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過年,宮裡先有了大變動,先是賢妃向皇帝請罪,自責未能管好宮闈門禁,令外人擅入且不知所蹤,皇帝允,除賢妃理六宮事務之責,令賢妃在宮中好生反省,六宮事務全權交付德妃掌理。
看守宮門的御衛不着痕跡的給換了一批,雖近年關,進出宮門的官眷多,卻也無人注意到有何不同,唯一稍稍不便的,就是進出宮門時,等待的時間長了些,衆家夫人、奶奶們無暇注意這些個,大家的關注點,都放到了秦王府,因爲皇帝下旨令秦王衆側妃協理家務,好讓秦王妃好好養病。
秦王妃自喪夫後萎靡不振好一段時日,直到孝郡王意外身故,她才恍如大夢初醒,重振精神掌理家務,一開始倒也家規嚴謹氣象一新,誰知最近她又犯病了!秦郡王還傳出不顧母妃病重,不管不顧的在府裡瞎鬧騰,吵着要進宮見薛嬪。
秦王一直是皇帝愛重的兒子,英年早逝已讓皇帝傷心不已,秦王妃還特不爭氣,動不動就病,上一回薛嬪還有餘力派人來幫她管王府,可是沒想到,竟害孝郡王意外夭折,好不容易振作起來,怎麼又突然病倒,還驚動陛下呢?
秦王妃接了聖旨,整個人都懵了,這是怎麼回事?,她身邊的兩個大宮女見主子整個人傻掉,機靈的塞了個荷包給宣旨的內侍,那內侍捏捏荷包面露微笑,“這事說起來,也是你們王妃管家不嚴,怎麼讓郡王傳出不孝的名聲來,這才驚動了陛下,陛下令人一查,得知郡王竟從宮外帶了個不知底細的人進宮,還因那人失了音訊鬧騰着要見薛娘娘。”
兩個大宮女面帶慚色的偷望了秦王妃一眼。秦王妃聞言一愣,隨即苦笑搖頭,原來如此!
送走內侍,側妃們相偕而來,卻被秦王妃拒於門外,雖有皇上旨意令她們代理王府,可是王妃不見她們,不交權,她們也沒轍啊!
“姐姐怎麼辦?”年紀最輕的方側妃問三人中相貌最美的簡側妃,簡側妃姣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倒是另一個馬側妃道:“陛下旨意讓我們三人代管,可王妃不交權,難道咱們能拿聖旨逼王妃不成?”
這當然是不成的。所以呢?就僵着吧!反正旨意下了,外頭人盡皆知,皇帝對這個兒媳不滿意,直接下旨打臉啦!就算她不擰着不交權,沒人到御前去告她抗旨。見了她,也都是心裡鄙夷!讓你折騰唄!
靖川侯差點被這女兒活活氣死!
他沒氣出好歹來,老妻卻急出病來,世子、世子夫人侍疾,世子夫人還大着肚子咧!靖川侯見了,使了身邊的管事媳婦過府訓斥女兒。女兒貴爲王妃又咋樣?就不是他女兒啦?更何況把皇帝公爹惹毛了的媳婦。只怕連自己都要吃掛落!
靖川侯夫人哭得兩眼紅腫,拖着丈夫的袖子:“好歹給她留點臉面。”
“還留什麼臉面啊?她自己做來得,皇上這都直接打臉啦!你還想給她留臉面?”靖川侯氣急敗壞。指着老妻罵:“都是你,自小把她慣得,嫁了人得管家理事啦!女婿在時,她也還得體,怎麼女婿一去。她就不成樣!”靖川侯罵得急了,一口氣差點噎着喘不上來。嚇得世子、世子夫人及侍候的人臉色慘白,衆人又是拍背,又是端茶,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靖川侯着實沒力氣再罵,扶着兒子歇着去,世子夫人便給留在婆婆身邊侍候。
因頭胎未滿三個月就滑了胎,故這次闔府皆小心侍奉,深怕有個閃失,靖川侯夫人見丈夫走了,便拖着媳婦的手,想讓她趕緊去攔那奉命去罵人的管事媳婦,話才說完,不見兒媳應諾,憤憤的擡頭欲罵,驚見世子夫人扶着腰,面青脣白似忍着疼又不敢說,靖川侯夫人心腹的嬤嬤趕忙喊人請御醫,又急急忙忙讓人扶世子夫人去歇着,一陣兵荒馬亂後,靖川侯夫人才緩緩回過神來。
“這,這都什麼事啊!”靖川侯夫人發現兒子侍候丈夫去了,媳婦貌似動了胎氣,庶子、庶女們全縮着沒敢露面,庶媳們更不用說了,連冒頭都不曾,靖川侯夫人的幾個心腹互使了個眼色,有遞帕子幫她淨臉的,有去沏了香茗來,還有兩個機靈的,分別去探了侯爺和世子夫人的情況來回報。
獨獨無人去追奉命前往秦王府的管事媳婦。
秦王妃還沒從皇帝下的旨意裡反應過來,聽聞靖川侯使人過府,她以爲孃家是來幫她撐腰的,連忙讓請進來,誰知來的不是母親身邊的人,而是父親身邊得用的管事媳婦。
只見那管事媳婦恭敬下拜,待秦王妃讓她起來後,便板着臉將靖川侯訓斥的說轉述給秦王妃聽。
秦王妃萬萬想不到,她不過被兒子氣着了,使個小性子當了幾天甩手掌櫃的,竟然鬧得這麼大?皇帝爲此下旨奪她的管家大權,父親也爲此使人來說她?這都什麼事啊?那小兔崽子呢?怎麼沒人收拾他啊?瞧瞧他把他娘氣着了,祖父、外祖父還替他撐腰?
