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嬤嬤覺得王妃要給自己下馬威,隨着領路的小丫鬟走進院子裡,這種感受越深,來到三進院三間正房前的抱廈,小丫鬟將她留在抱廈裡,自己進了屋,不一會兒換另一個小丫鬟出來,把她請進去,這兒平常都是鄭嬤嬤打理的,雖然再熟悉不過,但今日進屋,才發現屋裡煥然一新,完全不是平常簡單的樣兒。
邊上幾個丫鬟手腳麻利的自箱籠裡取物什往外擺,另外幾個則在一名年輕女子的指揮下,將從箱籠裡取出的瓷器玉件往多寶格上安置,鄭嬤嬤看着眼睛一亮,喲!真是好東西啊!
不過她可沒忘了,自己是來幹麼的,領她進屋的小丫鬟走到指揮若定的女子身邊,邊說邊朝自己指了幾下,鄭嬤嬤看那女子往自己看,連忙擠出笑臉來。
“成了,都差不多啦!圓兒你帶她們幾個進去再看一眼,瞧瞧那兒不妥,就趕快改過來,可別讓王妃回來見了,嫌咱們不會辦事!”
圓兒掩嘴輕笑,帶着幾個丫鬟進內室檢查去,方纔發話的姑娘走過來,笑臉迎人的對鄭嬤嬤道:“嬤嬤是別業的內管事?我是王妃的大丫鬟雀兒,跟來的管事媽媽帶人查看庫房去了,等她回來,再讓她來見。”
“那敢勞煩管事媽媽來見啊!”鄭嬤嬤笑着客套幾句,便爲自己開脫起來,“因前晚家裡的媳婦動了胎氣,老奴一慌急就趕回家去,老奴得知王爺和王妃要過來,天沒亮就趕着要回,誰在半道上,遇到官家辦事,被堵到了這個時辰纔回來。”
雀兒點點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老放心。回頭定在王妃跟前幫你說說。”鄭嬤嬤聽了一喜,伸手就握住雀兒,順勢遞了個大紅荷包過去,說完了正事,開始扒八卦了,她與雀兒閒聊着,問起王妃身邊的丫鬟此次來的有幾人,又,管事媽媽好不好相處,接着打探雀兒她們年紀。許人家了沒有……林林總總諸般瑣碎事。
其中,圓兒帶着人走進走出的,都沒打斷鄭嬤嬤的談興。草兒暗翻白眼,惹來圓兒當頭一拍,出了房圓兒拉着她進耳房,沏上茶叫她給送去。
“不是吧?這麼厚待她?”草兒抱怨,圓兒微微笑。“厚待她什麼,你沒看你雀兒姐姐這麼辛苦的陪着她聊,也不怕你雀兒姐姐口乾舌燥,晚些王妃回來,她還得跟王妃回報事兒呢!”圓兒祭出王妃來,草兒才嘟嚷着端起茶盤出去。
白露笑着另沏了茶給圓兒。“草兒還是一團孩兒氣哪!”
“我看這鄭嬤嬤不像是個幹活兒的。倒像是走家串門的長舌婦。”夏香不常開口,因名字與四個宮女和三名女官極爲類似,所以她深怕被她們牽連。平常也不往慕越跟前湊。
這趟出門,慕越將陪嫁的丫鬟全帶出來,就連琉瓏也帶來了,她是老夫人給的,白露和夏香則是大夫人給的。平常在府裡,她們三個都不往慕越跟前湊。這回,是何媽媽提醒慕越,她們三個都是長者賜,不好總冷着她們,否則人心思變,讓夏月她們拉攏過去,豈不糟糕!
另回門時,老夫人給的那兩個丫鬟翠香、翠華也一併帶來了。
她們兩的身份也是尷尬得很,明面上,人人皆知,這是老夫人幫王妃備下,要給王爺收用的通房,但是進府之後,別說收用了,連到王爺跟前侍候都沒機會,她們不過是藍家的家生子,非內府、宮裡來的,慕越便將她們安排在正院的後罩房裡住着。
雖然慕越讓何媽媽與她們說過,日後會安排她們的前程,但這日後是何時,慕越卻無法保證,近來,因妍梅的蠢動,何媽媽心念一動,就發現夏月她們不動聲色的與翠香兩交好,何媽媽與慕越一提,今日出門時,慕越便將人統統帶出府。
“翠香她們兩安置好了?”圓兒問甫走進耳房的琉瓏。
“都安置好了!”琉瓏道:“她們兩素來安份,倒沒想到,竟然會與夏月她們走得近。”琉瓏是老夫人身邊的人,對翠香、翠華比其他人要更爲熟稔。“老夫人要知道了,肯定不會輕饒。”
白露和夏香聞言有些擔憂,圓兒將她們的臉色看在眼裡,“夏月她們四個大概是看顧嬤嬤那兒安排了人進來,怕自個兒不保,纔想着拉攏人,咱們平常跟在王妃身邊,她們沒機會,自然就找上翠香她們兩,這原也沒什麼,只是何媽媽怕她們兩與夏月她們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在府裡不好明着敲打,這次藉機把人帶出來,讓你們與她們好好說道就是。”
白露幾個點頭應了。圓兒分派工作給她們,正說着話,草兒抱着托盤回來,小嘴嘟得老高,“這是怎麼了?”
“雀兒姐姐真可憐,被那老虔婆揪着不放,現在正在逼問雀兒姐姐許人家了沒?”
