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不止百姓要忙過年,宮裡頭更是忙翻天,尤其開年後,皇帝打算讓十四、十五等幾個皇子開府封王,他們的婚事也提上了議程,育有公主的嬪妃們更是積極,此前被皇帝打壓過,現在收斂了些,不再明目張膽的召見宮外貴婦,卻透過自己孃家人傳遞着消息。
六宮事務雖是由德、賢二妃共理,但自安王妃有妊,德妃就很明顯的把心思擺在兒媳身上,再加上前兩日,王府裡也不知是那個不經心的,沒把地面上的薄冰清乾淨,讓安王妃滑了一下,幸而德妃派去侍候的嬤嬤機靈,硬是將人扶住了沒跌跤,但還是動了胎氣落紅,把德妃急得恨不能親往安王府探視。
現在她除了誦經唸佛給兒媳、還未出世的孫兒祈福,就是日日與熟知藥理的嬤嬤,拿着御醫開的補方研究,其他妃嬪在背後偷笑,“又不是要殿試,當得這緊張不?”
“可不是嗎?這還不知是兒是女,若生下個小郡主來,那一位該哭了!”
因着要過年,低品級的宮妃們難得一塊來賢妃這兒小坐,各個目的不一,但是取笑德妃倒是有志一同。
賢妃看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越發不象樣,不由輕咳了聲,端着甜白瓷茶盞笑睇了衆人一眼,見大家都安靜下來,她才輕聲道:“都是當孃的,爲兒女,誰不盡心盡力?”沒生育的宮妃們乖乖住了嘴,有育兒女的則微笑點頭,“賢妃姐姐說旳是。”
“德妃這是等不及抱孫哪!”
“可不是,唉!兒女都是債啊!”
“沒有的時候盼着有,有了又怕生下來那兒不妥,大一點了,又怕他們不長進……”
說着說着。就想到了日前被女兒氣成偏癱的雲嬪,“可憐小十四,才一個多月,整個人都瘦得脫了形啦!”
“皇上不是說開春就要給他們訂親開府?”說話的是一低品貴人,原是皇帝潛邸舊人,沒有生養,素來也寡言,今日倒是難得的開了口,引來宮妃們好奇的眼光。
“是啊!皇上是這麼交代了,不過到我這兒。可犯了難,小十四的親事,一直是雲嬪自個兒在相看着。她這一倒,差事就落咱們頭上啦!她身邊的人也不曉得她究竟相看得如何了,唉!”賢妃重重的嘆了口氣,其他宮妃們訕笑着不敢接話,麗嬪倒是笑着接下。
“這有何難的。賢妃娘娘這是關心則亂,您先把小十四喊來問,看看他母妃之前沒有沒跟他透個訊,再問他喜歡什麼樣兒的。”
“也是,到底是要跟他過一輩子的,還是問問他喜歡什麼樣的。”
“雲嬪不是有兄嫂嗎?小十四要不曉得。讓他去問問他孃舅,他們肯定知道。”
“是啊!是啊!”
衆人嘰哩呱啦的說的好不熱鬧,賢妃聽着也有了主意。雖然雲嬪因爲十九,常常跟自己別苗頭,不過十九如今被關在庵堂裡,皇上親自發話,就算新皇登基。也不會有人敢犯大不諱去放她出來,她也去探過雲嬪。看樣子是被氣得狠了,御醫說怕是拖着日子罷了!
自己代掌着宮務,小十四的事,勢必要落自個頭上,這個孩子以前是沒心沒肺,這一兩年倒是曉事不少,不若與他賣個好,日後十七也能多個兄長倚仗。讓十四去問他孃舅,如果雲嬪相中的人家不會太離譜,她就搭個手,讓她如願以償!
日後小兩口要處得不好,也怪不到她頭上來,畢竟是雲嬪之前就想訂下的,不是?
過年前京裡頭除了忙過年,移防,再有就是各家長輩忙着給兒女相看、訂親。
西南的亂子已然平定,御史去到當地時,已然一切平靜,雲嬪的庶兄確定是被牽連的,事情發生時,他還在千里之外,做決策的不是他,出差錯的也不是他,所以他就留下來代理職務,還小小的升了一級,雲嬪的長兄鬆了口氣,總算能將心思關注到雲嬪和十四皇子這頭來,十九公主那個逆女就甭提了!
