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越忙着籌辦宴會,把妍梅葳了腳的事捅出去後,就放着不理,只讓人好吃好喝的侍候着。
宮裡,皇帝聽聞順王府又請御醫過府,以爲東方朔病情反覆,把御醫喊來問話,待得知是爲一個宮女請的,大疑,難不成兒子收用了這宮女,所以才這般緊張此女?待知此女爲薛妃所賜,被兒子晾着,也一直老實待在王府內宅中,偏生在太子夜宿王府這晚,跑了出去還葳了腳。
太子回京進宮覆命,出宮探順王留宿王府,不過多長的時間,此女不是一直待在王府內院嗎?如何得知太子留宿,又如何起心動念,逼得人不得不下手讓她受傷,纔不致傷了王府聲譽。
信任一旦崩壞,待要重新修好,勢必比被始建立信任時更加艱難,皇帝對薛妃便是如此,薛妃一而再再而三挑戰他的極限,從秦王逝,她做了些什麼事?真當他不知道?容忍她使小性子,給人使絆子,他都只當她受不住打擊而失了本心,沒想到她會對安王出手。
皇帝由此事聯想到順王之前梳理王府,清理出不少人,便是還留用的人,也有不少貓膩,薛妃連四方館都有人手在,要安插人進各王府,有何難?皇帝深恨薛妃的作爲,但畢竟是陪伴多年的女人,真要下狠手,皇帝也有些不忍。
皇帝召御醫問話後,心情一直不悅,左右二相等近臣頗爲不解,太子此行立了功,皇帝卻遲未嘉賞,太子也恍若無事人般,照常上下朝,並接手主理汾王被擄一案,右相遲疑的與左相商議。“太子此事與北猛王定了協議,此乃大功一件,陛下卻遲無表態……”
“你怕寒了太子殿下的心?”
“難道不會?”右相捋了把美須,去年受了難,他這把美須差點不保,養了一年,好容易恢復的啊!
左相睨他一眼,“太子此行是秘密出行,北猛王與我朝議定,要對東猛王出手的事。能對外公開不成?”
右相怔愣了下,他倒是忘了,訕笑道:“還是老哥哥清醒。”
“我倒是擔心。殿下明明立了功,陛下原也心喜,怎麼會突然心生不悅?”
“這還不簡單,讓人去問問不就得了?”
左相遲疑了一會兒,就讓人去問。得知竟是薛妃的人惹禍,不禁撫額興嘆,對這位甫自皇貴妃被降位份的女人着實感到頭疼。
“還以爲沒了兒子,她該老實些纔是,沒想到她竟是與人擰着來,非要折騰完陛下待她的情份。”右相重重嘆氣。班房外頭站着侍候的小內侍,他朝他們招手,讓他們去沏壼熱茶來。待茶送上來,他倒了一杯給左相,自己也捧着一杯茶慢慢喝着。
“你說薛妃這手伸得那麼長,到底是想做什麼?”左相問。
“薛妃管得寛也不是這一年的事,早在之前就惹人詬病。你忘啦!延禧縣主的婚事,不就是她一手撮合的?”
思及此。左相也嘆息,當年紀尚書夫人都已經給紀增訂親了,誰知皇貴妃從中插手,硬將延禧縣主嫁紀增,生生打散一樁好姻緣!延禧縣主性子刁蠻任性,嫁入紀家後幾番生事,惹得紀家上下雞犬不寧。
“她都已經被降爲薛妃,還不安份,她掌理六宮數年,人脈只怕比向皇后更廣。”向皇后無子,又不似薛妃那麼受寵,薛妃的資源、人脈實非向皇后可比擬。
“雖然秦王已死,但他還留有後嗣,如果不將薛妃徹底打壓下去,日後只怕她還能翻身。”左右二相是忠於皇帝,皇帝已立太子,他們二人實不想日後再生波折,互相交換一眼後,使人往後宮送消息。
德妃得知薛妃的人又惹事,不由大喜。“真是天助我也!”便要出手將薛妃徹底打殺,大宮女們憂心忡忡,“娘娘,陛下素來嬌寵薛妃,您若做得太明顯,日後難保皇上不會責怪您!”
“擔心什麼?我也沒要做什麼,不過是讓人提醒皇上,咱們的這位薛娘娘着實了得,手底下散在京裡各處的人手多不勝數,讓皇上曉得,薛娘娘一旦爲禍,比之逆王更加可怕罷了!”
不久,薛妃再度被降爲嬪,遷出她住了近三十年的宜和宮。
※
遠在靖川侯莊子上的薛家長房女眷,得知宮裡的倚仗,不到一年便從皇貴妃降爲薛嬪,一個個如喪考妣。
“婆婆,娘娘她被降成嬪,那咱們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薛大太太花白了發滿臉老態,與薛府裡養尊處優的端莊尊貴模樣相去甚遠,“靠她?我呸!她在宮裡養盡榮華富貴,老爺不過是得了美差惹人眼紅,遭人構陷罷了,她也不替老爺在皇上跟前分辯一二。”說着拉了袖子抹淚,如今日子不好過,連帕子都沒得用,“可憐老爺就這麼上了法場……”說着又數落起秦郡王和靖順侯一家,罵他們苛待自家人云雲,屋子外頭的莊頭老婆聽了,忍不住撇了嘴,虧得秦郡王還唸叨着她們,時不時給她們送衣物、銀錢來,卻落不得好,被她們這麼編派。
都已是教坊司出來的罪眷,還以爲高人一等呢!
