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妃得知此事,卻渾不以爲意,“不過一個番邦公主走丟了,有什麼好緊張的?”發過一通脾氣後,這會兒她整個人正疲累的很,可心裡卻很痛快,彷佛一直壓在心頭的邪火全撒了出去。
福玉見薛妃不明此事嚴重,不禁想跟她說明厲害,薛妃卻板起了臉,把她趕出去。
出來外頭,福玉忍不住暗罵自己太心急,娘娘近來脾氣不好,見她不願聽,自己就該晚些再說,這下可好,被娘娘趕出來,只怕今晚都沒法子跟娘娘說這件事了!蘇嬤嬤回去就要往上呈報,等到明天才跟娘娘剖明厲害就太遲了。
焦急中,就看到福惠從內寢出來,“福惠……”她迎上去,卻不知要怎麼與福惠說。
福惠倒是對她搖頭嘆息:“你啊!讓我怎麼說你纔好!明知娘娘才發了頓脾氣,又上趕着往槍尖上撞。”
“這也不是我樂意的。”頓了下,福玉央着福惠,讓她去提醒薛妃早做準備。誰樂意當壞消息的信差,福惠雖知事情嚴重,卻不打算去提醒薛妃。
福玉不明白,福惠苦口婆心的對她說:“你啊!太託大了!”見福玉怔怔的望着自己,似不明已意,她又把話說的明白些,“娘娘是什麼人,豈不知此事的嚴重性?”福惠暗恨福玉不懂事,“娘娘素來聰敏,你卻當娘娘是不知輕重之人,難不成在你心裡,娘娘妃位降了,腦子就不好使了?”
這話說的重了,福玉着慌得連連擺手否認自己有這種心思,福惠鬆了口氣,娘娘身邊如今只剩下她們兩個舊人了,若福玉再惹娘娘生氣。自己一個可撐不住啊!
“我知道你心疼娘娘,可是再怎麼着也輪不到你我爲娘娘做主。”
福玉擡手抹去眼角的水光,“我明白了,好姐姐。”福惠也不與她多說,讓她回去歇着,明早再到薛妃跟前認錯,然後便轉身走了。
福玉拿着手絹在眼角輕按幾下,深吸口氣重整情緒後,才提裙走出來,一個小宮女提着盞燈籠快步走上臺階來到廡廊。看到她,連忙福身一禮。
“福玉姑姑。”
“皇上回宮了?”認出是自己打發去宮門探聽消息的小宮女,福玉掃過小宮女微溼的裙襬及繡鞋問道。
小宮女點頭:“是。聽幾位姑姑們說,皇上心情似不大好,將原本侍寢的席美人給趕出來。”
席美人……福玉沉吟片刻,對小宮女頜首,“知道了。你去喝碗薑湯再回房歇息。”
“是。”小宮女乖巧的曲膝福禮,轉向小廚房去了。
福玉站了一會兒,才走回房去。
席美人是秦王進上的,只是時至今日,席美人早離了娘娘的掌控,以前還能寄望她在皇上面前。爲娘娘說話,現在……她不落井下石已是厚道了!福玉邊走邊想起與席美人一起進宮的龔美人,原以爲龔美人較受寵。沒想到一夕之間就失寵。
得知皇帝回宮後,將席美人趕出來,德妃又喜又憂,喜的是席美人大概失寵了,憂的是。皇上去了那兒,爲何回來後心情不好。把侍寢的嬪妃都趕出來?
賢妃聽宮女稟報之後,低頭沉吟半晌,“明兒給席美人送一匹雲錦、一匹繚綾過去。”
宮女福身應諾,看着人走了,賢妃嘆了口氣,讓身邊的大宮女侍候她歇息。
大宮女爲她拆鬟卸釵,邊低聲的問:“娘娘爲何要給席美人送東西過去?”
“你當皇上惱了她?”
“難道不是?”
賢妃搖頭,“皇上今晚去了那些地方?”
大宮女早打探好了,“皇上一出宮,先去了順王府,帶着順王去了晉王府,沒進去,只讓晉王出來會合,然後一同去汾王府,想來應是探望汾王,之後又去外城,去看了這次火災的那塊地兒。”
賢妃邊聽邊點頭,“想來太子是真不在京裡。”
大宮女一怔,不解賢妃爲何突出此言,賢妃沒解釋,只又問:“皇上沒去別的地方?”
“沒有,去過外城後,就直接回宮了,是順王和晉王護送回宮的。”
“逆王和秦王沒有擋在前頭後,晉王他們才總算有機會在皇上跟前露臉。”
大宮女低垂着頭,心道,逆王和秦王爭着太子之位,豈容旁的皇子在皇上跟前露臉,向皇后過世,順王在京裡守孝,因皇帝去那兒都帶着他,不知被暗殺幾回,皇上歇在娘娘這兒時,有好幾次因此被擾得不得安眠。
賢妃問了十七公主睡下沒有,又問了些瑣事,大宮女一一答了,最後有些遲疑的道:“稍早,有個嬤嬤去了宜和宮。”賢妃擡眼看她一眼,大宮女嚥了口唾沫,“那嬤嬤出宮後,回了四方館。”
賢妃嘴角翕翕,原想問這嬤嬤此前可來過,後來又想,就算來過又如何?那時宮務不歸她管,四方館雖有禮部管着,但宮人由內府管理,四方館中有薛妃的人也不奇怪,畢竟薛妃曾唆使北胡公主過,更命人予北胡公主方便,只是,皇帝不是已讓人清理掉薛妃的人了嗎?難不成還有暗樁不成?
