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嬪和汾王在暖閣裡說了些什麼,也不算完全無人知曉,倒是母子二人在暖閣門口鬧那一出,卻是立時傳到了好幾個地方去,其中皇貴妃知曉後,不由冷笑的支着下頜對身邊的大宮女們道:“原來汾王還沒死心啊!”
“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大宮女低聲應。
皇貴妃不在意的笑了下,忽地像想到了什麼似的道:“不如咱們幫幫他,就算不成,給太子哥兒兩添添堵,也是好的。”
福惠和福玉面面相覷,做這事於皇貴妃有沒好處……何必爲汾王去開罪太子兄弟呢?
皇貴妃似看出她們的疑惑,呵呵笑開了,“雖是無益,但能讓太子與藍家反目,那個野丫頭就算嫁了汾王,也是皇親啊!呵呵,藍守海那傢伙不是想攀附皇親嗎?搭上汾王也不算差了!郭家能攀上順王,只怕夢裡都能笑醒過來。”
看着自家主子這般亂點鴛鴦,露出了難得的開懷笑容,福玉她們皆低垂下頭不忍去看。
“我現在總算是看明白了,陛下早就爲太子鋪好路了,所以他才遲遲不肯太子,也不願封我爲後。”明明她的位階最高,又育有兩個皇子,兩個兒子都長大成親,育有子嗣,皇后一死,她就準備着要登上後座了,孃家的兄弟也都規劃好,手底下那些人要往何處去安插,誰知道皇帝硬是壓着不動,外頭不知情的,只怕還以爲帝后夫妻情深,故而皇后故去。皇帝守孝三年,孝期滿了。仍壓着朝臣請旨封立新後的摺子。
皇貴妃自嘲地一笑。“淑妃和我都被陛下哄了,還以爲等久了,後座就是我們的,太子更是非秦王或豫王莫屬!”
“娘娘的意思是,陛下早就屬意誠王爲太子?”
“藍家向來不摻和朝政,他們家由上到下,就是公忠體國不偏不倚,從祖祖輩就是如此,沒想到出了個野丫頭。倒讓老四逮着了好機會,把藍守海攢到了手心裡。”
藍守海有二女。小女兒因意外故世,僅存的女兒是藍守海元配鄭氏所出之麼女,一向備受嬌寵,在皇貴妃看來是寵溺過頭了!好好的一個閨女兒,打小就帶在身邊混跡軍營,聽說那野丫頭女扮男裝,大庭廣衆之下,指着十二皇子說。要把他留下來作伴!
老四也賊溜。把握住這個機會,說到機會,眼前就是個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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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裡。皇帝正在聽隱龍衛統領稟事,太子坐在下首,面色不動但緊握住太師椅扶手的雙手卻露了情緒,皇帝不動聲色的瞟了一眼,又轉回視線注視着隱龍衛統領。
“汾王這心思究竟是起來的?他向來不用腦子,若無人慫恿他,他應不至於起這種心思。”
太子點頭道:“十皇弟身邊的那個傅內官很有問題。”
皇帝聞言問:“哦?一個小小的內官,竟有如此能耐?”
“父皇,這人不簡單,十皇弟如今不便於行,每日都是他辛勤往返宮裡與汾王府之間,汾王府能這麼快修整好,他的功勞可不小。”
“是嗎?”皇帝問隱龍衛統頭,那統領擡眼飛快掃了太子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回道:“太子所言甚是,傅內官確是了得,不久前,皇貴妃遣人往秦王府去時,他還請託她們順道挾帶一人出宮。”
皇帝沉了臉,“看樣子這人的本事着實不小,把他給朕盯牢了。”
“是。”
隱龍衛統領又稟了幾件事,皇帝讓太子定奪,太子有些忐忑的拿了主意,皇帝滿意的露出笑容拍拍他的肩頭。“成了,凡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徐徐圖之……”
太子起身恭敬揖禮。“謝父皇教誨。”
隱龍衛統領退下之後,皇帝接過內侍手裡的雨前茶,茶香撲鼻,他呷了一口問:“你打算怎麼辦?”
“麗嬪娘娘還沒求父皇呢!”太子微笑道。
皇帝嘴角笑了下,沒再多說什麼。
稍晚,太子的車駕出宮,隨侍於側的黃內官在宮門前正好瞄到了,夾在外出辦事回宮內侍隊伍中的傅內官,黃內官忙悄聲對太子稟報,太子應了聲,遂吩咐:“先去順王府。”
順王現在,有大半時間都待在順王府裡。
藍守海領西寧軍回防後,東方朔的親衛便住進順王府,慕越和藍慕遠身邊的親衛,也有一半寄住在順王府裡,一來藍府本就有府衛,能讓他們住的地方不多,二來順王府才新修整妥,能住人的地方多得是。
太子車駕抵達順王府時,才近黃昏,一進儀門,就聽到風中傳來整齊劃一的呼喝聲。
“這是……”黃內官問領路的內侍,那名內侍笑笑道:“回黃內官的話,那是殿下的親衛,還有藍大爺、七姑娘的親衛在校場操練。”
“那你家殿下呢?”
