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因爲馮一平一個電話，全世界的谷歌人，都動起來了的時候，Robin正坐在包機上，從芝加哥飛回紐約。
他現在很累。
因爲昨天在芝加哥，從早餐前到晚餐後，他一共參加了十二個面向投資人的會議。
而這並不是個例，自從在香港啓動第一次路演之後，到現在的十多天時間裡，他都是這樣度過。
他覺得現在喉嚨都是乾乾的，講幾句話就會咳嗽，而咳嗽幾聲，就會扯得頭痛。
在緘默期的時候，他們憋得很厲害，覺得有好多話想對外界說，但是不能說。
路演開始後，他們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當然，依然不能接受記者的採訪，依然不能發表各類聲明，但是，對投資人的問題，你得全部回答。
而美國的這很多投資人，對中國不瞭解，也不認識中文，對他們非常懷疑，所問的問題，自然免不了會有些刁鑽。
回答這些問題的過程，自然不輕鬆，這都讓他們有些懷念起緘默期來，不說話，真的挺好的。
不過，路演進行到尾聲，收穫的也不只有頭痛。
在路演的第一站，也就是在香港路演之前，他們和承銷商進行了一次艱難的談判，談判的主要議題，是定價。
在此之前，承銷商給出的價格，是17-19美元。
爲什麼定這樣一個價格？承銷商給出了很多理由，包括厚厚的一摞會讓專業人士看了，都會覺得眼花繚亂的材料。
但是，不論他們怎麼解釋，引用什麼案例，什麼公式，Robin他們都不滿意。
他們不滿意的原因很簡單，和他們的預期相比，這個價格太低。
有機會，有可能成爲億萬富翁的時候，誰願意成爲千萬富翁？
他們反覆和承銷商拉鋸，反覆強調，以他們對公司的瞭解，這個價格太低。
主要的原因，是因爲中國市場很大，而他們，又是中國市場的主導。
最後，在路演開始之前，承銷商好容易同意把定價提高。
但是，只提高了2美元，即19-21美元。
然後，投資人依然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有超過100人蔘會，而且他們中的很多人，抱怨他們分配給亞洲的新股認購額度太少。
他們分給亞洲的額度，確實不多，只有全部發行規模的10%。
而要知道，他們這次IPO，本來就是惜售，發行的新股，只佔總股本的11%。
——也許正是如此，投資人才有那麼大的熱情，因爲新股這麼少，所以要把價格炒起來，也相對容易。
因爲在香港開了一個好頭，接下來在英國倫敦，他們自然也受到了歡迎，好多脾氣很大的投資者，甚至都中斷了暑期休假，專程趕回倫敦，參加他們的路演。
加上在美國的第一次路演，也相當受歡迎的樣子，他們順勢進行了第二次提價，21-23美元。
Robin現在希望，這最後的一場路演，能延續之前的熱鬧，那麼，自己就可以進行第三次提價，只是這一次，他不願意再兩塊兩塊的提，他想提兩個兩塊。
他微微回頭看了一眼，承銷商那邊，估計問題不大，但是那另一撮人，哪怕這會，依然臉上沒有露出什麼喜色來的那一撥人，可能還會有問題。
施密特那個老傢伙，他留的一手，挺毒的。
谷歌的那2.6%，現在依然掛着，沒有要借這次IPO獻售的意思，這無疑給了其它投資人一個明顯的信號，谷歌依然想收購。
這就是Robin最頭痛的地方。
首先，他們得做承銷商的工作，你看，你們這個定價確實太低，完全不能反應我們的公司的價值。
鼓了老鼻子勁說服承銷商提價之後，他們使盡全身力氣，向來參加路演的大大小小的基金經理們說，認購吧，認購我們的股票，將來一定會給你們帶來不菲的回報。
最後，他們還得再三給包括德豐傑在內的那些投資人做工作，我們別想着出售公司好嗎，也別否決這次的IPO，依託中國那麼大的市場，根據我們現在的佔有率，未來我們的成就，一定會超出你們的想象……。
Robin現在也覺得，施密特當初說的有些話，確實是對的。
這IPO，果然是一個讓人頭痛的過程，一個不到最後一刻，你不知道結果的過程。
在他一直頭痛的半睡半醒的過程中，他們再一次到了紐約。
…………
在最後一次路演之前，Robin又舉行了一次投資人的會議，“各位，我知道，大家有權決定，在幾天後，我們究竟能不能上市，”