草兒拉着圓兒要去救雀兒,白露她們也不放心,便一起過去,進了正房,鄭嬤嬤正笑得滿臉菊花開,雀兒有些嬌羞,看到她們進來,眼角閃着如釋重負的淚光,可終於有人來救場啦!
鄭嬤嬤確實不枉三姑六婆本色,看到幾個女孩進來,一個個花骨朵般的嬌俏水嫩,張口便誇,說得女孩們有些臊,雀兒鬆了口氣,藉口更衣溜了出去,圓兒伺機也跟在後頭出來。
來到抱廈,雀兒與圓兒咬耳朵,將自己適才從鄭嬤嬤口中套來的消息說予圓兒知道。
“那外管事倒是個能幹的,把王爺的產業,當自傢俬產看了!怪不得會用這個一個婆子當內管事。”原來這鄭嬤嬤本是附近鄉里的伢婆,因年歲大了,想找個好差事,本是走通人要到附近一處莊子當差,誰知,皇帝賞了這處別業給順王后,原本的內管事急病去了,外管事怕觸了新主人的楣頭。想另尋個人頂上去,可別業裡的人都是登記在冊的,他實在不好動,便往外找人,就找上了附近的伢婆幫尋人,鄭嬤嬤得知有這麼個美差,當即推了原本要去的差事,自薦進別業來做事。
“怪不得鄭嬤嬤的家就在附近,家人卻不是別業的僕役。”圓兒恍悟。
正說着,外頭來報。王爺、王妃回來了。
鄭嬤嬤趕緊告辭,雀兒領着一衆丫鬟們看她撒腿就跑,鄭嬤嬤跑得不見人影了。這邊王爺與王妃連袂走來。
慕越爲丈夫更衣,換過一身乾淨的衣服後,東方朔便出去與傅內官商議,要怎麼改造別業,雀兒幫慕越更衣時。把鄭嬤嬤給她的荷包拿出來給慕越看,慕越笑道:“給你的,收下就是。”
“交代廚房準備燒烤要用的東西,晚膳就讓秋月她們自個兒動手吧!咱們等着吃就是,自進京後,她們一直待在王府裡頭。只怕閒得骨頭都酸了,正好讓她們活動活動筋骨。”
雀兒伺機將鄭嬤嬤的來歷及今日遲歸的事,一併說給慕越知道。慕越聽了之後點頭:“附近確實有官家在辦事,我們方纔也遇上了。”
看慕越神色不怎麼好,雀兒伸手幫她按着肩頭,邊問:“姑娘是怎麼了?”
“是靖川侯府的人在辦事。”雀兒雖知龔珍珠嫁靖川侯世子,但並不知那日龔珍珠與慕越說的事。這會兒聽聞靖川侯府的人在鄉間辦事,以爲是靖川侯莊子上的人不規矩。侯府派人來處理。
“可是靖川侯的人衝撞了姑娘?”雀兒看慕越不開懷,只得自己胡猜。
“沒事兒。只是沒想到靖川侯府辦事速度這麼快。昨天世子夫人才與我說,她婆家莊子上有些不妥,今兒就遇到侯府的人辦事。”
“既然知道莊子上不妥,當然要早些處置,拖延下去,只怕對侯府名聲不好。”
慕越笑了下,心思卻不在這上頭,她想的是,阿朔剛剛看到了什麼,怎麼會臉色突然大變,回來的路上也心不在焉,更衣後便找了藉口就出去。
東方朔出了正院後,在外院的花廳坐下,讓人把紀先生請來,這趟出門來別業,他把幾位幕僚都帶出來,大家一起散散心,在一處待久了,腦子都不好使了。這是紀先生說的,他深覺有理,自去年回京城之後,雖然得償所願,把越越娶回來。
但卻陷入追逐逆王的深淵裡,他覺得自己好像在繞着圈子,追着逆王的影子跑。
他需要跳出來,清醒一下腦子。
只是,他沒想到,竟然在西山別業附近看到了逆王。
紀先生很快就來了,東方朔請他坐,待他坐定,迫不及待的便道:“方纔本王在路上看到了逆王。”
紀先生一震,瞠大眼問:“他可看到王爺了?”
“也許,我們人多,實不好說,就算沒看到我,他只消一打聽,便知道我們在別業。”
紀先生沉吟片刻,細細追問起東方朔見到逆王的種種細節,東方朔邊想邊回答,紀先生聽完之後,便問:“王爺可與王妃說了?”
“這倒不曾。”
“王爺還是跟王妃說一聲,還有,爲免打草驚蛇,王爺不好將親衛們立時召回。”
“這我知道。”
紀先生笑了笑,“王爺與衛祥生悄悄提一聲,讓他去跟其他人說,讓他們提高警覺,照王爺所言,逆王應不是追着咱們來的,而是原就在這附近滯留,只是原因爲何,還待查訪。”
東方朔嘴角微揚,“他要敢明着來,本王倒佩服他了。只可惜,他素喜陰着來。”
紀先生搖頭,“逆王謹慎,不知是否又是讓人易容成他,在鄉間出沒誘騙人?”
“這就不得而知了。”東方朔伸出修長的手指在几上輕敲,“只不曉他與靖川侯府的人有什麼關係?”
PS: 一早碼字時,聽到小朋友睡房砰然一聲巨響,把點點嚇了一大跳,連忙進去察看,原來是小朋友睡覺撞到牀邊欄杆,不過,撞到頭的小朋友依然安睡如儀,叫人好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