秦王妃這下真的氣暈了!
大宮女忙請御醫過府,御醫來得快,聽侍候的小藥童說,太醫院得知是秦王府來請,幾個當值的御醫猜拳搶着來,高御醫技高一籌,以一敵十,大勝,獲得這次出診的機會,小藥童笑得眼彎彎,嘴角還綻着可愛的笑,一口一個姐姐的喊着,從丫鬟、宮人身上套消息。
稍晚,小藥童反手就將從秦王府裡套來的消息,悉數賣給了十七公主身邊的大宮女。
十七公主對賢妃請辭掌理宮務一事,甚爲高興,但又覺,秦郡王這個侄子實在很討人厭,憑什麼他搞事違反宮規,他和他祖母薛嬪都沒事,她母妃卻要受罰?德妃也是代掌鳳印的啊!只是她都不管事,把麻煩事兒全丟給她母妃,自個兒全心全意專注在她嫂子的肚皮上。好不容易傳有孕了!她又求神拜佛想安王妃生個兒子。
過年的瑣事一籮筐。她母妃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德妃才能全權執掌,辦得好就都她的功勞,出了差錯,她便可推到母妃頭上!
“真是太不公平了!”十七公主在聽完秦王府的八卦後,氣呼呼的在賢妃的寢殿裡跳腳。
“有什麼好氣啊?真是傻丫頭!母妃要那個虛名做什麼?又不能當飯吃?”
十七公主神色不善的揪着賢妃瞧,賢妃很坦然的對女兒說:“年後,太子就要登基,日後這宮裡就是你四皇嫂掌理了!就算我現在管得好,有什麼用?倒不如省下這功夫。好生收拾收拾,等你父皇退位遷宮時,纔不致手忙腳亂。”
其實賢妃是猜。薛嬪留那個來歷不明的女孩在宮裡,是別有所圖,只是圖什麼?她說不上來,不過看樣子,太子是打算利用這事。好生整頓後宮,其實這也是應該的,不久之後,太子就是一國之君,太子妃行將是六宮之主,勢必有一番忙亂。若薛嬪趁隙對小皇孫們出手,那可是哭都沒地兒哭去啊!
只是這個猜測實不好對女兒說,只能輕描淡寫的輕輕帶過。
十七公主爲母抱不平。德妃明明什麼都不管,御衛們沒盡責,又不是她母妃的錯,薛嬪宮裡的人無故失蹤,更不關她母妃的事。爲什麼她母妃就得代人受過,德妃就不用受過。還一人獨掌鳳印?
“我可是跟你說啊!你就算心裡有什麼想法,都得給我埋在肚子裡,別給我惹事!”
“可是……”
“你以爲德妃掌鳳印是對她來說是好事?”十七公主老實點頭。
賢妃卻嗤笑一聲。“傻子,不過是過年的事,還是日常的宮務,之前全是我經管的,你想,她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要接過手,憑她,說笑了!你以爲她使喚得動,宮裡所有的管事嗎?”
要收攏人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德妃錢多就能買到所有人心甘情願爲她辦事嗎?別傻了!每個差事,管事的能拿多少油水都有數的,德妃貿然接手,沒摸上兩、三個月就想理順?年關再即,事情接踵而至,德妃只會忙得焦頭爛額!
再過幾個月,後宮就要迎新主子進門,這些辦事的宮人皆是人精兒,德妃不過是經手的掌櫃兒,辦得好能從她這兒討得什麼好?
待皇帝成了太上皇,宮裡這些娘娘都要騰位置給新帝的嬪妃,能留下多少人來?說不定德妃就被皇帝遣出宮,去安王府當安王太妃去了!
十七公主滿腹狐疑,有些不相信,賢妃如今閒下來了,有精神盯女兒,十七公主哀怨的發現,她母妃太有空,對她來說真不是件好事,她寫給慕越的信中,便哀嚎不斷,讓看信的慕越捧腹大笑,一物降一物啊!調皮的十七公主遇上空閒的賢妃,就跟孫猴子見着如來佛,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兒!
德妃得知賢妃爲了些徵小事便請辭,心裡頗爲不屑,覺得賢妃膽小怕事,復又得意自己得皇上信重,委以執掌鳳印全權掌理六宮,宮裡那些低品級的嬪妃們,紛聚到她宮裡來,有爲試衣來,也有爲孃家討恩典的,也有前來巴結賣乖的,還有勳貴夫人、誥命夫人爭相討好,一時間德妃風光無限,幾成世間得意第一人。
不過光環下,也有許多煩心事,如管事內侍陽奉陰違,一樁事交辦下去,卻足足四、五日毫無音訊,除夕家宴上的各式食材的備料,交代下去後,負責清點的內侍和嬤嬤竟推說菜單不清不楚,他們無法備料,諸如此類的小事層出不窮,一件件一樁樁都是小事兒,但,這些小彙集成河,累積得多了,就像洪水暴漲,一個大桹襲來,就能讓德妃人仰馬翻亂了分寸。
安王妃在王府養胎,派了心腹進宮請安,回去後,驚恐的與安王妃道:“不得了了,德妃娘娘這幾日忙過了頭,柾個人都脫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