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陽光燦爛的二月天,西猛族挑在這一天開拔,往南猛進軍,西猛王親自領兵,西猛王世子坐鎮,看着聲勢浩大的大軍出發,西猛王世子卻暗歎口氣。
回了自家營賬,世子夫人迎上前來,幫丈夫更衣除冠,西猛人不興大周那一套,他們男人梳辮,遇有節慶方戴金石玉冠。
雖然草原上冰已化,嫩草鮮美,但天還寒着,世子夫人給丈夫捧來馬奶酒,世子正在憂心西猛王。
“父王實在是太要強了!也不知他身子撐不撐得住?”
莎莎兒被拘在東猛族領地裡,西猛王妃派去探望的人統統被趕回來,連送去給女兒的禮物也被丟出來,西猛王妃成天到丈夫面前哭去,本來興致勃勃勤練兵的西猛王白日就夠累了,回來還得應付老婆,直把他累得夠嗆,西猛王雖也是馬上打天下的英雄,但畢竟年紀大了,寒天練兵本就不易,好不容易要休息了,偏又不得安寧,沒幾天就病倒了!
這一病可把王妃嚇壞了,拘着人不許往外說,可是西猛王正勤練兵勇要打仗,他的一舉一動都是衆人關注的焦點,怎瞞得了人?
西猛王妃隱瞞消息,擔誤西猛王延醫的時機,使得西猛王的病情加重,堪堪休養了近一個半月纔將養好,雖然西猛王病了,但兵卒一樣天天操練,只是西猛王大病初癒就急着領兵出征,難免叫人心生不安。
“父王吉人天相,自會平安無事的。”世子夫人寬慰丈夫。“希望如此。”西猛王世子卻不怎麼肯定的苦笑。
外頭忽有女子大呼小叫的,西猛王世子夫妻兩面面相覷,不知西猛王妃又在鬧騰什麼。
不一會兒,就有僕婦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世子、世子夫人。請您二位快出去看看,王妃,王妃鬧着要去東猛族把莎莎兒領回來。”
“這是怎麼回事?”世子夫人忙着給丈夫加衣服,邊急急問道。
僕婦有些尷尬的道:“好像是王妃孃家的嫂子來,也不知跟王妃說了什麼,王妃就氣急敗壞的鬧着要去東猛。”
世子不解其中關係,世子夫人卻已經反應過來,她邊給丈夫系衣帶子,邊低聲解釋:“王妃孃家的侄女兒,有兩個隨莎莎兒嫁去東猛。”她語帶鄙夷。“就王妃那傻的,莎莎兒嫁過去,上頭有育子有功的正妃。又有挾王族勢力的猛王妃,她想固寵,卻是用了最笨的法子。”找兩個跟她一樣青春貌美的表姐妹陪嫁。
“肯定是王妃孃家嫂子怕這仗一打起來,莎莎兒和她家的女兒會遭遇不測。”
西猛王世子重重應了聲,擡腳往外頭走。世子夫人卻沒跟上去,留在營賬裡收拾東西。
“夫人,您不出去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王妃胡塗,難道世子也會跟着她胡鬧?莎莎兒自作孽,怪得了誰?怕危險,一開始就別讓她嫁東猛王啊!她現在去接人。不是正好讓東猛王的人把她抓起來,好用來威脅父王嗎?”
僕婦一聽,氣憤難平的罵道:“也不知王妃孃家人是怎麼想的?”
如果西猛王妃被抓。綁到陣前威嚇西猛王退兵,他是該退,還是不退啊?世子夫人搖頭,遇到這種婆婆,實在叫人生不出敬意來。
“對了!大周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還沒有。王妃想查什麼事?”
世子夫人搖搖頭擺手道:“沒事,我只是問問罷了!”
她們說話間。外頭的爭鬧聲已然安靜下來,未幾就聽見世子大喊,“送王妃回去,命人好生侍候,若出什麼差池,便提頭來見。”
不多時,世子便氣呼呼的進來,世子夫人朝適才與她說話的僕婦使個眼色,那僕婦愣了下才告退出去,世子夫人倒了杯熱熱的奶茶給丈夫。“如何?”
“哼!那就是兩個蠢豬,我跟她們說了,要想死我不攔着她們,但要我派人護送她們,陪她們去死,那是作夢!”
“只怕她們還是不死心!當心父王回來,她又到父王跟前哭去了!”
“哭吧!哭吧!我們西猛從沒這樣子光會抹淚的女人,虧她還貴爲王妃,只知一己之私,不曾爲族人做什麼,卻要族人爲她私心去送死!我命人攔着她,若還真有人甘心爲她送命,那也只能說她手腕高吧!”
世子夫人眼珠子一轉,悄悄湊到丈夫耳邊低語,世子爲難的看着妻子:“這,不好吧?”