他連聽都不想聽,諻論去管。
十四皇子明知雲嬪此前想給訂英國公家的女孩,不過他不想,英國公是大周開國元勳,又執掌西北大營,雖然十二皇兄娶西寧衛駐將的女兒,可是他和太子是親兄弟啊!自己呢?母妃想毒害父皇反被毒癱了,十九真正被關在庵堂裡的原因,據他猜,應是她鬧騰着要嫁衡國公枼孫之故。
如果自己真對賢妃照實說,母妃原訂的人選,只怕日後他的日子難過了!想想還是別老實說吧?因此當大舅問他母妃可有人選時,他便搖搖頭。
“可我聽你大舅母說,你母妃讓她去……”
“大舅!”十四皇子搶在頭裡截斷大舅的話,“你且想想,母妃所想可真能如願?”
大舅沉吟,他混跡官場多年,怎不曉得,妹妹想娶英國公府的女兒爲媳,門第當然是匹配得上,但皇帝那兒能允?瞧瞧幾個皇子的岳家,秦王、逆王就不說了,晉王、安王等岳家都非重臣,太子妃之父是文官,卻非寵臣,汾王所娶雖是文官之女,但她娘是衛王的女兒,說起來,都不是重臣,至於順王妃,當初若非藍家軍,外甥這條小命也不知還在不在哩!
今年最好的兩個消息,一是三弟脫困,二是逆王伏誅!
想到三弟的糟心事,還是逆王在後頭弄鬼的,大舅就恨不得把逆王大卸八塊。當然,他並不知道,此事他妹子也有份!十四皇子將事情告訴太子之後,太子便叮囑他,爲了他妹妹和他母妃好,千萬別把事給漏出去,看到母妃如今的樣子,小小少年的心一夜成長,他向來與大舅親,但這事,他連大舅也沒敢說。
大舅沉吟良久,便道:“你不能和順王比。順王與太子乃一母同胞,自小就相依爲命,關係非你所能比,且藍將軍在軍中的勢力遠不及英國公勢大,順王娶藍家女,比你娶英國公女兒要穩當多了!你若真娶了英國公之女爲妻,日後恐遭太子猜忌,皇上已有意要傳位太子,天下底定,你等兄弟當做富貴閒人。方是上策。”
十四皇子點頭受教,“賢妃娘娘問我,母妃可有相中的人家。我說不知道,她便讓我來問您和大舅母……”
“她倒是穩妥的,你且等會兒,我讓人把你舅母請來,問她看看。她那裡有沒有認識適合你的姑娘。”
十四皇子拱手謝過,大舅也拱手回禮,“這是應該的。”看着外甥的臉,大舅忍不住心疼萬分,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麼才這麼些日子就瘦成這個樣子?沒娘照看的孩子就是可憐啊!
待大舅母來。大舅把事一說,大舅母眼珠子一轉,原是存有幾份私心的想薦自家侄女。但丈夫似看出她的小算盤,清了清喉嚨道:“殿下眼下最需要的,是溫順謙恭、能孝順公婆、執掌府務的王妃,畢竟娘娘還臥病在牀,婚後需時時侍疾娘娘病榻旁。總不能她一進宮侍疾,府裡就亂了套。”
這但書一說。大舅母立時啞了,她孃家侄女是個嬌嬌女,算是家裡的掌中寶,原就想着要攀這門親,後來姑奶奶指名要訂英國公之女爲媳,她以此爲由將孃家嫂子給推了,剛剛她方起意,丈夫就說這話,難不成她侄女兒脾氣不好,女紅、中饋無一樣拿得出手,丈夫都曉得了?
看丈夫神色,大舅母訕訕的笑道:“殿下福澤深厚,當能配得如意王妃,只不知,殿下可有心儀的淑女,或是有甚要求?”
十四皇子羞澀的只會搖頭,大舅冷冷的看了妻子一眼,半哄半誘的讓十四皇子說出所求。
“……沒有心儀的對象,至於要求,除如大舅所言外,不要求家世、相貌,但需性情溫和,遇事能自理,女紅、中饋皆要通,並要孝順公婆,上敬兄嫂,下能善待弟妹……”
大舅很平靜的聽着,大舅母卻很不平靜,心裡直腹誹,這還叫不要求啊!她很想幫侄女兒爭取,但侄女連針拿不曾拿過,也不曾幫嫂子管過家,成天只知跟着她庶姐念些歪詩,畫些她看不出有什麼好的畫,若真有幾份文采也就算了,及得上汾王妃的一半兒,還怕嫁不皇子嗎?
可惜,丈夫誘着十四皇子說出他所求,她若還把自家侄女推上去,豈不是找罵挨嗎?
