一咬,酸甜的果汁盈滿口,酸澀甜美混雜一氣,酸味佔了上風,牙軟倒,小嘴一扁,眼微垂,她轉頭抱怨道:“你怎麼給我吃橘子啊!好酸耶!”
慕越呵笑,心道,再不堵了你的嘴,難道讓你不分輕重的亂說話?萬一讓人聽了去怎麼辦?藍慕金把橘子吞下去後,纖手掩口美目圓瞪,對慕越道:“你別再塞水果給我吃了。”
“吃櫻桃?”晶瑩如黑玉珠的櫻桃小巧可人,藍慕金最愛吃,伸手搶過慕越拿在手裡逗自己的櫻桃。
吃完了櫻桃,藍慕金又從慕越几上拿了茶來喝,慕越皺着小臉,低嚷道:“土匪。”
藍慕金呵呵笑,這廂兩姐妹笑鬧成團,上前與老夫人敘話的幾位夫人,面露笑容的道:“老夫人好福氣。”
“您家的孫女兒的婚期也近了吧?”
“託您的福,就在下個月中,您可一定要來喝杯喜酒。”
“那是一定。”應酬完一個,又來一個,其中不少夫人帶着閨女、媳婦同來,藍慕金與幾位相熟,見她們來,便拉着慕越與老夫人告罪,領着她們出去園子賞花。
藍府的迎春宴人多,節目卻不多,連戲班子都沒請,只請人來唱大鼓說書,再有就是小姑娘們及年輕的媳婦們在園裡賞花,竇將軍很認真的相看人家的閨女兒,阿留呆坐在她身邊,緊張的只會扯着嘴角笑。
等到送走最後一家客人後,阿留全身僵直,動一下就聽到骨頭咔咔作響,竇將軍看人看的兩眼昏花。她一臉無奈的對老夫人笑道:“看來,我想當婆婆。還有得熬。”
“竇將軍別急,慢慢來,小姑娘一口氣看多了,就幾乎一樣了。”說起挑媳婦,老夫人可是經驗豐富,“您先想想,兩位少爺的個性,喜好,挑個自己看得順眼合得來的。”
慕越她們幾個小輩坐在一旁的炕上笑。藍慕意斜靠在炕上的迎枕上,今日她可累壞了。要時時注意那些僕婦們,盯着讓她們,別大手大腳的砸了碗盤器皿,又得注意母親,隨時找事絆住她,讓她無暇它顧。
“辛苦你了。”藍慕金看她累成這樣,輕拍着她的肩頭。
“還沒忙完呢!一會還得去核實那些從庫房裡借出來的東西。”
老夫人聽了丫鬟稟報後,朝大夫人點頭頜首。大夫人見狀便憐惜的對藍慕意道。“慕意侄女今兒辛苦了,一會兒讓管事嬤嬤們去核實,她們盤點好了。你再去做最後確認就好,至於那些棚架什麼的,明兒再拆吧!今兒大夥兒都累了。”
藍慕意軟軟的應了,藍慕金攀着母親的手撒嬌道:“那我管的呢?也是明日再做最後的確認就好?”
“嗯。”大夫人疼愛的撫過女兒的臉頰。
在老夫人處用過晚飯,飯後便各自散了,大夫人帶小女兒回去,追問女婿對於通房、姨娘的看法。藍慕意則讓管事嬤嬤們請去做確認,竇將軍和慕越、阿留三人一起回了院子,待梳洗更衣後,竇將軍來找慕越,屏退侍候的丫鬟們後,她與慕越坐在暖閣的炕上,還把阿留叫來守門。
“將軍?”慕越不解其意。
竇將軍正色的道:“今日來的客人中,不知是誰,給了我這個。”她手掌攤開,掌心裡有個紙折蓮花。
慕越拿過來拆開來,裡頭是幾行字。“這是……”慕越訝異的擡頭望向竇將軍。
“沒想到阿朔當初那一着棋,竟然發揮功用了。”竇將軍感嘆的道。
“這事得跟父親他們說。”慕越沉吟半晌,“也不知道那女子寫這信的用意爲何,二皇子寵她如斯,還曾上書請封她爲側妃呢!她再怎麼也……”
慕越不懂,不是說二皇子很寵愛她的嗎?怎麼她會倒戈呢?還是說,她受豫王之命才寫這封信的?
“我覺得奇怪的是,送信的人爲何會把信交給我?”對方可以直接交給慕越的,但卻選了竇將軍。
“您再見到給蓮花的人,還認得嗎?”慕越拿着蓮花方勝問。
竇將軍想了下搖搖頭。“今兒見得的人實在太多了,只怕現在再看到人,也認不出來了。”
“豫王的妻兒不是都被圈禁了嗎?難道她不在其中?”
竇將軍雖也協同搜捕豫王,但西寧衛的將領們早逹成協議,不搶這個功,他們只聽命於那幾位急於建功的京中將領,他們分派西寧軍往東,他們就往東,安排他們往西,他們就往西,因而竇將軍手上並無豫王的畫像,或是他身邊人員的名冊。
不過就算她想拿,只怕那幾位也不會給,西寧軍的功已經夠多了,還要來跟他們搶?
“你六哥那傻小子不懂,功高震主啊!”說到這個徒弟,竇將軍有些頭疼,“你有機會,就多跟他談談。”
慕越嘟起小嘴。“叫阿朔去跟他說。”
“你啊!他是你六哥,你跟他親,還是阿朔親?你讓阿朔怎麼跟他說?呃,你爹風頭太盛,得避讓些……”
慕越皺起眉頭想了想,不禁呵笑起來。“六哥有時候跟大哥一樣,腦子轉不過彎來。”
想到藍慕遠,竇將軍也忍不住笑了。“你大哥真不該當個軍人,他要是去當個俠士,快意恩仇縱情江湖,他日子會快活多,你二哥性子較沉穩,處事比他強多了。”
慕越手裡把玩着那蓮花方勝,嘴上笑應着。“那是,不過大哥要是縱情江湖,那定沒幾日就把錢花光了,沒錢喝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