“她思女心切,我們能如何?她若不除,日後零零碎碎的要世子受罪,我可捨不得。”
世子沉吟良久,才下了決心:“你說的對,今日一戰,也是爲她女兒出頭,她教不好莎莎兒,令她結親東猛反成了仇,父王大病初癒還拖着虛弱的身子出征,都是爲了她的淚,她的眼淚像不要錢似的,說掉就掉,可我西猛族人大好生命,就爲了她幾滴不值錢的被輕。”
世子夫人隨即將世子這番話傳了出去,留守的族人深以爲然,若是去掠奪糧草、牲畜,那他們很樂意去,但爲了解救任性的莎莎兒,大家還真不樂意咧!尤其是奉命去截殺北胡公主那些親兵的家人。
他們爲莎莎兒賣命,卻還被埋怨辦事不力!西猛王不曾撫卹這些人的家眷,此番又要爲莎莎兒而戰!
是夜,王妃嫂子使人給看守王帳的親兵送宵夜,本來大家是不能吃的,可是王妃嫂子派來的婆子能言善道,他們卻之不恭,便一一接過吃了,見他們昏倒在地,王妃便帶着嫂子及從人悄悄的溜出西猛營地。
她嫂子拉緊披風,策馬到西猛王妃身邊:“這樣子好嗎?”
“有什麼不好,我就莎莎兒一個女兒,知道她在東猛受苦,我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受罪?不管她嗎?”
“可是…….”那婦人頓了下,覺得寒風刺骨,又把披風拉得更緊,“咱們就這幾個人,怎麼救莎莎兒啊?你可別忘了,東猛王雖出兵迎戰,族裡坐鎮的可是東猛王妃啊!”
西猛王妃冷哼一聲,“我當然不會直接殺去東猛,世子不幫,我自有法子找人相幫。”
“找誰?”
西猛王妃淡瞥嫂子一眼沒有回答,只是揚鞭策馬往前狂奔。
※
這天春光正好,慕越扶着佟雪走到院子裡,看着抽了嫩芽的樹枝,她不禁笑着對走在另一邊的紀芳亭說:“還是外頭氣味清新,聞起來舒服多了。”
“您當心些,雖然是春天了,還是有些寒意。”紀芳亭像個大姐似的叮嚀着,佟雪扶着慕越,朝她皺鼻子,“芳亭姐在宮裡時,也常這樣叨唸十七公主,不過十七公主還真買賬呢!”
“是嗎?”
十七公主最近信來得少,聽說太子妃請皇上指派賢妃指點她打理宮務,所以賢妃近來沒空管女兒了!德妃“病”好之後,便全心投入祈福大業去了,兒子、媳婦不貼心,沒關係,她把希望寄託在孫子身上。
說笑間便到了午時,圓兒催着慕越用飯,不想用到一半發動了,圓兒幾個沒嫁人的丫鬟慌了手腳,不知所措慌成一團,還是沏了茶來給慕越飯後用的草兒機靈,忙使人去請兩位嬤嬤,她們不懂,但兩位嬤嬤懂啊!
兩位嬤嬤來的快,跟在身後的還有遠大奶奶請來的接生婆,朱嬤嬤一進門,就指揮着丫鬟們把慕越扶進早備好的產室,然後叫她們按早分配好的差使去做,有了主心骨,圓兒她們便冷靜下來,燒水的燒水,準備乾淨的布、及剪子,還有通知王爺,使人去將軍府說一聲,羅大夫他們早就在府裡候着了,聽聞消息也忙往正房趕。
東方朔雖不是頭回當爹,但卻是第一次守在產房外,等着孩子呱呱墜地。
藍守海父子去了營裡,就算知道消息,也不能趕回來,遠大奶奶倒是領着聲二奶奶她們來了,妯娌三人立時接手招呼衆人吃喝,新上任的內院管事大鬆口氣,她才接手不久,有些人還不聽使喚,王妃產子是大事,她就怕有個閃失,有王妃嫂子們接手那是再好不過了。
慕越渾身汗淋淋,那種撕心裂肺的疼,她不是第一次經歷了,她沒有大聲咒罵,也沒哭天喊地,而是死死的咬着賀嬤嬤塞在她嘴裡的布帕,眼淚跟汗水混雜在一起,她也不知是抓着誰的手,只知道疼痛來的時候,她幾乎痛得喘不過氣來,耳邊嗡嗡作響,接生婆和朱嬤嬤在旁邊指揮她用力,吸氣,放鬆,可是她像隔着水聽得不甚清楚,還有一雙大手,在她的肚子上用力的往下推。
從正午一直到月上樹梢頭,產室裡悶熱得緊,藍守海父子終於趕到了,聲二奶奶和攸六奶奶先行返家,家裡還有孩子們要照看,遠大奶奶將孩子託給妯娌,聲二奶奶緊握着她的手:“生了就讓人回來說一聲。”
“我省得。”
藍守海打發次子和麼兒陪媳婦們回家,自己則留在院裡,他朝挺直背脊端坐如鬆的東方朔看了一眼,轉頭低聲問羅大夫,“他知道了?”
“知道,明師父把他那些朋友都請來了,就等孩子落地。”
藍守海頜首,坐在僕婦端來的太師椅中,雙眼直盯着產室,產室裡人影綽綽,倒是沒有婦人生產時,常聽聞的哭叫咒罵聲,反是安靜的讓人覺得抑悶。
直到天翻魚肚白,衆人才聽見一聲響亮的嬰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