本來是想,雲嬪病了,十九公主這個大魔星給關起來了,當十四皇子妃真是再舒坦不過了!宮裡其他娘娘都不是正經婆婆,誰敢擺婆婆的譜?皇帝發話,十九公主這輩子休想出來了,親嫂子只需每年往庵裡送些禮表表心意就好,不用費心去替她惹出來的麻煩善後,多好啊!只需安享榮華富貴,還能提攜孃家人。
現在再想想,這個皇子妃可不好當啊!雲嬪是病不是死了,偏癱的人能拖多久,這很難說啊!順王妃繼母的孃家爹孃就拖了很久啊!老太太偏癱在牀連話都說不明白,還給女兒整出事來,把女兒託管的嫁妝給了守寡的二兒媳,若這兒媳還好好的待在夫家也沒事,把女兒的嫁妝討回來,另外給她等值的補回來就好,可偏偏這二兒媳把東西哄到手,連孩子都不要了,立馬改嫁得不知去向。
至於這事會傳到京裡來,還是因爲嚴家人氣憤自家這位將軍夫人三姑太太不孝,才傳揚開來的。
大舅母左思右想,寧可一時被孃家嫂子記恨,也不要日後小兩口有個什麼不好,她就被人恨怪上了。若是前者,待侄女嫁出去,嫂子自然就不會記掛此事,但後者,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啊!
待十四皇子回宮,大舅方纔板起臉怒斥妻子,大舅母委屈萬分,“我這不是什麼都沒說嗎?”
“哼,要不是我堵得快,只怕你就說完了吧?”
“老爺這是瞧不上我家女兒?”大舅母積極把話頭引開。
大舅卻道:“你那侄女兒眼高於頂,傲氣凌人,什麼本事都沒有,只會闖禍,有何資格爲皇子妃?”
岳父母把妻子教得很好,知書達禮、主持中饋教養兒女都很穩妥,但遇上孫兒輩的,就不是那麼回事了!男孩子們養得嬌,女孩們還自命清高,不通經濟庶物,上回還傳出用一百兩買了顆稀世寶珠,後來被拆穿,不過是個南珠,出了糗,姑娘家面皮薄認了倒黴就是,偏這位千金竟唆使兄長們打上店家出氣,在京裡開店的誰家沒有靠山後臺,男孩子統統被送官府,闖了禍的不敢回家求救,使人送信到六部找他,是他把人保出來,自然知道此事原兇是那個。
大舅母聽出異樣,忙細細追問丈夫,才知道侄女兒曾做下這種事,當下漲紅臉不敢再提,“你給我記住了,不說殿下,就是咱們家裡的孩子,我也不許你拿他們去做人情。”
“老爺說什麼呢?”大舅母訕笑。
“你別跟我裝蒜,你那侄女兒的名聲,京裡早傳遍了,要許親,只怕京城百里都無人敢娶,到時你嫂子還不扯上你,想把女兒往我們家塞。”
大舅母面色難看的應下。
寧夏這日總算放晴,東方朔因跑了趟山裡,再出來,恰與藍守海等人會合,藍守海指着布凱問:“這孩子是?”
“影族人。”
“是嗎?”當下也不多問,讓人把他送去姶任唯和紀巒,“讓兩位先生看着辦。”
布凱很乖巧的跟着人走了,臨走還頻頻回頭看東方朔。
“這孩子倒黏你?”
“我與他做了交易,他隨我出來,我就讓他爹孃吃穿不愁。”
“這算什麼?”
東方朔微笑,“他大姐是逆王的女人,她是個狠心的,給逆王下了同命毒,那小子說,若他大姐死,逆王就活不了。”
“他倒都跟你說了?”
“因爲他要取信於我。還有一事……”他沉吟半晌,卻是不好開口,只好望向羅東,羅東識趣的上前將布凱二姐傾慕順王的事說給藍守海聽。
“王爺要布凱的父母管好女兒,別讓她跑出來生事,那丫頭實在是一副禍水相啊!小小年紀就勾得衛祥生都亂了方寸。”
藍守海聽了不禁一驚,衛祥生是藍守海親自幫東方朔挑的,幾經考驗,確信是個好的,他竟然也會因此女忘乎職守,這可不妙。
連忙細問如何處置這一家人,得知東方朔都處置了,才鬆了眉頭,“你今年是犯桃花?真是?”
“大概吧?”東方朔摸摸自己的臉,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幸而今年就要過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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