“那嬤嬤進宮見了誰?”
“只見了福玉。”
侍候薛妃的人,只剩下福玉和福惠是舊人,其他都是新人,薛妃如今不是皇貴妃,待遇大不如前,以前她和德妃見了她要行禮,現在則是反過來,薛妃要對她們兩行禮,高傲尊貴了一輩子的薛妃如何肯彎下腰來?
德妃故意苛待薛妃,只要是宜和宮要的,或是份例當給的,她總要拖上一拖,想要逼薛妃來跟她吵,偏生薛妃不願出宮,每每都是福玉兩個代爲出面,德妃身爲一宮之主,也不好總刁難她們兩,只是幾次下來,德妃憋了不少氣。今日就跟她露了口風,一有機會就要把福玉她們兩給弄走,非要把薛妃給逼出來跟她低頭。
想到這些煩心事,賢妃一夜難眠。
※
夜裡,淅瀝聲起又下雨了!
慕越翻了個身,偎向身邊溫暖的軀體,隔了一會兒,她發覺似乎有什麼不對勁,打着呵欠坐起身來,外頭電光乍亮。身旁的東方朔渾身肌肉緊繃青筋賁張,臉色發青脣色泛白,嘴裡似在嘟嚷着什麼。慕越伸手碰他,他渾然未覺,額角發汗長髮都被濡溼了。
阿朔在作惡夢?慕越心想,阿朔跟皇帝出去,究竟是去了那兒?怎麼回來之後就做起惡夢來?因爲她睡下時。他還沒回來,所以慕越不知他們去了那裡,正想要喚人進來問話,卻又怕把他吵醒,但阿朔在做惡夢,不把他吵醒。難道要讓他一直陷在惡夢裡?
左右爲難之際,雷聲大作,震得她兩耳生疼。她忙去看阿朔,見他雙眼圓瞪,正定定的看着自己。“越越?”諳啞的嗓子在夜裡顯得格外誘人。
慕越探手一撫,只覺指下的中衣像是浸在水裡過,溼寒一片。她嘆口氣,像在哄孩子一樣柔聲道:“阿朔你發夢了。衣服全溼嘍!咱們起來換衣服吧!換過再睡,穿着溼衣睡着會着涼的。”
“嗯。”東方朔直覺開口應道,但神智似乎還沒完全清醒,慕越翻身下牀,去尋了衣服來要幫他換,東方朔的身體卻還有些僵直,慕越費了一番功夫,纔將他身上的溼衣全脫下來,又倒了銀瓶中的熱水,投了帕子幫他淨身。
“他說你死了。”雷聲中,東方朔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慕越正在幫他擦身子,心不在焉的回問:“誰說誰死了?”
“他說你死了。”他又重複了一遍,這次慕越聽進去了,坐在牀緣上,回頭看東方朔,只見他目光定定的看着自己,神色裡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她說不上來,卻覺得心口怦怦亂跳,“阿朔,誰說誰死了?”
“二皇兄,他說你死了。”東方朔又說了一次,這次他的神情像是迷路的孩子,迷茫慌亂不知所措,慕越從未在阿朔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
“你和父皇見到逆王了?”
“沒有。”東方朔伸手撫着慕越的臉,“你還活着。”他的雙手沉重無力,他咬着牙強迫自己將慕越擁入懷裡,似乎要這樣才能確認她還活着。
“對啊!我還活着。”慕越看出他的勉強,心疼的伸手抱着他,安撫着。
“你要乖,不要再亂跑了!我找不到你,大家都找不到你,回來了爲什麼不乖乖回府?爲什麼要走?二皇兄騙我,他騙了好多人。”東方朔靠在她的肩上低喃着,慕越隨口應和着,心裡卻越發覺得怪異,不過她以爲是惡夢所致,貼着他的胸膛,聽着他沈穩有力的心跳聲,漸漸進入夢鄉。
再一睜眼,外頭雨聲已從淅瀝細雨,轉成傾盆大雨,屋瓦被敲得叮噹作響,屋裡昏暗一片,東方朔還在睡,慕越伸手揉開他緊鎖的眉心,阿朔很少睡遲,他不用上朝,但習慣早起練武,有時她爬不起來,還是被他挖起來的,有幾次她惱了,明明前一晚是他鬧得她不能睡,隔日偏又不讓她睡飽來。
“你這樣一點都不體貼,是你鬧着我不能睡的,還不讓人家補眠。”
“就因爲這樣,你才更需要好好練武強身,不可中斷纔是。”
慕越嘟嚷着,他這樣一點都不疼惜她,他卻哈哈大笑,“讓你強健身子,好生兒子纔是要緊,光睡只會越睡越懶散,身子骨都睡虛了,你想生個身體不健壯,成日病懨懨的兒子?”
倒沒想到昨晚的惡夢,竟讓他睡遲了。
只是他到底夢見了什麼?那脣色直到現在還沒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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