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平很堅定的搖頭，“抱歉……”
“馮總，我非常理解，”Robin李終於開口了，他阻止了還想繼續勸說馮一平的老婆，“我們就不應該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知道就好，但是看你的意思，顯然不會就此罷休，看着此時還相當鎮定，依然保持着微笑的Robin，馮一平心說。
他非常確信，這對夫妻搭子，一定爲此做了精心的準備，肯定沒有存他們一提，自己就痛快答應這樣的幻想。
“其實我們一直很遺憾，當初沒能早些結識你，和馮總你不同，我們這些年走過來，非常不容易，”
這是要憶往昔崢嶸歲月嗎？
還就是這樣。
“我們當初7個人，在北大資源賓館1414裡，研發我們的第一代搜索引擎，經常在晚上10點多還在開會，一加班就加班到凌晨兩三點鐘……”
馮一平覺得這其實都不算事，不說以後，就說現在的理想大廈，怕是也有很多狼廠的碼農們，也會這麼幹，關鍵是他們的回報，和當初的那7個人，那是天上地下的差別。
再說，在一個公司的初創期，大體都是如此，艱苦，單純，以及充滿希望。
爸媽初到省城的時候，自己真正開始創業，成立智通，創辦有佳的時候，不都是如此嗎？
就是後來到了首都，都已經走上正軌，都算有所成了，自己不是也還在倉庫搬過貨？
或許是真的想起了當初那段的日子，他說得很動情，旁邊的Melissa看他也看得很動情。
但馮一平忍不住又暗暗的吐槽了一句，當初跟着自己創業的那撥人，現在都還在，而你那1414房間裡的那些人呢，還有一個在你身邊嗎？
“我們最終在4個多月的時間內，成功的研發出我們的產品，並推向市場，”
“但更難的還在後頭，我們是仿照美國Inktomi，爲門戶網站提供搜索服務，但是以我們當時的條件，”他笑了一下，“馮總你也能想得到，我們初創的時候，非常寒酸，還沒有一些皮包公司的場面大，看起來非常不靠譜，”
“也一樣，當初創辦有佳的時候，我們是在一處倉庫裡辦公，”馮一平說。
“我就說馮總能理解，我們努力了很多天，但還是找不到一個客戶，後來，還是最開始投資我們的一家風投，半島資本，幫我們找到了第一家客戶，那也是他們投資的一家公司，硅谷動力，”
這事其實也具有普遍性，谷歌當初最大的客戶，雅虎，也是紅杉和KPCB幫着撮合的。
這就是風投的優勢，這也就是爲什麼創業公司，都會選擇專業的風投，他們除了能提供資金，還能提供一系列可以說比資金更稀缺的機會和資源。
“後來慢慢的，我們總算打開了局面，國內的門戶網站，都成了我們的客戶，但是那些收入，並不足以支持我們的支出，而且這其中，還牽涉到國內一些公司的經營陋習，不按時付款，”
這又提醒了馮一平，因爲渣浪的欠款不付，當初狼廠可是接着那事，非常完美的整了一出事件營銷。
蹭當時名氣比它大，實力比它牛的渣浪的熱度不說，還在渣浪臉上，狠狠的甩了一記耳光。
所以，跟這位看起來儒雅的先生打交道，可得多加點小心，搞不好，自己也會成爲他腳下的一塊踏腳石。
“你知道，剛好那一段時間，互聯網泡沫破滅的大潮，也影響到了國內，很多互聯網公司倒閉，或者是裁掉三分之二的員工，”
“加上國內的很多互聯網服務，都是免費，收入一直提高不起來，融資又非常困難，好長一段時間，如何給員工發工資，一直是我面臨的最大的問題，”
這個問題，馮一平倒沒有碰到過。
“我一直在想，會不會有那麼一天，一個人走過來對我說，我只有100萬美元，但是我要佔你20%，30%的股份……”
“經過了非常長一段時間的煎熬以後，我們總算找到了正確的商業模式，競價排名，”
“但這同樣很難，我們的銷售人員，往往說破了嘴皮子，也發展不到一個客戶……”