莊頭老婆又聽了一陣子,也不喊人出來領東西了,直接轉身走人,莊頭正在招呼秦王府派來的管事,見自家婆娘一臉怒意的折了回來,他往她身後看了下,不見薛家女人們,不由皺了眉頭:“婆娘,不是讓你去喊薛家太太、奶奶來嗎?”
聽到丈夫還敬稱那幾個不要臉的罪婦,莊頭老婆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太太、奶奶的,她們都是教坊司出來的賤貨,你還這麼敬着幹麼?”
莊頭尷尬的瞄了王府來的管事一眼,衝上前去劈手就給老婆一巴掌,“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隨即又小聲警告妻子。“你瞎眼啦?當着王府的管事這麼說,是嫌日子太好過了不成?”
“哼哼,要是管事聽了薛家那幾個賤貨說的話,只怕比我還氣咧!”
莊頭沒想到妻子膽子這麼大。連忙拉着她跪下,要給王府管事賠禮,那名管事臉上堆笑,溫言讓莊頭老婆起來說話。
“大嫂子方纔說,薛家人說了什麼?”見那管事語氣溫和,莊頭老婆便將方纔自己聽到的,加油添醋狠狠的告了一狀,管事點點頭,開口安撫了莊頭夫妻幾句,又爲薛家人說了幾句話。請他們不要與她們計較云云,莊頭迭聲應承,定會好好照顧薛家太太及奶奶們。莊頭老婆仍是悻悻然,丈夫完全不知道,薛家人明明是犯婦卻愛擺譜,她們一擺譜,受折騰的可是她們莊子裡的女人啊!
秦王府管事讓莊頭老婆帶路。親自去薛家女眷住處瞧瞧,還沒走到那住處,就聽到一尖銳的女音傳來,語詞尖酸刻薄,字字句句在指控秦郡王不孝、靖川侯一家不仁,管事皺緊眉到往前走。看到莊頭安排她們住的地方後,莊頭在旁解說着,得知薛家女眷住的是莊子裡最好的房宅。竟是靖川侯一家來此住的屋子。
莊頭老婆在旁邊道:“這還是罪婦哪!住的地方比咱們這些良民還好!”
“你閉嘴。”
“我閉什麼嘴,你聽聽她成日嚷嚷什麼?她家老爺是被人構陷的,那是說汾王陷害他的?還是皇帝陷害的?”
莊頭用力扯了老婆的手,莊頭老婆卻憤憤甩開他的手,她忍這家子女人很久了。每次侯府或王府派人來,她們就在來人跟前裝佯。扮可憐,好像他們莊子上的人欺負她們似的,天曉得都是她們在欺壓人啊!
好不容易讓她逮着機會,將她們的假面具給捅開來,莊頭老婆哪肯聽丈夫的,王府那名管事聽了一耳朵薛大太太的怨懟後,也不打算見薛家人,留下郡王命他送來的春衣、銀錢後就回京覆命。
當他領人從莊子往京城趕路時,在官道上與一輛鮮麗的馬車錯身而過,因爲馬車的徽記是富昌侯的,前後護送的護衛看來不似尋的護衛,不由多看了兩眼,然他心裡掛着事,倒也不曾在意。
反是那駕車的車伕對車裡的人說了幾句,不多時,護送馬車的護衛就有兩騎從後追上那王府管事一行,遠遠的綴在他們身後,“四哥,要滅了他們嗎?”
“滅什麼?沒看出來那是秦王府的人嗎?”被喚四哥的男子眯起眼,打量着那一行人,見他們前進的速度與方纔沒有差異,想了一下,便拉着同伴策馬越過他們,見他們只退避路旁讓道,暗道他們應無發現異狀,策馬前往前方的小鎮去打酒,看着秦王府管事一行過鎮不停走遠,方帶着新買的酒菜轉身離去。
※
慕越是首次籌辦宴會,雖有太子妃派胡嬤嬤來相助,但她底氣仍是有些不足,夜裡睡不安穩,擾得東方朔也不得好眠,“你放心,就算辦得不好,也不會有人嫌你的!”
慕越橫他一眼,“是嗎?”
“當然。”東方朔把老婆抱滿懷,“你大嫂帶着你辦過宴筵,旁人不知,我難道不曉?再說,四嫂把胡嬤嬤撥過來幫忙,大夫人和老夫人也派人過來幫忙,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好吧!看樣子瞞不過了,慕越朝丈夫訕笑了下,然後老實的把自己的打算全盤托出。
“……你說,她們會乖乖上套嗎?”慕越問。
“何必這麼麻煩,報病送莊子去就得了。”
慕越忍不住擰他腰際的軟肉,“真能這麼做的話,我幹麼這麼費心思啊?”
“她現在都已被降爲嬪,有德妃在,她翻不了身的。”東方朔憐惜的撫着妻子額前碎髮。
“總不好落人口實。”對薛嬪,慕越有種莫名的懼意,她遇過不少對她懷有惡意的敵人,但是這些人她都不怕,因爲他們都是明刀明槍直面而來,就算是嚴氏,她也不曾如此戒慎,唯獨薛嬪,這位前世位居皇太貴妃的女人,自己與她沒有利益衝突,沒有國仇家恨,但打一照面起,她就沒讓自己好過,明的找碴,暗裡下絆子。
她一直不明白,這位高高在上的女人爲何要處處針對自己而來,重生後,她纔算看明白,皇貴妃不止針對自己,她也對太子妃不懷好意。
“佟先生說,佔着理,就不怕人挑理。”見東方朔還要說什麼,慕越連忙將佟先生請出來。
PS: 爲雅安受難的人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