這些風投，他們當初在決定投資狼廠的時候，協議中就明確確定，他們有權投票決定，究竟是上市，還是不上市。
“但我想告訴大家，幾天後，我不會從任何一家公司手裡接過一張大額支票，把我的公司交出去，”
“我只希望，在幾天後，能在時代廣場上，看着我們公司的股價走勢，”
德豐傑的代表看了其它投資人一眼，“Robin，你第二句話裡說得很好，這是‘我們’的公司，”
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Robin在第一句話裡，說的是“我的公司，”而實際上算起來，包括他在內的管理層團隊，總共佔股不超過40%，投資人佔有超過60的股份。
“我們理解你對公司的情感，但是，你也清楚通用的商業原則，”
這個商用原則，說白了就是，如果把狼廠出售，給他們帶來的回報更大，他們就不傾向上市。
“你也清楚，搜索，是一件面對社會的公共產品，把它交給有更有能力和經驗的公司，這不僅對你我有利，還對社會有利，”
——這些美國人的套話吧，那也不是蓋的。
動輒就往社會和世界這樣宏大的層面上去套。
Robin從桌上的果盤裡拿起兩個蘋果，“我左手裡的這個青蘋果，是我們的現在，右手的這個紅蘋果，是我們的未來，”
“所以，大家是想現在就收穫，還是留待將來，嚐嚐紅蘋果的滋味？”
“我們要考慮的是，這棵果樹，究竟能不能長大，”德豐傑的代表說，“谷歌的刀很鋒利，不是嗎，最近他們在中國的成功，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
因爲認購的火熱，最後一次的路演，只針對基金經理開放。
現場的情況，讓Robin感到樂觀，原定的宴會廳，只能容納100人，但陸續有基金經理趕來，到現在，現場有超過140人。
一些後來的基金經理，哪怕管理幾十億美元的基金，也不得不靠牆站着。
“我如果沒有記錯，當年比我們大10倍的中國人壽，都沒有吸引到這麼多基金經理參加？”他笑着對承銷商和股東說。
但基金經理們的提問，依然和之前毫無二致，狼廠的營收，狼廠未來的市場競爭力……，其實歸根到底，就只有一個問題，在和谷歌的競爭中，狼廠未來會不會全面潰敗，以至於他們買到手的股票，全都成了廢紙？
這些傢伙，實在是太傲慢，Robin就不相信，這些傢伙就沒從同行那裡，聽到過他們的解釋。
不過相對來說，這些基金經理還是好解決，“我們都知道，中國是一個巨大的市場，這個市場究竟有多大呢，今年，中國的網民總量，就已經過億，”
“而按近五年的趨勢來看，中國的網民，每年以超過20%的速度增長！”
“相信通過這一組數據，大家會對中國市場有一個直觀的瞭解，而我們的公司，就像是中國的谷歌，我們在中國搜索市場的佔比，超過70%，”
其實，隨着近期谷歌份額的增加，他們現在，只有60%多。
但是，適當的吹吹嘛，那都不算是事。
“我們這樣想，就說未來，哪怕我們的市值，只有谷歌的十分之一，那也是接近80億美元，而按我們的發行價來計算，我們的市值，不過在8到10億美元之間，”
“所以，認購我們的股票，未來一定會給各位，帶來高額的回報，”
…………
大會過後，在一個小會議室裡，狼廠的代表和一些基金經理，舉行小規模的會議。
其中的一位基金經理問了一個問題，“Robin，我們注意到，谷歌依然保有他們2.6%的股份，這無疑說明，他們期望收購你們的公司，”
“這一點，不正好說明了我們公司的實力嗎？” Robin笑着說。
“那麼，谷歌出價多少，你會考慮出售你的公司？”
出價多少我都不會賣，Robin心說，但現場這麼多人，股東，也就是那些風投的代表都在，這樣的話，自然只能是想想而已，你不能攔着那些風投有錢不賺。
“這個，我得想想，”他低頭想了一會，說出了一句自己後來非常後悔的話，“我想，谷歌如果出價20億美元，我就同意，”
提問的那位豎起食指，示意大家安靜，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
Robin一愣，這是？
馬上，那位基金經理放下手機，看着Robin他們說，“谷歌只有一句話，現金，還是股票？”