“殿下也在。”內侍欲繼續引路,卻被黃內官叫停,只見黃內官回身稟報太子,不一會兒他出來道:“太子殿下讓你領路去校場。”
內侍笑着應了,來到校場,就見左方一羣人騎在馬上,熟練的揮舞着手中的紅纓槍,整齊的練着方陣,右方則是兩兩舉劍對陣,順王則是拿着汗巾擦汗,從右方走向太子的車駕。
“四哥怎麼有空來?”順王上了車,笑眯眯的對太子問。
“來跟你說件事。”太子卻是神情嚴肅的對順王說。
“什麼事?”
聽完太子所言,順王忍不住搖頭。“麗嬪不是個蠢人,她在宮裡混跡多年,不會看不出來,若爲滿足十皇兄的要求,而得罪父皇和我們兄弟,那她們母子日後豈有好日子過?”
汾王是白癡嗎?他和慕越已蒙皇帝賜婚,若是兩人心有他屬。想要悔婚也還罷了,他要想從中搗蛋作梗。那是明晃晃的打皇帝的臉啊!想想看,當年的向家和皇后,最後是什麼下場?向珞不過是當衆揚言不願嫁他而已,就婚姻路不順,向皇后死後,富昌侯一家已近敗落,那次只不過是下他東方朔的臉,皇室的臉面,汾王這回想做的。卻是要下皇帝的臉!
“他是那來自信,他的人能幫他達成目的?”
要知道。太子、順王及皇帝手底下能用之人,可是比汾王多上數百倍,若是讓他狡計得逞,那他們的人都可以自裁謝罪了。
“除非,他還有旁的助力!”東方朔若有所思的道。
“會是誰?”宮變前,汾王不過才從皇帝那兒接過兩、三次差事,一次是賑濟南方水患的災民,一次是救助北方雪患災民。還有一次是西北的饑民。他卻沒能收攏皇帝派給他的御衛及內侍,聽說還得罪了人,內侍和御衛回京後。皆不約而同在皇帝跟前告了他一狀。
再加上他最近暴虐的行爲,只怕宮裡頭聽命於他的少之又少,更不用說在他身邊侍候的人了。
“方纔我出宮時,看到那個傅內官了。”
“我讓黎內官去內府調他的資歷出來,他與淑妃、二皇兄倒是沒有關係。”
太子親自倒了杯茶給順王。“可是?”
“可是傅內官的堂妹卻在前年進了豫王府,在豫王妃身邊侍候,去年開臉成了二皇兄的女人。”其實還有一些傳言,說是傅內官與其堂妹共侍一個男人,順王早知二皇兄好美色,而且男女不拘,但卻沒想到,他會跟汾王身邊的內官扯到一塊兒去。
太子沉吟半晌問:“你打算怎麼辦?”
“很簡單,他想一起迎娶,我就要順着他嗎?而且……”他在太子耳邊低語幾句,兩兄弟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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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朔料想不錯,麗嬪去求了皇帝,卻隻字未提汾王想娶藍慕越,而是求皇帝……
“沖喜?”
“是。皇兒自受了傷之後,又遭逢未婚妻病死的打擊,心性大變,現蒙皇貴妃相幫,重新爲皇兒擇選了王妃,不如就早些迎娶進門,一來可以貼身照料,二來也好藉喜事衝一衝,興許皇兒有媳婦貼心相伴,細心照料,病情能有起色。”
麗嬪說得哀悽,皇帝聽了之後卻若有所思的支着下頜注視着麗嬪,麗嬪有些不安,可是想到好不容易纔相來的媳婦兒,可不能讓親家有反悔的機會,爲免夜長夢多,還是儘早成親吧!
至於兒子的那種妄想……麗嬪悄悄看了眼皇帝,皇帝因宮變時受了苦,氣色神態都大不如前,皇帝還能活多久?兒子看不清局勢,她卻知道一點,一旦皇上駕崩,太子登基,她和兒子的日子要如何過,就得看太子的了!
汾王做錯事,於皇帝而言,這是兒子,與順王一樣的兒子,也許他會輕輕放下,但太子呢?順王呢?太子對順王的疼寵是有目共睹的,尤其順王爲了替太子拉攏藍家,對藍家下了多少功夫,兒子去挑釁順王,太子登基後,會怎麼對付他呢?
所以麗嬪根本不提兒子要求的兩件事,反而求皇帝讓他儘早成婚吧!
至於成親之後,兒子對藍家那丫頭是否死心,她就顧不得了。
皇帝考慮了片刻便允了,“那就訂在十月……”
“陛下,既是沖喜,能否再早些,妾實在怕皇兒撐不住!"
“可是再怎麼樣,你也得讓人家有時間打傢俱、備嫁妝……”皇帝不悅的道。
“妾知道,只是,皇兒他……”麗嬪將今日去看汾王時所見之事,說給皇帝聽,“……妾也知這委屈了媳婦,但是皇兒要有個萬一,那豈不是……”她頓了下,皇帝的雙眼微眯了下,“汾王府也還沒修整齊全,不如就把新房設在皇兒現在的住所。”
汾王目前住的地方,就在慶毓宮後方的瓊華殿凌波閣,皇帝想到慶毓宮鬧鬼的傳聞,麗嬪又道:“雖說皇子成親就需出宮開府,可是皇兒還需靜養,瓊華殿眼下也只有皇兒一人住着,最重要的先讓皇兒成親沖喜,待他好轉,汾王府也修整齊全了,他們小夫妻再一塊出宮去,妾也能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