Robin細聲細語的，把自己創業以來的經歷，向馮一平娓娓道來，聽起來也確實不容易，確實是一個難題接着一個難題，困難沒有最多，只有更多。
而這其中的很多困難，都是會讓創業者夜不成眠的那種。
但是，這對所有的創業公司來說，也都是一樣的——當然，馮一平又是個例外，他是有了充足的資金才創業。
只是，馮一平聽着聽着，思緒卻飄得有些遠。
鵝廠那邊，他沒有什麼接觸，所以瞭解得較少，眼前這位和老馬，自己還算是瞭解，他們的一些區別，現在看起來，雖然並沒什麼不妥，但是從長遠看，影響可以說非常深遠。
狼廠這對從美國留學工作歸來的夫婦，推崇“個人價值”，而高考幾次才考上了一所國內大學的老馬，從一開始創業，就強調有些虛的一點，“社會責任”。
還有關於理想，眼前的這位，奉行“適度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而老馬始終堅持“不要忘記自己創業第一天的理想”。
這些因素綜合起來，可能就不難看出狼廠後來爲了利潤，爲了賺錢，可以說無所顧忌，而老馬，當然也稱不上多麼偉光正，但他的貓廠和狼廠相比，那無疑要正面許多。
所以，也許有些事，是在一開始就註定的。
“……而我們目前遇到的最大的挑戰，就是IPO，馮總你知道，IPO能否成功，對一家公司將會有多大的影響，所以我想，能不能……”
回過神來的馮一平想都不想的說，“對不起，不能，”
對面的夫妻倆依然有些不以爲意，對他們來說，馮一平能花時間聽他們說這麼多，已經算是他們的一種成功。
他們相信，己方的那些艱難的創業經歷，一定會一起馮一平的共鳴，而這，也必將影響到馮一平接下來的態度。
“我們理解馮總你的堅持，那麼馮總，你覺得這樣可以嗎，綜合各項數據來看，我們相信，在上市之後，反應應該會不錯，如果馮總你看好，我們想，是不是可以這樣，馮總你個人……”
馮一平馬上擺手，“對不起，你不用說了，”
他這話的意思很明顯，讓馮一平有機會購買原始股，估計份額還不少，這就類似於內地的很多公司，想在港股上市，一般都會讓香港那些知名的豪門認購原始股——類似進貢。
這夫妻倆奉行利益第一，所以他們認爲，只要讓馮一平能把他的利益，和自己公司IPO成功掛鉤，那應該能說服他同意，這纔是他們今天找馮一平來談的依仗。
“馮總，其實谷歌也是我們股東，我們IPO越成功，谷歌得到的回報就越高，您個人也……”
“真的不要再說了，再說下去，我們以後見面可能都會尷尬，”馮一平面色肅然。
Robin臉上那種儒雅但是自信的笑容沒了，Melissa則認真的看着馮一平，想確定他這是真心拒絕還是現在抹不開面子來答應這事？
這個世界上，難道還真有視錢財如糞土的人？
“我尊重你們的價值觀，尊重你們所選擇道路，但是，請不要想這把這些強加給別人，”
你以爲我跟你們一樣愛錢無下限？
“有些話還是不要再說了，聽到那樣的提議，對我都是一種侮辱，”
因爲自己可能得到的利益，去損害自己是大股東的谷歌的利益，這怎麼可能？
“我想，我們也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道不同……”馮一平沒有說出後面的四個字，“再見，留步，”
這效果已經相當於是打臉了。
“馮總，”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夫妻倆站起來挽留。
但馮一平走得非常堅決，非常果斷。
不過，他這麼做，多少還爲大家留了些體面。
“這……”那對夫妻悻悻的坐下來，面面相覷，怎麼會這樣油鹽不進？
這樣一來，事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