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再次逼近一分,看向酈夢珠的眼神愈發冰冷駭人。
“你有沒有膽子再說一遍!大聲的說出來!!”長亭此話,讓酈夢珠當即卡了殼,旁邊已經漸漸有人注意到這邊了,如果她現在大聲咒罵酈長亭,豈不被那些人看了個正着。
“不敢了是不是?哼!你倒還知道你自己的身份,是酈家的庶女!無論什麼都排在我這個姐姐後面!若是按照以往的規矩,我若出嫁了,你定多就是一個伺候我衣食住行的陪嫁妾室!我高興了賞你一個貴妾的身份,不高興了,你連洗腳的丫鬟婆子都不如!!”
長亭一番話,戳中的是酈夢珠最不想承認的庶出身份,有長亭這個嫡女在,她的庶女身份就會時不時的被人提及,與長亭做一個比較。
“酈長亭!你做夢去吧!只有你給我當洗腳丫鬟的份兒!我還嫌棄你粗鄙下賤呢!!”酈夢珠被氣得夠嗆,眼珠子通紅的罵道。
長亭不怒反笑,語氣說不出的輕鬆愜意,“我這個堂堂嫡出長女都粗鄙下賤,那麼連嫡女都不是!你豈不是下賤粗鄙到了骨子裡?來!你上前來讓我好好看看,你這庶出的小女子,究竟粗鄙下賤到什麼地步了!!”
長亭擡手,看似隨意的朝酈夢珠伸着手,怎麼看都是她這個做姐姐的在招呼妹妹。
酈夢珠被長亭庶女二字刺激的渾身炸毛了一般,當即後退了一大步。
見此,陽拂柳忙上前擋在酈夢珠身前,擡手輕觸長亭手背,卻被她嫌惡的揮開。
“長亭妹妹,這都是自家妹妹,夢珠妹妹又比你小,你不好拿着嫡出姐姐的身份如此壓制她,她平日裡大夫人待你可是不薄啊,上一會帶你來十里錦可是買了十六套新衣給你,我都不見大夫人對夢珠妹妹如此大方疼愛。”陽拂柳故意提高了音量開口,卻是一口黑鍋又一口黑鍋的往長亭頭上扣。
先是說她藉着嫡出身份欺凌酈夢珠這個庶出妹妹,繼而又是提到錢碧瑤爲她購置新衣,而她卻不懂感恩圖報,反倒是以怨報德。
這便是陽拂柳演戲成癮的一面,她表面的話總讓人挑不出絲毫毛病來,可黑鍋卻沒少往別人頭上扣。到最後她還能裝出一副無辜委屈的模樣,引人憐愛疼惜。
上一世,陽拂柳就是如此在北天齊面前說了她那麼多壞話,致使北天齊最後選了酈夢珠這個蠢貨!說到底,陽拂柳纔是真真看中了北天齊的那一個!要不然,爲何她死去的那一刻,眼前會突然閃過陽拂柳偎依在北天齊懷裡的畫面。
這畫面當時一閃而過,長亭都是選擇性忘記,可如今每每看到陽拂柳,她都會清晰的記起那一幕。
長亭上前一步,寒瞳一瞬落在陽拂柳面上,如鋒利無比的刀片,無情冷酷的割過她看似無辜的面容,
“原來是拂柳呀,我纔看見你也來了!我記得姑奶奶讓你留在酈家好生練習禮樂騎射,免得再被墨閣閣主趕出書院,那你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你怎麼還有閒情逸致來十里錦呢?看來……”
長亭話鋒一轉,輕笑道,“看拂柳姐姐這樣子,你是徹底放棄回到書院了?既是如此,要不要我今兒回去的時候告訴墨閣閣主一聲,也好將你的名額轉給她人。”
長亭聲音清朗乾淨,語氣不疾不徐。既有清冷傲然的颯然英氣,又有自信悠然的尊貴氣質,這纔是凌家唯一傳人應該具備的風采氣度。
反觀陽拂柳,滿頭琉璃寶珠首飾也襯不起她此刻蒼白失色的面頰,尤其是長亭提到她被凌家書院退回的消息,更是引得衆人竊竊私語起來。
原本不是聽說陽拂柳是因爲身體不適主動退出的嗎?怎麼竟然不是?是因爲禮樂騎射不合格被退回來的?這可真是有趣的消息呢!想不到陽拂柳表面如此的溫婉大度,竟是如此的矇蔽人心?
嘖嘖!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長亭妹妹,我……沒有放棄,我是想……”陽拂柳一時有些慌亂,話一出口便意識到自己着了酈長亭的道兒,如今她這麼說,豈不是承認了她的確是被凌家書院退回來的。
周遭響起更大的議論聲。
陽拂柳此刻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正在這時,一道溫潤悠揚又華貴天成的聲音緩緩響起,“你們怎麼還不進去?晚宴都開始了。”
一身低調煙青色長袍的三皇子周霆之赫然出現,周霆之爲人素來是低調謙遜儒雅溫然。長亭忽然記起,周霆之的母妃柏妃當年也是先皇在外出巡的時候臨幸的民間女子,後來生下週霆之才被接回宮去,而柏妃早些年與錢碧瑤交情甚好,所以今兒這出,陽拂柳和酈夢珠則是藉着周霆之拉攏人脈來的。
如此想着,長亭不覺瞭然一笑,“我就不打擾拂柳姐姐和夢珠妹妹隨着三皇子一同結交世家公子了。”
不過是說話拐彎抹角的罵人罷了,她也會。這句話可是清晰的給陽拂柳和酈夢珠打臉,偏偏讓她們說不出個不對來。
周霆之因是野生皇子的身份,自小是見慣了冷眼白眼,什麼拐彎抹角的話都聽遍了,之前見着三人之間詭異的氣氛,周霆之就覺得有事,所以過來一看究竟。
“這位應該是酈三小姐吧。”
“是,我是酈夢珠的姐姐。陽拂柳就是住在我們酈家的。”長亭面不改色開口道。
陽拂柳的臉色更是慘白的近乎於透明。
長亭自是樂意當着衆人的面提到陽拂柳寄人籬下的事實,別讓她真的以爲是酈家一份子!也給其他人提個醒,誰纔是酈家嫡出長女,而陽拂柳永遠都是個外姓人。
酈夢珠這會不甘寂寞的走上前,眼神惡毒的瞪着長亭,“三皇子,您之前聽說的在街上騎馬打架不輸男兒的可就是我的這個好姐姐呢!今兒,您也算是見識了,不是嗎?”
酈夢珠這話,讓周霆之一時有些尷尬,他也只是聽說,並未就此說過什麼。
“既是相見,便是緣分。”周霆之淡淡開口。
長亭看着眼前溫潤如玉的男人,不由得想到了上一世他身陷囹吾的最終結果。那是在她死去一個月前,原本是與周霆之形影不離情同兄弟的北天齊,竟是親自揭發周霆之包藏禍心意圖謀反,並且人證物證俱在,令原本一直對周霆之心懷愧疚的皇上龍顏大怒,最終將周霆之幽閉深山,終生不得見人,任其自生自滅。北天齊當日是不是故意接近周霆之,長亭並不清楚,但周霆之倒臺之後,原本是周霆之負責的軍隊卻被北天齊和二皇子悉數瓜分,這其中彎彎道道,不言而喻了吧。
長亭不由冷笑一聲,“我不信緣分的,讓三皇子失望了。”
“酈長亭!你怎如此不識擡舉!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是三皇子!!”
一道尖利刺耳的聲音自身側響起,帶着濃濃的憤慨和厭惡。
邱鈴鈴三兩步到了長亭跟前,之前在禮樂閣被她氣個半死,邱鈴鈴如今自然是要討回來的。
“玲玲姐姐,你可要小心一點哦,這酈長亭可是厲害的很呢!才見了餘歡沒幾面,就能讓餘歡上躥下跳的爲她說話!誰知道她是不是懂得什麼狐媚子招數!能迷惑人心呢!”水笛兒是跟邱鈴鈴一塊來的,之前在高山仰止被長亭氣走,這會仗着人多勢衆,自然要討回之前吃虧的一切來。
見此,陽拂柳忙拉着酈夢珠後退了一小步,既是有邱鈴鈴和水笛兒在,她們自是在一旁看熱鬧來的划算,到了關鍵時刻再出面,狠狠地踩上一腳!明兒整個京都流傳的就是酈三小姐在十里錦當中撒潑耍橫,與丞相府的二小姐和國師養女大打出手,猶如市井潑婦令人咋舌。
邱鈴鈴自小便仗着是丞相家的小女兒,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自是看不起在酈家不得寵的長亭。
“這衆目睽睽之下,她還敢動我一分不成?我是爲了三皇子向她討個公道?她以爲她是誰?也不想想,酈家第一皇商的招牌是誰賜給他們酈家的!是當今聖上!都說飲水思源,她倒好,以爲第一皇商的招牌就永遠是酈家的嗎?竟是對皇子無禮!決不能就此饒過她!”
周霆之還未開口,邱鈴鈴已經迫不及待的說了一大堆,一旁,水笛兒也跟着幫腔,
“可不是嘛,堂堂皇子她都不放在眼裡,真不知道她酈長亭眼裡還有誰?之前將軍府出事,都不見她出面,只一味的縮頭縮尾,連吭都不敢吭一聲,虧着餘歡哥哥還一直幫她說話,替她洗清嫌疑!她倒是將一切都拿捏的心安理得的!現在事情過去了,她就跑出來了,真是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水笛兒見着長亭,自是想到了盡餘歡對自己的態度,以及盡餘歡看向酈長亭時那專注認真的眼神,水笛兒最嫉妒的便是盡餘歡看着酈長亭時,眼裡堪比星輝還要璀璨耀目的光芒。
那般的虔誠在乎,又那般刺痛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